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纪的凭什么啊?他傻了吧唧的,还能把江樵这小子吃得死死的,江樵先前那副“谁都得不到他半分真心”的无情嘴脸去哪儿了?
江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姓纪的这小子太钻牛角尖,“他是不是还想我跟他道歉啊?他做梦!他以为他是谁?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能帮他这回?”
江樵头疼欲裂,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跟大哥解释,“大哥,跟你没关系。”
“什么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你哭得脸红眼肿,你他妈有没有一点出息?说出去多让人笑话,我江裕的弟弟因为一个男的要死要活的。”
“他妈的,东边不亮西边亮,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你费得着为了个姓纪的这么糟践自己,他也就是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
耳边全是大哥聒噪的声音,江樵实在受不了了,绕过大哥,径直往楼上走,完全不顾大哥的阻拦。
江裕被江樵关在了门外,他不服气地锤了两下房门,实木的门板够结实,纹丝不动,他气不过,但也没有强迫江樵,只能回到自己房间。
他越想越气,对着房间里东西一阵摔打,给姓纪的那毛头小子道歉?他能做这种矮子放屁,低声下气的事情?
看不惯的东西都砸完后,江裕稍微冷静了一点,他叉着腰在房间里站了好一阵,一闭上眼脑子里又浮现出江樵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没用的东西!
江裕踢开脚边的东西,一把行动电话,拨通了曾瑞泽的号码,“姓纪的现在住哪儿呢?把他地址给我。”
这几天纪守拙依旧在按时出摊,顺便将房子给买了下来,时间混得快,尤青很快就会到上小学的年纪,有了住处才方便他上下学。
那小区也算是新小区,入住率不算太高,现在房子正在装修,等装修好了,他们就搬过去,纪守拙买了两套,跟现在一样,大一点儿给姐姐和尤青住,小一点他自己住。
今天卖完点心后,纪守拙也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街角的方向,打从那天晚上跟江樵说清楚后,这几天就没再看到江樵的身影,也好,他俩早点断干净,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很快都会有各自新的生活。
姐姐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尤青,装修的事情只能纪守拙一个人看着,等到从新房子那边回来,天都已经黑了。
纪守拙刚摸出钥匙开门,姐姐家的门就从里头打开了,“守拙?回来了。”
“姐。”
纪巧荷冲他招招手,他索性把门关上,朝着姐姐家走去。
“尤青呢?”
“睡了。”纪巧荷示意纪守拙进来坐,“最近都是你一个人在忙,房子那边怎么样了?”
“我忙什么啊,你自己带尤青比较辛苦,卖点心都成了我的习惯,不卖才不适应,房子那边都是工人师傅在做,我就是过去看一眼的,又帮不了他们什么忙。”
纪巧荷看着纪守拙有些消瘦的脸颊,嘴上说得轻飘飘的,纪守拙每天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先前有铺子的时候,至少还有阿翔邹叔和……
一想到江樵的名字,纪巧荷的思绪停顿了一下,她了解她的弟弟,他日渐消瘦,不单单只是因为忙的缘故,又或者说,纪守拙把自己弄得这么忙,是因为江樵。
“你跟江樵怎么样了?”
纪守拙怔愣着,像是有些诧异她姐姐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是不是很意外我怎么会知道你跟江樵的事的?”纪巧荷顺手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了纪守拙,“爸爸的日记,你从来没看过吧?”
爸爸的遗物都是姐姐在整理,纪守拙确实没有经过手,也就没看过爸爸的日记。
“我知道,江樵能帮我们,都是因为你,最近他没有来找过你,你俩没有在一起?”
纪巧荷留意着纪守拙的表情,纪守拙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如果你是怕爸爸不同意,我觉得你可以看看爸爸的日记,爸爸对他很满意,如果说能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爸爸看好的也就只有他了。”
纪守拙按住那本日记,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巧荷继续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按照爸爸的意思生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先前的婚姻,没有遵循自己的意愿,委曲求全,也没有换来一个好的结果,我希望你能找个你喜欢的,不去考虑任何的因素,只因为你们互相喜欢。”
纪守拙抠着日记本的手更紧了些,喜欢就能在一起吗?其他事情都能不管不顾?
纪巧荷将弟弟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轻声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你想的是谁?”
噗通噗通……
纪守拙猛地抬头,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被姐姐戳中心事了吗?
第71章
跟姐姐聊完后,纪守拙魂不守舍地回到了隔壁,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良久,他像是忘了思考,直到放在腿上的笔记本滑落到地上,沉闷的响声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连忙将爸爸的日记本拾起,轻轻拍打掉背后的灰尘,想起姐姐的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翻开。
XX年XX月,天气晴,是守拙第一次进厨房的日子……
XX年XX月,大雨,教了守拙无数遍的东西,他睡一觉就不记得了……
XX年XX月……
纪守拙有点意外,他以为爸爸的日记会以铺子为主,他没想到每一篇内容都是有关于自己的。
他一直以为,他没能够让爸爸觉得骄傲,在爸爸心目中,他是个差劲的儿子,爸爸在他面前向来都是严父的模样,他以为……
日记的内容很琐碎,但每一笔都是爸爸对自己的牵挂和关切,有些事情纪守拙自己都忘了,但爸爸还帮他记着。
他越看越觉得心酸,按住日记本的手飞快往最后几页翻去。
爸爸最后一次写日记是在去世当天的中午,“守拙自己研究了款点心,卖相差强人意”。
短短几个字,看得纪守拙鼻腔一热,他强忍着泪水往前又翻了一页。
“我儿天资愚钝,不求他将纪家祖业发扬光大,但愿他这辈子无忧无虑,莫愚这年轻人不错,他要真能和守拙走到最后,只希望他俩以后的路不要太艰难。”
纪守拙又往前翻了几页,逐渐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爸爸一直都觉得亏欠了自己,一直都觉得是他没有给自己一个健康的身体,在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情上,爸爸从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后来的内疚自责,一直都担心自己找不到那个能跟自己交心的人。
难怪姐姐会说爸爸对莫愚很满意,也是从知道了自己跟莫愚的关系后,爸爸日记的内容才变得积极了些。
爸爸事事对自己要求严格,唯独谈恋爱这件事上,他从不插手,爸爸也是这么想的吗?让他自己选一个喜欢的。
纪守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再醒来时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
刺眼的眼光从客厅的玻璃照了进来,纪守拙提起胳膊挡在眼前,他昨晚衣服都没换,身上盖着的平时打盹的毛毯。
“咚咚……”
又是两声敲门声,纪守拙赶紧起身去开门,“来了,谁啊?”
门一打开,门外站了个斯斯文文的陌生男人,男人身着西装,手上还提着公文包,见到纪守拙时,先做了自我介绍。
“纪先生,我是替江二公子办理过户手续来的,我姓梁,您叫我小梁就行了。”说着,小梁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纸质文件,“位于商业中心二号门出口108号铺子,江二公子打算过户到您的名下,您现在有空跟我一起去完善一下手续吗?”
纪守拙有点蒙,他已经那么绝情地拒绝了江樵,这铺子他已经不抱希望的。
见纪守拙愣在原地,小梁开口道:“二公子跟我说过,您要是执意想买,也可以跟您签一份购房合同,不管您买不买,这铺子都是您的,看您的意愿。”
这铺子就算自己一分不差地从江樵手里买过来,自己依旧承了江樵的人情,没有人能把铺子装修到那个份儿上,纪守拙自己都不行,他真的很想要这间铺子。
“我想买过来。”
小梁听到纪守拙回答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当然可以,二公子交代过,那就麻烦您现在拿上证件跟我出趟门。”
有小梁在手续办理得很顺利,只不过全程江樵都没有露面,等到一切都办好,也到了跟小梁分手的时候。
“纪先生,那我先送您回去。”
纪守拙下意识把小梁叫住,“江樵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嗯……”小梁有点为难,他只是个打工人,老板交代他什么,他做什么,哪儿敢去揣测老板的意思。
纪守拙见状明白了,大概是这次过后,他跟江樵就两清了,以后真的互不打扰了。
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还是得江樵说声谢谢的,既然江樵不打算跟他再见面,他也只能托小梁帮忙转达。
“那麻烦你帮我跟他说声谢谢。”纪守拙又添上一句,“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忙你的去吧,不麻烦了。”
小梁还想坚持的,毕竟接送纪守拙也是老板交给他的工作之一,但纪守拙动作很快,走到路边就拦了一辆计程车,飞快地钻进了车,不给他一点儿喘息的时间。
“今天麻烦你了。”趁着计程车起步,纪守拙放下车窗跟小梁到了谢,随后司机一脚油门加速,飞快地汇入了前面的车流。
冷风不要命地往车里灌,纪守拙被吹得手脚僵硬,痴痴地看着窗外,脑子里空白一片,只不过这种寒冷并没有持续太久,开过前头的路口,车速便慢了下来,直至完全停住。
纪守拙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便听到司机抱怨,“哎,又堵车。”
说罢,司机从车窗伸出脑袋张望,还跟前后左右的司机打听前面什么情况,等问清楚了,才缩回驾驶座上。
“前面出车祸了,现在交警还在维持秩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呢。”
司机最怕的就是堵车,堵一小会儿也就算了,时间久了,那不是耽误自己挣钱了,有这时间堵在路上,他不知道能拉多少个乘客了。
“你不着急吧?”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纪守拙一眼。
纪守拙摇了摇头,下意识将手里的文件单捏得更紧了些,他今天没心情出摊,一个人回到家也是胡思乱想,他也没有能去的地方,不知道该找谁谈心,能堵在路上也算是能让他不那么寂寞。
前面的事故比他们想象中严重得多,走走停停好几个小时,堵在前面的车辆一直没有被完全疏通,眼看着就要到了上班族下班的时间。
龟速行驶的计程车再一次熄火停下,司机先耐不住性子发了火,“妈的,好几个小时,到底还得堵到什么时候!”
纪守拙原本想劝劝司机别发火的,他一转头,看到了熟悉的十字路口,从那条十字路口往右行,就是去鹿角街的方向,自从搬迁后,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去看一眼了,也不知道现在被拆成什么样了。
“师傅,我就在这儿下吧。”
听到纪守拙这么说,司机有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堵了这么久,那就麻烦你多走几步了。”
给了钱后,纪守拙走上了人行道,在十字路口时,他没有迟疑,直接右转,这条回家的路,他走了二十多年,再熟悉不过。
跟纪守拙分别开,小梁第一时间给江樵打了电话复命,“老板,事情都办妥了,但是纪先生不让我送,自己坐车回去了。”
二少爷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小梁还是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很怕他因为这一点儿小事情就怪罪自己。
好像江樵现在转了性,听到他这么说也只是淡淡了“嗯”了一声,他继续道:“如您所料,纪先生坚持要付钱买铺子。”
“我知道。”江樵回答,他了解纪守拙的,关于铺子,纪守拙不会糊弄过去的,纪守拙说什么都会买,既然他想买,自己也不会强迫他,也好,也算是自己给了纪守拙一个交代。
挂断电话后,江樵看了眼窗户,纪守拙那天晚上的话确实让他很挫败,他这些没有主动找纪守拙,不是因为他想就这么放弃,是他知道先前的办法行不通,他又想到更好的出路。
他其实很怕这样的分别,这几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他不怕跟纪守拙纠缠不清,他怕日子久了,他和纪守拙之间的联系也淡了,误会解除后,纪守拙对他家的恨都减少了,随之而来的感情也会渐渐淡去,他怕纪守拙会忘记他,忘记他俩在一起的感觉。
他知道纪守拙在乎什么,他爸爸的事情水落石出了,他现在最在乎的就是铺子,他叫人带纪守拙去过户,就是为了纪守拙能稍微安心一点。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几个女下属的声音,她们再聊等下下班该去哪儿吃饭,江樵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儿了。
江樵拿上车钥匙就往外走,生怕走晚了他大哥会找上他,他没他大哥想象中那么脆弱,纪守拙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从公司出来,江樵原本是想去纪守拙家楼下的,鬼使神差地开向了鹿角街的方向,在路口时,江樵还下意识踩了一脚刹车,跟在他后面的车辆疯狂按喇叭,他没有调头的机会,只能加油继续朝前走。
开着开着,跟在后面的车渐少,江樵经过好几个路口,他都有调头回去的机会,但是他跟中了邪似的,不受控制继续朝那个熟悉的方向开,直到两侧的路灯忽明忽暗,不远处就是工地的大门口,江樵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到了拆迁的这片儿区域。
蓝色铁皮围挡将整个场地围着,大门紧闭,现在天色渐晚,工人们也都下了班休息吃饭去了,寂静一片,靠右手边的围挡露出一条裂缝,隐约能看到堆在墙角的废铁。
江樵迫切地想要知道围挡后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将车停在了路边,下车就朝着那条缝隙走去。
这么冷的天,还是能听到虫鸣,江樵走近了才发现,这都不能称之为缝隙,这是个大洞,一个成人想要进去完全不是问题,他歪着脑袋,试图将挡在眼前的废铁给推到一边,弯着腰努力朝大洞里张望。
“江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