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愚 第9章

第12章

他俩一路小跑着下了楼,还没出楼梯口,便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喧闹声,两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楼道里的光线原本就不怎么好,楼道口围了一群人,更是将那点儿光挡得死死的。

“怎么回事?”纪守拙顺着大家的视线看了过去,好几个商铺的卷帘门被泼了红油漆,他们铺子还算幸运,只是墙壁上溅射到了一点儿。

吴金城也在围观的人群中,呼出一口气,像是看穿了其中缘由,“还能因为什么,多半是有人看我们不肯拆,所以现在逼着我们走人。”

听到吴金城的话,有人恍然大悟,接过话道:“我说那晚停电停得蹊跷,就是被雷劈了,也没有停那么久的道理,原来是有人在搞鬼啊!”

这些话简直激起了民愤,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起来,脾气倔的老人直接表态,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拆迁的。

骂了一阵了后,大家将不满的情绪发泄完,日子还得继续,一早上的时间不能就对着这些红漆,还是得先把生意做了才行。

有威望的孙伯站出来说话,“大家还是先忙自己的,等中午铺子都没什么生意了,在一起想办法把红漆给清理了。”

围观的人群作鸟兽散,吴金城和纪守拙、莫愚掉在了人群最后。

“你家也不同意吗?”吴金城随口问道。

纪守拙摇摇头,“我爸肯定是不愿意搬的。”

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铺子,谁都不愿意离开,纪守拙又反问吴金城,“吴哥,你呢?要是拆迁,你愿意搬吗?”

“我?”吴金城也是从小在这条街上长大的,只不过他家里人丁稀少,爸妈走得早,他又是独子,“我那个音像店跟你们这些百年老店没得比,去哪儿都一样,但是能不搬就不搬,拆迁拆得乱七八糟的,谁都不认识谁了。”

是这个道理,安稳本就是人一生的追求。

别了吴金城,纪守拙跟莫愚回到了店里,生活还得继续,他们店门口很快就排起了长龙。

先前买饼的人多数是中老年人,现在铺子里多了个莫愚,买饼的年轻女孩多了起来,她们也不是为了买招牌,买了饼也不着急离开,非得跟莫愚聊上几句。

“阿愚,晚上有没有时间啊?跟我们去看新上的电影啊。”

莫愚边忙着收钱,边面带微笑敷衍,“店里很忙的,我估计是去不了的。”

女孩冲着店里大喊,“纪伯怎么这么黑啊,下班也不让人休息的吗?”

莫愚吓一跳,用眼神央求这位姐姐不要大喊大叫。

阿翔抬头看了一眼,冷嗤一声,面露不耐烦,“整天招蜂引蝶的,耽误生意。”

邹叔帮着莫愚说话,“这不挺好的嘛,客人多了,还是年轻人,做生意嘛,热闹热闹。”

可能是认同邹叔的话,又可能都是街坊,纪传宗并没有说什么。

纪守拙低着头给饼打包,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双手,耳朵却将莫愚跟女孩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他不想听的,可这耳朵怎么都关不上。

他知道莫愚受女孩欢迎,这也正常,毕竟人家长得好看,肯定讨女孩喜欢,莫愚喜欢女孩也是应该的,正常的男人都该喜欢女孩的。

除了红油漆,这一早上还算太平,等早上那波生意过了后,各家各户都清闲了下来。

刚洪令打过电话回来,中午没办法给大家做饭,尤青烧成了肺炎,现在在医院输液。

纪传宗不放心孙子,说什么都要去医院看看,铺子就就给了纪守拙。

午饭是在对面的小饭店解决的,吃过了午饭,很快有人召集街上的年轻人一起清理街道。

纪守拙和莫愚、阿翔自然也在其中,他仨负责自家铺子,隔着楼道口的那家铺子是干裁缝的,只有程老伯和他的孙女程芝,也得让纪守拙他们三人帮忙才行。

红油漆洗是洗不掉的,有人准备了白漆,要给墙壁和卷帘门重新粉刷一遍,又是夏天,油漆多少有点味儿,做食品生意店铺下午就不能开门了,给邹叔放了半天假。

戴上报纸做的帽子后,三人便开始粉刷起墙壁来,阿翔话多,但是干活没偷过懒,怕俩个年纪小的不会,自己拦下了最重的活。

“你俩补补墙上的就行了。”阿翔拿着用扫把绑好的滚筒刷子刷卷帘门,又说了一句他最近经常念叨的话,“以后的生意不好做了。”

纪守拙跟莫愚一人补漆,一人提着油漆桶,他们明白阿翔的意思,暴力拆迁已经暗中开始了。

但老百姓怎么有能力跟那些个老板比呢,他们耽误一天的生意,就少一天的收入,日子短也就算了,日子长了,没有哪个普通人能经得起这种拉锯战的消耗。

三人正沉默着,程芝端着凉茶出来请三人喝,“谢谢你们啊,歇会儿喝口茶吧。”

话音刚落,“哗”的一声,像是液体一样的东西从楼顶上被倒了下来,几人齐齐回头,只见在对街刷白漆的几个年轻人被淋了一身的红漆。

莫愚一抬头,刚好看见几个人影从顶楼一闪而过,他下意识朝他们这栋楼看了一眼,血红色从天而降。

纪守拙和阿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上去,身体的本能反应很快,阿翔往旁边一躲,纪守拙将程芝推向了莫愚的方向,自己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胳膊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壁上。

倾倒下来的红漆四处飞溅,地面上血红一片,油漆特有的味道很是刺鼻。

“楼上!”莫愚将怀里的程芝扶正,提醒了一声,阿翔也难得能赞同他的想法,刚想上去逮人。

纪守拙也想跟着上去看看的,手臂一晃,肩膀处传来一阵刺痛。

“拙哥?”莫愚听到纪守拙吃痛的声音,又折了回来“你撞到胳膊了?”

刚才那么慌乱,莫愚看着纪守拙撞到了墙上,就是不知道撞成什么样了。

骚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很多人都从居民楼里跑了出来看热闹,乌泱泱的一片,这一下子谁还分得清谁是谁。

程芝被吓坏了,还在状况之外,阿翔伸手捏了捏纪守拙的胳膊,纪守拙没忍住叫了一声,他蹙着眉头,“去街角跌打师傅那里看看吧,这里还得有人收拾,我和阿愚留在这儿就行了。”

跌打师傅的店没两步就到了,老师傅给纪守拙看了一下,胳膊有一点撞伤了,擦了药油,又嘱咐他好好休息。

从店里出来,街上的人群并没有散去,离他们稍远的几幢楼,还有人从楼顶丢烂菜叶,这些东西不至于砸伤人,但是又是够晦气的。

有人愤愤不平地说着要报警,但是很快又有人浇冷水。

“人都没抓到,报警有什么用?难道警察二十四小时看着这里?”

也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这简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以后不会都这样了吧?那还怎么生活?”

这一下,人群都安静了下来,要是天天有人捣乱,还怎么生活,现在这些小打小闹的,好像只是警告,如果他们一直不搬,对方会不会更加恶劣?伤到老人小孩,又该找谁去负责?

众人讨论了一阵,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只能就此作罢。

街道还是要清理的,纪守拙胳膊伤了,只能先待着铺子里,剩下的事情,由莫愚和阿翔帮忙善后。

弄了整整一个下午,街道上的狼藉才被收拾干净,阿翔累得不行,嚷着要先回去休息。

莫愚关切道:“拙哥,伤得重不重?”

纪守拙摇摇头,“擦了点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他俩正想上楼,遇上了从医院回来的纪传宗,纪传宗见纪守拙的衣袖撩到了肩膀上,擦药油的地方还泛着油光。

“胳膊怎么了?”

纪守拙简单解释了一下中午发生的一切,“就是撞了一下,不碍事,尤青呢?”

“刚退了烧了,还得输几天的液,这几天你姐夫在医院陪他。”纪传宗叹了口气,多事之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太平。

他又看向纪守拙跟莫愚,他俩身上都还沾着油漆,叮嘱道:“以后出门注意安全,就怕这才刚刚开始。”

天色还早,很多人都已经关门回家去了,底楼的商铺只有几家还开着,一场闹剧过后,鹿角街居然这么冷清。

晚饭在家简单吃了一点,纪传宗睡得早,莫愚帮忙收拾了一下碗筷,从厨房出来,纪守拙正拿着衣服,准备去厕所洗澡。

现在这种天气,白天又累了一身汗,不冲凉完全没办法入睡,可纪守拙左边胳膊有点抬不起来,单手脱衣服实在费劲。

莫愚见状开口道:“拙哥,我帮你吧。”

“啊?”纪守拙正跟衣服纠缠,没注意到莫愚时什么时候过来的。

莫愚倒是不避讳,轻轻按住纪守拙的肩膀,“你别乱动,我怕你胳膊上的伤严重了。”

纪守拙被莫愚一碰,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全身僵硬愣在原地。

莫愚没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洗完澡你还得再擦一遍药油吧?我给你擦?”

第13章

纪守拙进到厕所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其实他早就冲完凉,连裤子都穿好了,只是躲在厕所里,迟迟不肯出去。

擦药油而已嘛,自己也擦不到,莫愚帮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自己用不着这么紧张,自己明明跟其他男人能正常相处,怎么到了莫愚这儿一切都变了?

“拙哥?”大概是厕所水声停了,但又没见到纪守拙出来,莫愚有点担心,“穿衣服要是不方便的话我进来帮你?”

纪守拙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好了裤子,光着上半身,腹部还挂着没有擦干的水珠,他试图自己穿衣服,可脱衣服都费劲,穿衣服都更别说了。

“哐”的一声,纪守拙脚下没有站稳,将洗手台上的漱口盅给撞到了地上。

门外的莫愚又敲了门,“拙哥?你没事吧?”

纪守拙捡起地上的盅子放回原位,要是他俩动静闹得太大,还会吵醒爸爸的,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咬牙,伸手打开了厕所门。

纪守拙就这么光着上半身出现在莫愚的视线里,莫愚先是一愣,目光下意识纪守拙的胸口看去,很快又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奇怪。

“我帮你。”莫愚小心按住纪守拙的胳膊,将背心套到了纪守拙的身上,他克制自己的目光尽量不在纪守拙身上乱瞟,刚刚脱衣服的时候还好端端,这会儿他怎么就对纪守拙的身体好奇上了。

或许是纪守拙刚洗过澡,皮肤被热水烫得粉红,胸口的两点也微微凸起,胳膊和腹部还有没有擦干净的水珠,每一处细枝末节,都会让莫愚多看两眼。

“回房间吧……”莫愚进厕所洗了个手,回到房间时,纪守拙已经坐在下铺等着他了,旁边的柜子上就放着药油。

纪守拙挽了挽不存在的衣袖,动作极其不自然地往后坐了一截儿,目光时不时会偷瞄一眼莫愚。

短暂的沉默让房间的气氛莫名尴尬了起来,现在需要说话,需要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打破僵局。

莫愚将药油倒在手心,随后又一脸犯难地看着纪守拙,他……好像不太会,是这样吗?

纪守拙看出了他的窘迫,开口道:“随便擦点儿就行了。”

“那怎么行?”莫愚凭着感觉将药油在手里搓揉,搓得掌心发烫了,才将手覆盖到纪守拙的肩膀上,“不好好擦药,我怕你胳膊好得慢,耽误你做饼。”

炙热的掌心和肩膀摩擦,纪守拙的体温比莫愚想象中的还要热,他机械地在纪守拙肩膀上画圆揉搓。

“疼不疼?我怕我力道不对,给你揉了之后更加严重了。”

“没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肩膀很快红了一片,纪守拙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被莫愚抚摸过的地方,跟火烧似的,灼热的感觉从肩膀烧到了他脖子,再从脖子烧到了脸上,那种烧心的灼热感早就盖过的痛感,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

电扇呜呜地摇着头,将药酒的味道吹散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被人呼吸进了肺里。

直到肩膀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莫愚声音低沉,“好了。”

纪守拙没有回头,蜷缩着双腿爬上了床,他背对着莫愚,语气中似乎有些紧张,“谢谢啊……早点睡吧……不然明天又起不来了……”

药油有刺激性,莫愚掌心有些麻了,他“嗯”了一声,“拙哥,你先睡,我洗个澡就来。”

纪守拙躺得笔直,静静听着莫愚翻找东西的声音,等到脚步声走出了房间,房间彻底安静下来,他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裆。

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比荒谬,怎么会这样?要是被莫愚知道,肯定会反感。

想着家里人都睡了,莫愚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厕所门,他打开花洒,脱了衣服,随即站在水下冲澡。

水声哗哗的,莫愚拿过肥皂搓了一遍手,掌心还是发烫,恍惚间,他甚至能回想起触摸纪守拙肩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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