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他是顶吃南决明的颜的。
南决明顶着这修饰得完美无瑕的脸露出那千锤百炼的笑,却又转瞬淡化,轻轻回过头,留给他一个优美的后脑勺,当真是“比六气入口凡骨换,回眸一笑清风生”。
姜归辛心神大动,差点佛跳墙,但凉风一吹,又冷下心肠来。
一行人去了餐馆,吃了一顿饭。
在席间,众人也是推杯交盏。
姜归辛不是第一次和南决明参加饭局,一下有些恍惚。
众人指望姜归辛和南决明的交情,便让他坐到南决明身侧。
姜归辛忍不住推辞了两句,南决明却笑道:“我是老虎,怕我吃人?”
听到南决明自称“老虎”,姜归辛恍惚了一瞬,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慢吞吞地在南决明旁边坐下,但笑着说:“那倒不是。只是我想起以前在南氏工作时陪南总参与饭局,都得在旁边伺候着,吃也吃不饱,喝也喝不了,心里有点阴影了。”
听了这话,南决明心下微沉。
村长忙笑着说:“年轻人配领导吃饭,谁不是这样呢?但能学习能进步,就是有收获了,这可比吃顿饭更重要啊!”
姜归辛善于说漂亮话,微/博/小/金/布/谷/推/荐每每在尴尬场景,这位“小姜”都是圆场先锋。
但今天偏偏不打算圆场。
姜归辛甚至要让尴尬来得更猛烈一些。
姜归辛笑道:“€€!能进步当然无所谓,可惜我干得那么辛苦,还是被南总解雇了。想来是不合吧!”
大家听见这么让人难下台阶的话,脸色都僵了。
麦冬更是汗流浃背。
倒是南决明怡然一笑,举杯道:“那我给你赔不是?”
没想到南决明突然赔礼,莫说旁人,就是姜归辛都吃了一惊。
但姜归辛很快恢复自如,淡淡让过说:“您已经给过解雇的赔偿金了。谁也不欠谁。”
听了这话,南决明眸色微沉,嘴角却还能挂得住笑,只是扬起脖子,把提着的那一杯酒喝完了。
大家都觉得场面尴尬,忙跟着敬酒,把场子炒热起来。
姜归辛从前也负责热场子,或是帮南决明挡酒的,但今天他却不干了,虽然坐在南决明身边,却只管吃饭。
南决明虽然也是有说有笑的,但看起来兴致不高,大家也不敢灌他,只好淡淡吃过一场就散。
众人心里不禁有些埋怨姜归辛: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也不会看人脸色!怪不得南总要解雇他呢!
一场吃完,大家都发现,南决明和麦冬都喝了酒。
村长便提议:“小姜,你没喝酒,你开车送南总吧。”
姜归辛倒没推辞,一口答应了下来。
南决明心下竟然松快了一些。
看着姜归辛走向驾驶座,南决明心里不觉惊讶,发现自己的一喜一悲,竟全然牵在了姜归辛的手心。
姜归辛不理他,他便愁,姜归辛搭理他,他就乐。
什么时候开始,姜归辛已操控了他的全部情绪了?
而自诩聪明的他,却竟然一无所觉。
他原以为自己是被狐狸借了威风的老虎。
现在知道,狐狸早成了老虎的主人。
可笑的是,老虎不知道。
更可笑的是,狐狸也不知道。
南决明坐到副驾驶座,而麦冬坐到后座€€€€这个座位安排,姜归辛就算再迟钝,都能觉出味儿来了。
姜归辛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嘴上挂笑,说:“南总这车子那么贵,我开着倒怕碰坏了。”
“车子碰坏了,那是它质量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南决明欣然笑道。
姜归辛听南决明讲这话,哼笑一声,道:“南总是低调的人,怎么想到要开这么一辆高调的车进村?”
南决明答:“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姜归辛心下一顿:“哦?我不明白!”
南决明笑道:“当然是为了炫富。”
“炫富?”姜归辛愣了一下。
要说开豪车是为了炫富,想必不是很让人震惊的话。
但从南决明嘴里讲出来,姜归辛便觉得很让人震惊。
姜归辛嘴角扯出一抹笑:“那么说,南总每天穿得这么时髦,也是为了炫富?”
南决明听出姜归辛语气里的讽刺,却竟然甘之如饴:他说我时髦!
那就是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南决明只笑道:“世界上炫富的富豪并不少,多我一个,很奇怪?”
姜归辛却道:“当然奇怪,南总从前不这样。”
南决明却悠悠道:“我要来做项目,当然要显示财力,否则村民怎么敢以祖宗土地财产相托?”
这话真好笑。
姜归辛习惯性想附和他,但话语到了嘴边,却又想:凭什么?
就是看不惯这样装腔作势的人,我非要揭破他这层皮。
姜归辛打着方向盘,从容笑道:“要在本省炫富,什么豪车名表都不及‘南决明’这三个字好使。您顶着这张脸,就是穿一件破POLO都会被夹道欢迎的。”
听着姜归辛这样夹枪带棒的,坐在后座的麦冬汗流了一背:小姜老板这是一点脸都不打算给南总留啊!
其实姜归辛和南决明二人之间要怎么打怎么骂,都是可以的,但麦冬在旁边坐着听着看着,那就不好了。
麦冬忍不住想说:这后座我哪儿配坐?还是让我坐车底吧!
只是现下这氛围,无论是姜归辛还是南决明,其实都没在意后座还坐着一个弱小无助的小秘书。
南决明听得姜归辛讥讽,却微笑着从容接过:“是吗?我竟然不知我这张脸有这样的威力。”
姜归辛一下倒被噎住了。
到底他拿不准南决明的意思,而南决明的身份又摆在那里,姜归辛要是再深度讽刺,那就真的有点儿不礼貌了。
如是,姜归辛便闭上了嘴,静静开车。
把车子开到酒店,三人便下了车。
南决明问姜归辛:“你没车,打算怎么回去?”
“打车就行。”姜归辛答。
麦冬这时候忙说:“我帮您打吧,小姜老板。”
没等姜归辛回答,麦冬就一溜烟地跑了,迅速把私人空间留给这俩人。
姜归辛想婉拒也来不及,只好面无表情地站在南决明身旁。
南决明看着姜归辛的脸色,其实心里也颇为失意。
姜归辛现下显然满身是刺,从头到脚都写着抗拒。
南决明便知道,如果再进一步,必然会被姜归辛疾言厉色地拒绝。
南决明不想如此。
他不想被姜归辛拒绝。
他的自尊受不了。
他的心,更受不了。
南决明却做得很好,脸上还是微笑,体面得和他的衣裳、发型以及香水一样。
他微微一笑,说:“现在没有别人,咱们何不把话说开?”
听得这样的话,姜归辛一个咯噔:“说开?什么说开?”
很显然,姜归辛不想把话说开。
或许是他惯于回避冲突。
又或许,是他也不想疾言厉色地拒绝南决明。
那样怕是会难堪。
南决明看姜归辛防备至此,心里更是密密麻麻的疼。
南决明抬眸望向远处的月亮,笑道:“我怕你误会了我的来意。”
姜归辛别开脸:“误会什么?”
南决明说:“你想想,这个项目,别的不提,光是拆迁补偿费用、拆迁安置费用、拆迁服务费用以及土地使用权出让金加起来需要多少个亿?”
姜归辛愣了一下,有点想象不出来:“嗯……许多个?”
南决明闻言笑了一下:“许多个。”
姜归辛不知该说什么。
“许多个亿,只为了和你扯上关系。”南决明笑了,“我疯了?”
姜归辛越发的默然无语。
南决明也默然无语:我疯了。
第39章 矫情的和解
姜归辛坐在出租车上,回家的路上,思绪如车轮一般翻滚不休。
他举目看窗外,却见窗外的风景在速度中模糊成一片迷雾。
南决明的到来,仿佛一只蝴蝶,小小翅膀,扇起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