他原以为自己早把这人隐藏在记忆的角落,没想到南决明还能无声无息来到他的跟前,那样合理,又那样温和地看着他。
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姜归辛闭上眼睛,心中如有一根被触动的琴弦,发出了微弱的颤音。
但这颤音迅速消失,隐没在窗外无边的夜色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南决明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般,不怎么和姜归辛进行交流。
但他依然穿得非常时髦,一贯暗香盈袖。
姜归辛在人群里偶尔抬眼望他几眼,如看一株开在河对岸的水仙花。
南决明视察了几天之后,便带着团队离开了。
说实话,要去一个农村拆迁建房,可不是动动嘴的事情。这种工作牵涉到很多方面,包括土地审批、规划设计、资源调配、财务预算等等。
就算是南决明,也不可能因为一时兴起,拍拍脑门就把事情敲定下来。
南决明回到公司后,召集了一支成熟的团队,汇集了不同领域的专业人员,包括土地规划师、建筑设计师、法律顾问、财务专家等等。
他还指派了一位资深项目经理来领导整个项目。
南决明亦会花时间监督整个过程,随时与团队保持联系。
公司上下无不感到惊讶,不知为什么南决明会突然对这个项目如此操心。
但既然南决明操心了,那上上下下许多人就要跟着一起操心。
这原本不过是南决明在办公室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转瞬却要成为影响许许多多人的项目。
这或许是南决明说话总很谨慎的原因。
因为他随便说点什么,都可能覆雨翻云。
不过,这项目并没有像村民们料想的那么大€€€€并非要把整条村都拆迁了。这南氏集团要办的项目占地面积没那么大,他们要夷平的不过是一片没有住房的土地。
村民们得到的补偿自然也不会很多,但因为那用地是集体用地,所以每家每户也能得到一定的补偿。
但转念一想,他们不必搬迁,却也能获得意外之财,倒也算欢喜的。
这也算是天降一笔横财,断然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姜归辛过完了长假,回到了城市,来到自己的画廊,准备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画廊的门口挂着一幅明亮的樱花画作,春天的氛围洋溢其中。
€€€€姜归辛喜欢在画廊的外观上展现季节的变化,这也成为了这家画廊的标志性特点之一。
姜归辛坐在自己的画廊办公室里,这个房间宽敞明亮,窗帘轻轻摇曳,让阳光投射进来,散落无数明亮的光线。
他的办公桌上面铺着一张柔软的皮革桌垫,上面摆着一台电脑,电脑旁散乱地摆放着着一些文件夹、文件和一杯未喝完的咖啡。
姜归辛坐在办公椅上,微微俯身,专注地查看着下属发来的汇报文件。
他放了一个长假,堆积的工作还是不少的。
敲门声响,助理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
这位助理是姜归辛团队中的得力助手。
因为画廊的着装规范宽松,所以她身上没有穿古板的职业装。
却见她身穿一件香槟色的刺绣钉珠连衣裙,优雅地衬托出她曼妙身姿,好似一幅行走的油画。
姜归辛看着她这样精致的打扮,忽的就想起了在大农村天天走秀的南决明,心里仍觉得古古怪怪的。
他不能确定南决明是不是要找自己吃回头草,但他的心神确实是被弄乱了。
真可恶啊。
南决明这个男人。
姜归辛心里暗骂一句:这么有钱这么帅还这么骚,真不要脸。
助理不知姜归辛在想什么,只开口说明:“南氏那边派了麦冬来……”
一听麦冬来了,姜归辛不觉诧异:“他来做什么?”
助理也不清楚,只道:“他说有要事和您商量。”
姜归辛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好吧,我会亲自去见见他,看看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商谈的。”
姜归辛前去会客室与麦冬见面,推门而入。
而麦冬早已恭候,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立即站起来,脸上带笑:“小姜老板……”
姜归辛看着麦冬,都有些恍惚。
从前他和南决明在一起的时候,少不了要见到麦冬。
麦冬也总是这样恭敬地对待自己。
事实上,麦冬现在在南氏当总秘久了,也是有体面的人,而姜归辛倒是被南氏投资的小企业老板,麦冬何必对自己这么恭敬呢?
但谁都明白,麦冬不是对自己恭敬,而是对南决明的情人恭敬。
而现在,他都跟南决明分手了,而且已经分了一年,麦冬对自己的态度却没有变化。
这很奇怪。
姜归辛和南决明刚分开的时候,不少人还带着观望态度,但等他们分开半年之后,那些冲着“南决明的情人”而来的人,大多对姜归辛的态度都大不如前了。
姜归辛并不太意外地发现,有几位曾经看中南决明的人情而来的VIP客户,不再在他的画廊购买画作。
幸好,他早作准备。
在决定与南决明分手的时候,姜归辛的画廊已在圈子里有一定知名度,也积攒了一批真正对画作感兴趣的客户。
时隔一年,麦冬却依旧对姜归辛这样恭敬,使得姜归辛心里腾起一股诧异。
€€€€难道是习惯成自然?
姜归辛望着麦冬,眼神透出几分怀疑,但脸上还是自然浮起笑容:“麦总,好久不见啊。”
听到“麦总”这两字,麦冬都愣了一下。
要知道,姜归辛从前都跟南决明一样喊他“麦冬”或是“小麦”,可从没有这样客气地敬称。
想到姜归辛这样改口背后的意味,麦冬心里就觉得不太美妙。
但麦冬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小姜老板,可别折煞我了。我算什么‘总’啊?”
姜归辛听到麦冬的回应,笑了起来:“你不是总,谁是总?谁不知道你在南总身边最得力!”
麦冬可不敢戴这高帽,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连摆手。
姜归辛瞧麦冬是真慌,不是作假,心里立即敲响警钟。
南决明的态度暧昧模糊,很难判断。
但麦冬身为他身边人,其实是最清楚南决明的态度的。
麦冬的态度,也表明了南决明的倾向。
南决明不好试探,难道麦冬还不好试探吗?
姜归辛稍稍试探,就见麦冬吓得皮都绷紧了,这透露出的信息令人玩味。
姜归辛心里越发怀疑。
但他脸上还是笑,请麦冬坐下,又拿起茶壶给麦冬倒茶。
麦冬也当堂吓得跟贵妃要给太监倒茶似的恨不得双膝跪地,一脸局促,曲起手指猛敲桌子,简直要当堂奏响一曲WE WILL ROCK YOU。
姜归辛笑着说:“好啦,我不叫你‘麦总’,那我叫你麦冬?”
“麦冬就好,麦冬就好。”麦冬连连点头,然后拿起茶杯猛喝一口压压惊。
姜归辛又道:“麦冬不在南总身边,怎么跑画廊来了?难道南总要买画?”
“那倒不是。”麦冬放下茶杯,像是现在才想起南总的嘱咐,“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姜归辛思索一下,问道,“他是要卖画?”
“也不是。”麦冬顿了顿,“他想办一个个人书法展。”
姜归辛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南决明除了是企业家,在书法上也颇有建树。
南决明从小学习书法,青少年时期就得过不少奖项。不过,这个曾经在书法界有着辉煌表现的年少才俊,在成年之后,生活的重心却逐渐转向了家业和企业经营。
近年来,他在南氏站稳脚跟,又重拾起书法兴趣来。
姜归辛其实不太懂书法,只能看个大概,只看得出南决明的字是有模有样,但门道深浅仍是看不出来的。
有的时候,姜归辛甚至怀疑,南决明的书法作品被大加赞誉,两成原因是他真的写得还不错,剩下八成,是因为他是南决明。
南决明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别说是认真写字,就是随手撒两把米到地上说是艺术,都有人买单的。
见姜归辛沉默,麦冬忙说:“他们一说要给南总办书法展,我立马就想到您了。”
姜归辛闻言却笑笑:“怎么就想到我了呢?”
麦冬噎了一下,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和姜归辛沟通其实没那么容易。
麦冬咳嗽了一声,继续说:“您的画廊和南氏一直都是长期的合作伙伴,这个提议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而且,您的能力和声誉在艺术界是有目共睹的。”
姜归辛没接这话,只说:“我的画廊从未有过书法作品的展示,一般都是油画作品居多。”
“这都是艺术品。我想您的经验还是能用上的。”麦冬小心说道。
姜归辛却摇头一笑:“麦冬啊,这话我可得反驳你了。油画和书法是完全不同的艺术形式。如果我要接下这个工作,那么画廊的氛围、布局、灯光,甚至是展示架和标签,都需要重新调整,以适应书法作品的展示。”
麦冬一下愣住了,又大喝一口茶给自己压压惊。
艺术的事情他确实不懂,但他再不懂,也知道画廊展示书法作品不是行不通的。
而且,这对于姜归辛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难听点说一句,姜归辛根本不用费心布展,就算把书法做成盲盒丢在地上,都有的是人来买。
南决明的墨宝,不会卖不出的。
绝对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麦冬深吸一口气,然后委婉地说:“小姜老板,我明白您的考虑,但我想再提醒一下,南总的书法作品在市场上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他继续说道:“这次的书法展览不仅仅是一次艺术展示,更是一次商业机会。南总的书法作品无论在国内还是国际市场上都具有巨大的价值,而且买家众多。这绝对是一笔潜在的巨大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