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姓江,江樵?
纪守拙眼里疑惑逐渐转变成了难以置信,他看着莫愚,想从莫愚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可莫愚也只是抿着嘴跟他对视,眼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嘴唇嚅动,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真的吗?莫愚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否认?
江裕大发善心,这个时候开口道:“我看我弟弟应该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所以才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确定没人说话,才接着道:“我想你也应该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卧室顿时陷入了黑暗,江樵有点庆幸,庆幸房间没有开灯,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纪守拙,同样他也不敢去看纪守拙失望受伤的模样。
“他说的是真的?你姓江,你是他弟弟?”可即便是看不清纪守拙的脸,江樵依旧听到了纪守拙颤抖的声音。
事已至此,想要再隐瞒是不可能的了,江樵捏紧了拳头,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是。”
轰的一声,纪守拙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他有很多的问题,很多的疑问,这一瞬间好像都豁然开朗了,好像都不用再问了,莫愚的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
“守拙……”江樵想要解释,可他刚上前一步,纪守拙就下意识往后退,像是生怕被他触碰到一般,“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么样?”纪守拙反问道,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儿问起,“你骗我。”
江樵不再上前,站在离纪守拙几步远的地方,“我一开始真的是出了意外,然后才会走到鹿角街被莫荣捡到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的,我没有骗你,真的……”
很多事情纪守拙已经有了答案,他再傻也知道莫愚恢复了记忆,“你没有骗我?就连你恢复记忆的事情都没有瞒着我?”
江樵一愣,哑口无言,恢复记忆的事情,自己哪儿敢跟纪守拙坦白。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纪守拙很快帮江樵回答了,“是不是第一次你被他们带走?”
想想也是,那个时候自己一心只关心莫愚的安全,很多细节都忽略了,莫愚那次回来之后就怪怪的,明明很多事情是有迹可循的,可关心则乱,什么都看不清了。
江樵没想到纪守拙能这么敏锐,他没办法再狡辩,“是。”
果然。
“那你为什么又要回来?”
为什么会回去,因为纪守拙在等他。
纪守拙很庆幸,庆幸自己的脑子在这个时候格外清醒,他自嘲地笑了笑,“是为了帮你大哥吧,我的笔记本,是你拿的吗?”
江樵想要否认,可是是他拿的,还是他大哥叫人弄来的,这有区别吗?他大哥做的,就等同于他做的。
“你回来就是为了拿笔记本,为了帮你大哥。”纪守拙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大胆猜测,“你为什么会走到鹿角街去呢?也是为了接近我,然后找机会拿走我的东西吗?”
江樵无声地张了张嘴,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纪守拙的话他不能完全否认,他不无辜,他的初衷确实是为了帮大哥才去的鹿角街,但是……但是……
“守拙……不是这样的……我回去是因为我们在一起了……我们……”
纪守拙一个箭步冲到了江樵跟前,掐着江樵的脖子,一拳将人打到了枕头上,他看向江樵的眼睛里一片猩红,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厉声反驳道:“跟我在一起的人是莫愚,不是你,你,你江樵,你大哥是害死我爸爸的凶手。”
脖子上的双手渐渐收紧,江樵攀住纪守拙的手却没有反抗,怎么办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要一命抵一命,纪守拙才会消气?
因为呼吸不畅,江樵视线逐渐模糊,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么憋过气去,纪守拙缓缓松开了手。
“为什么要骗我?”纪守拙咬着牙关,像是有泪光闪烁着,“除了爸爸,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如果不是今天亲耳听到,亲眼看到,自己对姐夫的话都还持有怀疑态度。
江樵干咳了两下,喉咙像是被刮伤了一样,只是出声都觉得扯得生疼,他不想的,他没想过骗纪守拙。
答案已经不重要了,纪守拙转身便离开了房间,江樵见状,立马追了出来。
“守拙!”
门口的保镖已经被撤走,江樵跑出房间也没人拦着他,他在楼梯口便追上了纪守拙。
纪守拙猛地抽回手,生怕江樵触碰到他,狠狠地盯着江樵的脸,“别碰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纪守拙的目光看得江樵心一惊,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纪守拙走下楼,再走出了大门。
江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江樵的身后,他抱着胳膊,以胜利者的姿态跟江樵炫耀,“姓纪的那小子走了?”
“你为什么要叫他来,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做得这么绝!”江樵双眼涨得通红。
江裕有点意外,但很快收住了情绪,“我做的绝?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后果,你姓江,是我江裕的弟弟,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你能不知道纪守拙知道你是江樵后的反应吗?”
他知道的,只要纪守拙知道他是江樵,他和纪守拙就玩完了,纸永远是包不住火的,他做什么都没用了。
有些事情就该快刀斩乱麻,这事也算是处理得干净利落,江裕伸出手,“你俩也不可能在一起了,笔记本给我。”
江樵的手下意识伸进了兜里,笔记本还在他身上,他不想纪守拙更恨他,恨他哥,“不给。”
江裕指着江樵的手有些颤抖,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要不是我弟弟,我早叫人弄死你了。”
江樵转身就往房间走,他大哥在他身后喊他,他也充耳不闻。
最坏的结果也就这样了,大哥也没有威胁自己的把柄了。
到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纪守拙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下山的,又在路边吹了多久的冷风才搭上计程车,总之这一路他浑浑噩噩的。
付了车钱,司机着急拉下一个乘客,很快便开车走了,鹿角街上的商铺都打了烊,静悄悄冷清清的。
纪守拙抬头看了眼他家的铺子,摸出钥匙,开门进了铺子里。
铺子里的温度稍微比外面高一点儿,他没有开灯,在漆黑的铺子里站了一阵,站到心里的茫然逐渐淡去,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和难受。
无数个夜晚,都是莫愚陪着他下楼来做点心的,这间铺子的每个角落,都有着他跟莫愚的回忆,他还记得莫愚说过会一直陪着他,永远都站在他这边。
都是骗人的吗?都是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他才那么说的吗?所有事情都能伪装,那感情呢?感情也是吗?
为什么会是莫愚,谁都行,为什么一定要是莫愚?
纪守拙只觉得脸上一热,有什么东西滑过,他伸手摸了摸脸颊,他居然不争气地掉了眼泪。
纪守拙猛地闪了自己一巴掌,紧紧捏紧了拳头,指尖慢慢陷入了掌心。
那不是莫愚,那是害死他爸爸的江氏兄弟,都怪自己,怪自己识人不清,害死爸爸,还弄丢了笔记本,自己是纪家的罪人。
怎么办?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阿翔的电话打到了纪巧荷家,接电话的洪令。
“令哥,你看看守拙在家吗?没来铺子,家里的电话也没接。”
洪令听闻立马拿了钥匙去开对面的门,纪守拙的鞋还在门口,人应该是在家里。
“守拙?”
他喊了两声,没有听到回应,随即找到了房间,纪守拙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脸颊也有些红。
洪令上前摸了一把纪守拙的额头,滚烫的,看样子是发烧了,他想把纪守拙叫醒,但纪守拙一直昏昏沉沉,怎么都叫不醒,没办法,他只能给楼下的诊所打电话。
医生上门来看诊,纪守拙在发高烧,“估计是着凉了,现在的天气多变,得注意保暖。”
纪守拙烧得挺厉害的,医生直接给他吊了水,等扎好针,又跟洪令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洪令看了眼床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昨天的说法,纪守拙信了没有,更不知道现在江氏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还有莫愚,不对,江樵那小子到底怎么样了。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洪令的思绪,他赶忙跑到客厅去接电话,他还没张口,电话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守拙,是我,你先别挂电话。”是莫愚的声音,“我知道你不想听到我的声音,但是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你姐姐和姐夫已经签了拆迁同意书,这事你知情吗?”
洪令屏住呼吸,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莫愚这小子,都已经回去江家了,还阴魂不散。
“喂?守拙,你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江樵有些急切,“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愿意的,可能巧荷姐和你姐夫有其他的打算,但是……”
洪令没有听完,哐的一声挂断了电话,这事迟早得说,自己先开口,总比莫愚这个外人来告状强,刚莫愚说纪守拙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洪令大胆猜测一下,两人有了矛盾,纪守拙知道莫愚是江氏的二公子了?如果是知道了,那自己正好利用一下莫愚的身份,老爷子死的都能赖在姓江的头上,其他的脏水也不怕往他们身上泼。
第55章
耳边一直有人在走动,在说话,那种声音不是很真切,纪守拙烧得迷迷糊糊的,他努力想要听清楚是谁在说话,可怎么都听不清楚。
是莫愚吗?
纪守拙在心里发问,可是想起莫愚的名字,他的心像是往下坠了坠,之前的种种不断在他脑海里闪过,他想起了莫愚第一天到店里的情形,想起了两人半夜在铺子里的画面,想起了和莫愚接吻拥抱上床,那些甜蜜的回忆最后终止在了知道莫愚是江裕弟弟的那一瞬间。
莫愚不在了,那个说要一直陪着他的人不在了。
“守拙?”是姐姐的声音。
纪巧荷见纪守拙睡得并不安稳,但醒又醒不过来,只能试图叫醒他。
“要不再叫医生上来看看?”洪令问道,“这水都吊了大半天了,也不见守拙醒。”
纪守拙这次听清了,是姐姐姐夫的声音,好像还有阿翔和邹叔,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抚摸上了他的额头,“那你叫医生来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只能送医院了。”
纪守拙很想回应他们,努力从梦魇中挣脱开来,他没有那么脆弱,用不着去医院。
“姐……”
正当洪令打算出去打电话,便听到了纪守拙虚弱的声音。
“醒了?”
纪守拙烧得嗓子又干又涩,连咽唾沫都很艰难,他缓缓吁出一口气,“嗯,我没事,别麻烦医生了。”
姐弟俩对视着,纪守拙的没什么精神,态度倒是挺坚定的,纪巧荷也没有强迫,倒了杯水给他,“那我们再看看,实在要是顶不住了,我们再去医院。”
洪令早就煮好了粥,见纪守拙醒了,特意去热了一碗。
“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先把粥喝了。”
连小侄子都从隔壁跑了过来,径直扑到了纪守拙的床边,“小叔,你要快点好起来。”
纪守拙心里沉甸甸的,自己确实要快点好起来,他的生活还要继续,他有家人要照顾,他还得担起家里的责任,还有他家的铺子,铺子里的员工,可能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家里人还在。
“怎么会突然发烧啊?”洪令不动声色试探,“昨晚很晚了我听到你这边有开门声,怎么那么晚才回家?”
纪守拙嘴里没味,白粥反复咀嚼也尝不出它的甜味,听到姐夫的话,他顿了顿,还是没有打算隐瞒大家,“昨天我见莫愚去了。”
洪令故作惊讶,“你找到他了?”
纪守拙点点头,简单解释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和莫愚的真实身份,准确点说,是江樵的真实身份。
几人听完愤愤不平,阿翔开口道:“莫愚这小子来路不明,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他们姓江的也做得太过分了。”
邹叔也很是意外,从一开始的怀疑,到现在知道真相,他已经没办法帮莫愚说话,他问道:“笔记本是他拿的吗?”
虽说江樵没有亲口承认,但自己质问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
“嗯。”
阿翔一听,连忙问道:“拿回来了吗?”
“没有。”纪守拙垂着眼睛,“拿回来也没用,他记性很好的,看过一遍的东西,不管多久都能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