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江樵的脸上总算有点笑容了,他也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打算进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走,一进到酒吧里,发现音乐停了,好些人围在他们包房门口。
江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拨开人群挤了进去,旁边的人议论道:“陪酒的不喝酒,老板生气了。”
话音刚落,江樵其中一个朋友抬手就给了那个女人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的,“出来卖的还端着。”
很快酒吧老板出来打圆场,挨打的女人被同事扶了出去,老板笑着跟他们赔不是,说是马上叫个懂事的进来。
江樵蹙着眉头没有上前,站定了一会儿,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了,他以前也跟这些人一样,一丘之貉,家里有点钱就能随随便便践踏别人的尊严,他不至于大义凛然站出来指责谁,但他也没办法跟这些人继续同流合污。
出了酒吧大门,刚挨打的女人坐在路边,脸颊肿得老高,上这儿来工作的人多半是为了钱,但她以后的生意估计不好做了,里头那些都是小肚鸡肠的人,能揪着一点儿不是,不停找别人的麻烦。
江樵从包里掏出了所有的纸币放到女人身边,“这工作你做不了的,正经找个班上吧。”
等江樵到家的时候,他大哥刚把柯文叫过来喝茶,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柯文诧异道:“你大哥不是说你出去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樵脱下外套递给阿姨,“觉得没意思就回来了。”说罢,径直朝楼上走去。
从身后传来柯文跟他大哥说话的声音,“小樵撞到脑子还没好彻底吗?”
江裕抿着嘴唇,舌头在口腔里蠕动,他也觉得难搞,他是想江樵学乖一点,但也用不着这么乖。
先前约好的看铺子时间,被房东放了鸽子,纪守拙先后又找了房东好几次,人家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他在想,多半是不愿意降价,所以才不跟自己见面的,好在他知道房东干货店的位置,直接找上门。
“纪先生,你怎么来了?”
纪守拙想着不降价就不降价吧,自己就看好这铺子的位置和朝向,面积跟之前的铺子差不多,能看上就是缘分。
“您是不是不愿意降价,我想好了,这铺子我买了。”
房东面露难色,叹了口气,“其实吧,这铺子我卖给别人了,一直不跟您见面是先前已经跟您说好了,临时反悔觉得对不住您,所以才不敢跟您面谈,既然您都找到这儿来了,我也只能实话实说。”
“卖给别人了?”纪守拙大吃一惊,这铺子一直卖出不起的原因就是价格高出市场价太多。
房东搓了搓,“也不是我没信用,实在是对方给得太多了。”
原来对方还加了价,怎么会这么巧呢,自己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却有人能先他一步。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你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房源,我也可以帮你留意留意。”
纪守拙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已经卖了也没办法,怪就怪在自己犹犹豫豫,做事不怎么果断。
没买到铺子的事情弄得纪守拙很郁闷,下午连摊都懒得出来,以至于江樵在学校门口等了好久,都没看到纪守拙的身影。
帮江樵买点心的小男孩跟他一起等,“大哥,要不别等了吧,那点心摊今天肯定不来了。”
江樵朝男人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等男孩离开后,江樵回到了车上,纪守拙还是没来,自己的出现,还是影响到了他的生活。
习惯每天能看上纪守拙一眼,今天没见到人,江樵舍不得离开,他知道纪守拙住在哪儿,甚至具体到哪一栋,哪一层,哪一间屋子。
他将车停进了纪守拙所在的小区,熄火后趴在方向盘上,心里默念着楼层,妄想纪守拙能从这栋楼里出来。
也不知道他跟纪守拙心有灵犀,还是老天垂怜他,一楼大厅的灯忽然亮起,纪守拙拢紧了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
没买到铺子,纪守拙就当是给自己放了半天的假,回家睡了个觉,这一觉睡到了天黑,起来的时候已经饥肠辘辘的,他没好意思去打扰姐姐,自己下楼买点现成的东西吃。
他们这小区靠近学校,周边的配套设施也齐全,连夜市摊出摊的时间都比鹿角街的长,就是附近认识的人不多,一个人夜里出来有点冷清。
江樵不动声色地下了车,他跟着纪守拙走过了附近的夜市摊,就好像以前一样陪在纪守拙的身边。
纪守拙还是跟以前一样,在喜欢的东西前会驻足多看一会儿,人家老板上前招呼他,他羞涩地笑笑便走开了。
逛了一圈,纪守拙也就买了一些吃的,买完他也没有多停留,便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江樵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甚至忘了拉开距离,他的本能就是朝纪守拙靠近,就在拐进小区的路口,他跟倒转回来的纪守拙撞了个正面。
“我……”江樵脑子宕机,还想掩耳盗铃狡辩说自己没有跟踪纪守拙。
纪守拙蹙着眉头,他突然想起家里调料没有了,所以才倒转回去的,没想到能碰上江樵。
他俩四目相对,纪守拙刚想开口,从他俩来的方向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龙哥,我这又不是第一回跟你借钱了,你还不放心我吗?”
是姐夫的声音,眼看着那两道人影压近,没等纪守拙反应过来,江樵拽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一旁的巷子。
“你?”
江樵一把捂住了纪守拙的嘴,拉着纪守拙躲起来是他下意识的反应,他有点好奇,洪令是在跟谁说话。
很快,洪令跟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出现在了小区的偏门旁。
第62章
那个叫龙哥的从兜里摸出了香烟,洪令非常识趣地给他点上,他猛地吸了一口烟,随后将烟圈吐在了洪令脸上。
洪令轻咳了一声,冲龙哥点头哈腰道:“龙哥,你叫你那几个兄弟别成天跟着我了,要是被我家里人看到,我不好交代。”
“你这刚拆迁连房子都没买,居无定所的,你真要跑了,我上哪儿去找你?”
洪令挤出一个干瘪的笑容,“我能跑到哪儿去啊?我老婆孩子都在这儿,只要在这个市里,我上哪儿你都能找我,再说了,我肯定会还钱的,最近股市不景气,你也是知道,这玩意起起伏伏的,谁都没办法控制。”
龙哥掸了掸烟灰,被烟雾熏得眯起了眼睛,他隔着白烟上下打量了一下洪令,笑道:“你这炒股跟我们赌场里赌博有什么区别,也就是有牌合法,给你们这种孬种给了赌的理由。”
烟味熏得洪令嗓子痒飕飕的,他极力克制着想咳嗽的冲动,龙哥说什么他都不反驳。
“你也知道的,我上面还有大老板,我也只是给人打工,追债是我本分内的事情。”
洪令连连点头,“我知道,我也理解你们的难处。”
“你要实在拿不出来,我再给你指条明路,家里拆迁赔了不少钱,你再在那上面动点脑子。”龙哥笑着在洪令胸口拍了两下,手上烟往地上一扔,转头走出了小区。
洪令在原地站了一阵,站到龙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他这才气急败坏地踢翻旁边的垃圾桶,一改平日的唯唯诺诺,骂了几句脏话才上楼。
巷子里,纪守拙无力地靠在墙壁上,他知道姐姐对姐夫有感情,先前的事情已经这么明了了,姐姐依选择再给姐夫一次机会,没想到姐夫变本加厉,他不想瞒着姐姐,但是又不想让姐姐伤心。
他应该……
“守拙。”江樵一把捏住了纪守拙的手腕,“你知道令哥跟赌场借钱的事情吗?”
“前段时间刚知道。”
“那你一直没有买铺子,是因为钱都给了令哥还债吗?”
纪守拙不明白江樵为什么会这么问,江樵问,他自然而然就回答了,“拆迁款的事情,一直都是姐夫在打理,先前我们都以为……”
说到这儿,纪守拙停顿了一下,瞥了江樵一眼,“以为钱没下来,直到你跟我说钱已经赔完了,后来我打电话去确认,确实如此,刚好又接到了一通打错的电话,问我姐夫要不要买股票,追问之下,我姐夫才说有一部分钱借给了朋友,他那个朋友炒股,钱借出去他没跟我们商量,其实我和我姐都知道,他没有什么朋友,那钱是他自己用了。”
又是朋友,江樵呼出一口气,有些内疚道:“之前我去送货的时候,在证券营业厅碰到过令哥一次,当时他也跟我是朋友在炒股,他让我别把这事告诉你们,我也没有多想,如果那个时候我提醒你,现在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
纪守拙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又无声地闭上,他不是责怪江樵没有告诉他,他只是诧异,原来姐夫不是突然走错了路。
“守拙,你不能心软,那个龙哥有句话说的对,炒股就跟赌博一样,沉迷其中的人多数不是为了钱,上瘾后输赢其实对他们不重要,他们只是喜欢赚钱带来的那一瞬间快感,你不要指望给他还一次钱,他就能洗心革面,赢的根本就不是他们,是背后的大老板。”
纪守拙先前是有点迷茫的,其实他跟他姐一样,希望姐夫能改,但是江樵的话叫醒了他,赌徒基本上是回不了头的。
姐姐心软,自己也心软的话,家里只会被姐夫玩得团团转,他可能改变不了姐姐的想法,但他现在要做的是自己手上的钱捏紧,尽快将铺子的事情落实,劝不了姐姐,也得给姐姐留一点退路。
“你怎么想的?”
纪守拙对上江樵的眼睛,江樵问他什么,他下意识就回答的,有人跟他商量,好像不管他做什么决定,至少有江樵站在他这边一样,跟以前一样。
“或者,你做不了的,我可以帮你,帮你解决你姐夫跟赌场的事。”
有关钱的问题,放到自己这种普通家庭上,都是大问题,对于江樵而言,可能只是一句话的事。
江樵握住纪守拙的手腕,“你想买的铺子,我帮你买了。”
“什么?”纪守拙错愕地看着江樵,难怪,他就说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不用你帮我买……”
“你听我说!”江樵打断道,“我问过你,还你一个一模一样的铺子,你会愿意搬迁,我也不奢求你因为一间铺子原谅我,是我跟我大哥对不起你,东家去世的事情,你让我对你有一点点的补偿。”
纪守拙尝试中从江樵手中挣扎出来,可江樵手劲儿大得惊人,“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我需要!你不想要不接受都行,但是你给我一点接近你的机会。”
先前觉得纪守拙这人心软好接近,现在江樵才发现,纪守拙固执得要命,他看似优柔寡断,偏偏对自己能绝情绝意,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我没想你我还能有什么好的结果,我每天能来看你一眼就够了,你当是我欠你的。”
纪守拙咬着牙关不说话,江樵宁愿他不说话,总比一个劲儿地拒绝自己强,他缓缓松开纪守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如果你姐夫的事情,你不想管,就好好规划铺子的生意,如果你想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纪守拙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躲开江樵的眼神,径直跑进了楼道。
江樵了解纪守拙,自己虽然给了纪守拙两个选择,但是以纪守拙性格,肯定不会放任他姐夫不管的,在纪家,家里人的事情是天大的事情,所以,他才会跟他姐姐这么拖泥带水。
江樵找人打听了一下那家赌场是哪个老板名下的,查到过后,又主动给柯文打了电话,让大哥帮忙肯定是不行的,柯文哥这方面人脉广,求他肯定有用。
打从江樵恢复记忆,性情大变,江樵主动打电话过来,确实让柯文有点意外。
“以我跟你哥的关系,关照一下你朋友的亲戚那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你说不为难就不为难,钱呢也不会给他借了,但是有件事情柯文哥得提醒你,这边的人不给他借钱,还有其他的地方能借给他,你这方法治标不治本。”说这话时,柯文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人。
道理江樵也明白,他现在这么做,不是为了洪令,是不想纪守拙和他姐姐难受。
又听柯文笑着道:“这个洪令名字挺耳熟的,纪家的上门女婿吧?”
要不是纪家的上门女婿,柯文还不见得对这么个角色有印象。
“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的,你大哥没告诉你吧,纪家的方子就是他拿来给你大哥的,他们自家人内部都不团结,你何必搅和进去呢,你大哥不喜欢姓纪的,干吗老是为了个外人跟你大哥闹别扭。”
江樵浑身一震,所以不是他大哥叫人去偷的,至少……至少不是他大哥主动的,他大哥没做,那就是他没做……
江樵没高兴多久,这要是被纪守拙知道,方子是他姐夫拿来的,不知道得多寒心。
“小樵?”见江樵不说话,柯文以为自己说动了他,“如果你还叫我一声哥的,你就听哥一句话,别跟你大哥对着干了。”
“既然不是我大哥叫人去偷的,那纪守拙的东西我都会还给他的。”
“啧,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呢?你也不怕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你大哥。”
江樵能给柯文打电话就做好了被大哥知道的打算,“你跟我大哥穿一条裤子,我就没准备瞒着他。”
话音刚落,从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响,紧接着,又是他大哥怒不可遏的吼叫声。
“江樵,你要不是我弟弟,我真他妈想弄死你。”
大哥跟柯文哥待在一块儿,江樵一点儿都不意外,就是太突然了一点,让他猝不及防。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往那小学门口跑,跟他妈偷窥狂似的,还他妈偷窥一个男人,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人。”
“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跟我老子说开店的事情你来办,背地里花着老子的钱给姓纪的买铺子,你脑子进水了!”
这阵仗江樵见怪不怪,心平气和地回答他哥,“这是我的钱,江家的钱也有一半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