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江樵的动作,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纪守拙也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他俩几乎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先是一愣,随后都在等待对方的回答,片刻的沉默后,气氛有些尴尬,还是江樵看到了纪守拙手里的文件袋,先打破了沉默。
“你没有回家?”
纪守拙点了点头,“回去的路上堵车了,走到路口的时候,就想着来看看。”
江樵错愕地看着纪守拙,低喃道:“我也是。”
刺骨的风冷刮得脸生疼,自己跟江樵这种不约而同的默契,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进不去的,就算进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里头都面目全非了,根本看不出哪儿是哪儿。”
自己看认不出来情有可原,纪守拙也能认不出来,江樵不信,“你也不会认不出来的,上一次我们在顶楼,鹿角街的每一个方向,每一条街道,你都很清楚。”
纪守拙沉默着没有说话,江樵随即又开口道:“其实我也记得。”
他手指向面前的大洞,“这个方向过去,再往前一段,是不是就是铺子的位置。”
他像是怕纪守拙不信,不由分说将人拉到跟前,双手轻轻按住纪守拙的脑袋,让他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即便是拆得稀巴烂,没有建筑物做参照,大致方向,纪守拙依旧能判断出来,江樵说得不错,那就是原先家的位置。
“你是不想问我怎么知道?”江樵永远抢在纪守拙前头开口,他不是怕纪守拙问,他是怕纪守拙不问,他索性自问自答,“因为我也在这儿住过,你知道的,我记性还不错。”
就算江樵说对了又能怎么样呢?这又不能代表什么。
江樵把纪守拙转了过来,强迫纪守拙跟他对视,一字一句道:“因为是我这儿住过,所以我知道。”
他不认同纪守拙的那套理论,他江樵就是莫愚,莫愚就是江樵,不是说换了个名字就换了个身份。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纪守拙被扶着脑袋,完全躲不开江樵的眼神,他能感觉到江樵的颤动,江樵的不安和迫切,他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之前陪着你的是我,不管我叫莫愚也好,江樵也罢,陪着你的人没有变,只有我,纪守拙你别找这么拙劣的借口推开我。”
“我想起所有事情的时候,我也以为是我大哥害了东家,我那个时候怎么敢告诉你,要不是后来我知道是个误会,我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你。”
江樵不行,江樵在纪守拙这儿行不通的,那莫愚呢?
“纪守拙我真的喜欢你,我从小到大没有认真喜欢过任何人,是你改变了我,失忆对我而言不算一件坏事,如果没有你,我到现在还在浑浑噩噩地混日子,我知道我骗了你,但是就那一次,你就给莫愚一次机会。”
如果江樵不是江家的人,自己或许拒绝得没那么果断,还是因为他姓江吗?如果……如果……
“你们干吗呢?!”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随之而来的是一束刺眼的光芒照到两人身上。
纪守拙刚想抬手去挡,江樵习惯性站到了他前面,手电筒的光被他遮挡了大半,纪守拙稍微觉得能看清了一点,手腕一紧,江樵的手绕到背后将他拉住了。
“你俩干嘛的?偷东西小心我报警啊!”
这男的一看就是工地的安保,估计是来这附近偷铁的人太多,他反应才这么激烈。
江樵镇定自若地按住男人的手电筒,不紧不慢开口道:“我跟我朋友来看看以前住的地方,这就走。”说着,他拉着纪守拙朝着车子走去。
见着两人上了车,男人这才对他俩的话相信了一点,开这么好的车,估计也不会是贼,就是脑子可能有点不大好,大晚上的来工地有什么可看的。
直到被江樵塞进了副驾驶,周遭的温度比外头暖和一些,纪守拙这才回过神,他的视线追随着绕过车头的江樵。
他没变对吗?不管遇到什么事,下意识挡在自己前面的都是他。
第72章
远处的保安大叔已经进了工地大门,江樵却没有着急发动车子,刚才两人的对话被打断,现在想要继续下去有些困难,可他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他比谁都清楚,他如果不主动一点,他和纪守拙之间就彻底玩完了。
“守拙,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是莫愚,你会给他一次机会吗?”
手腕上的温度没有完全散去,纪守拙微微侧头,目光看向挡风玻璃,如果是莫愚……
“我不知道。”
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江樵顿时有了希望,纪守拙回答的是不知道,而不是果断拒绝,他一把拉住纪守拙的手,强迫纪守拙转过身跟他对视。
“你说不知道,我还是有希望的是不是?守拙,你对我还是没有那么绝情是不是?”
纪守拙用目光描绘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要是一切的事情都是江裕做的就好了,那他对江樵的恨也能彻底一些,那他对江樵就能彻底断了念想,偏偏造化弄人。
“江樵,我昨天看到了我爸爸的日记,我爸爸很喜欢你,如果我早点看到这本日记,在所有事情都没发生之前,在你想起一切之前,爸爸认可我们的关系,我肯定会很高兴。”
纪守拙顿了顿,江樵的一颗心也随即提到了嗓子眼儿,所以现在呢?现在纪守拙是怎么想的?
“知道真相后,我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能记恨你一辈子,偏偏没有所谓的误会了,我反倒不知道该对你了,你是江家的二公子,我只是一个卖点心的,我不知道……”
“纪守拙!”江樵厉声打断,他拉住纪守拙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度,“我宁愿你还在气我骗了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吗?”
纪守拙懦弱惯了,他本能有点想逃,动了动手腕,发现完全挣不开,只能继续沉默。
“别的你都可以不知道,我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还喜欢我吗?”
纪守拙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刚刚在看到江樵的一瞬间,他确实很诧异,他没想到江樵也会到这儿来看看,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之前的回忆,就是属于他和江樵的。
他不知道梦到过多少回,他俩大半夜在铺子里做点心的场景,梦里一切都很真实,他也能清楚地认识到,陪着他的是江樵。
“我不知道东家日记里有没有写,我不光答应过你,也答应过他,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别让我食言。”江樵声音有些颤抖,“拙哥,我特别想你。”
纪守拙只觉得用什么东西要涌上来,他迅速低下头,手掌渐渐扣住江樵的手,越握越紧。
掌心的温度就是纪守拙最好的回答,江樵心下一动,一把将纪守拙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纪守拙没有挣扎,下一秒,江樵觉得后背一热,纪守拙搂住他的背,将额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肩膀上一片湿热,纪守拙好像哭了。
小声地抽噎逐渐变成了恸哭,纪守拙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的怨气都全部发泄出来。
谁都可以骗他,但是江樵不行,江樵是他最信任的人,连江樵都骗他的话,他还能相信谁?
纪守拙对江樵是有怨的,怨他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离开,为什么欺骗和隐瞒,纪守拙又是庆幸的,庆幸他俩还没有走散。
“拙哥。”江樵轻抚着纪守拙的后背安慰,他低头吻了吻纪守拙的额头,“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工地门口的大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灭了,整条街都黑漆漆的,只有围挡后透出一点光。
纪守拙发泄完后,慢慢止住了哭声,他哑着嗓子低声道:“我也特别想你……一个人做点心,一个人出摊的时候都会想到你……我一边觉得不该继续想以前的事,一边又克制不住自己……”
江樵听闻,将纪守拙搂得更紧了些,他俩用了错误的方式相遇,但江樵不后悔,他只是自责,自责没在想起一切时,用最好的办法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
大概是保安大叔见私家车一直没走,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不太放心,特意打着手电筒出来。
“你们怎么还不走!你们再这样我要叫人了啊!”大半夜的不回家,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说他俩不是偷铁的谁信啊。
江樵虽说舍不得,但还是放开了纪守拙,放下车窗跟人道了声歉,“这就走。”
大叔不信他的鬼话,非得看着他们离开。
江樵没办法,只能发动车子,在工地大门口掉了头,他开得并不快,他甚至还刻意放慢了车速,他还有好多话想跟纪守拙说。
“我送你回去。”
纪守拙吸了吸鼻子,抹掉脸上的泪水,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嗯。”
“明天你出摊吗?”江樵问道。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什么好习惯,纪守拙点点头,“嗯,最近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都会出摊。”
“那我下班来接你去铺子看看,铺子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看看还有没有要添置的。”
其实江樵已经准备得很齐全了,纪守拙还是答应了下来,他俩一起去看,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我知道你肯定很着急开张,看好开张的日子了吗?跟翔哥和邹叔有提过吗?”
纪守拙答道:“还没有跟他们说。”
“日子我找师傅算过了,下个月十五就是好日子,工期也不赶,时间刚刚好。”
自己在意的每一件事情,江樵都帮他记着。
可惜晚上没什么车,江樵开得再慢,还是到了纪守拙住的小区大门外。
路上没什么行人,十几米外还有几家铺子没有打烊。
纪守拙扶着车门,“我走了。”
“等等!”江樵拔了车钥匙跟着纪守拙一起下了车,“我送你,送到楼下。”
纪守拙没有拒绝,两人就跟之前一样,关了铺子一起回家。
从小区大门走到楼下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再往前走就得跟着纪守拙进电梯了。
“那我上去了。”
江樵抓住纪守拙的手腕,他还想继续跟的,都已经送到楼下了,把纪守拙送进家门也不过分。
“我看着你进家门我就走。”
纪守拙说道:“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已经很晚了。”
“可是我害怕,我怕一觉醒来,你又反悔了,万一你变卦了怎么办?”
纪守拙失笑,反正都送到楼下了,也不差这几步,他拽着江樵进了电梯,“难道你把我送进家门,就能保证我不变卦吗?”
至少还能多看纪守拙两眼。
江樵猛地反应过来,双手按住纪守拙的肩膀,质问道:“你真会变卦吗?”
那殷切的眼神让纪守拙有些招架不住,没等他回答,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你回答我啊。”江樵追问,纪守拙已经先一步走了出去,可走了没两步,他又定在了原地,错愕地看着门口的男人。
“哎呀!”江樵追纪守拙追得紧,直接撞到了纪守拙后背,再一抬头,他也傻眼了,“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一看到大哥,江樵赶忙绕到了纪守拙身前,他怕大哥冲纪守拙说什么过分的话。
胳膊肘朝外拐,看得江裕一肚子火,但他现在已经没空跟江樵计较那么多了,他已经在这儿等了好几个小时了,总算是将纪守拙给等了回来。
江裕一抬手,将江樵推到了一旁,他已经极力克制他嚣张的态度,但是他不知道他的嘴脸在别人眼里依旧很欠揍,他指着纪守拙。
“姓纪的,你别折腾我弟弟,你有什么不满你冲着我来。”
“大哥!”江樵不知道他大哥又打了什么算盘,他现在只想把他大哥给支走。
江裕“啧”了一声,横了江樵一眼,“你闭嘴。”
虽说那两件事跟江裕没关系,但纪守拙对他印象也好不到哪儿去,逼着他家卖方子的这件事总不会是别人,纪守拙对他的态度自然也没多好。
“你来是想干什么?”自己怎么把江樵的大哥给忘了,所以他大哥是来拆散他们的,他大哥要是不许的话,会不会断了江樵的生活来源?
纪守拙下意识看了江樵一眼,不动声色地拉住了江樵的手,江樵回头看他,他用眼神安慰江樵,没关系,他可以像以前一样,把江樵捡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