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虐文里面当村长 第53章

昏暗烛光下,他手背的窟窿显得触目惊心,正汩汩流出血来?。

不得不说,顾怀瑾亦是下了狠手,简直像是存心想要废了他的手一样,匕刃将他整只手都贯穿。

拔出匕首的那?刻,顾怀瑾许是特意搅了一下,以?致于刘敬和的手背血肉模糊一片,根本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几只蚂蚁顺着?鲜血的味道,爬到他的手背上?,忙碌的嗜着?血。

沈舒冷了脸,厉然道:“刘敬和,若非你?想要杀我,顾麟玉怎会对你?动手?”

刘敬和奋起辩驳:“若你?们之间?清清白白,他怎么会为你?出头,废了我的手?”

“所以?……”沈舒难得愠怒,“即便你?想杀我,也不容得旁人救我,否则就?是我与旁人有染?”

刘敬和飞快将视线转向?宗老,咿咿呀呀的哭诉:“太公,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他们先动的手。”

显然,刘敬和为了活命脸都不要了,一口咬死自己是自卫,还把唯一的证人顾怀瑾也牵扯在?里头。

他不信沈舒能拿出别的证据定他的罪,人靠一张嘴,空口白牙的谁不会说?!

果然,经得刘敬和一辩述,村民们脸上?流露出几分犹豫,问?:“村长,这事儿还有别人看到吗?”

沈舒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时正是饭点,大家都在?屋里吃饭,几乎不会有人在?外游荡,更别提恰好有人撞破刘敬和行凶的过程。

但沈舒蹙着?眉道:“我既已坐稳了村长,又有何缘由?对他下手?即便下手,又如何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差点将自己勒死?”

顿了一顿,他冷眼望向?刘敬和,“刘敬和,你?说是我与顾麟玉先对你?下手,按理来?说你?以?一敌二,如何有机会近我的身,你?根本就?是撒谎成性,死性不改!”

刘敬和短暂一噎,立刻又想出说辞,“是你?先对我下手,我才掐的你?,而后那?个姓顾的赶到,废了我的手,不管如何你?没有证据,不能定我的罪!”

沈舒目光凛冽,“我明知自己生来?体弱,还与你?动手?”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反正我没罪!”刘敬和拼死抵抗到底。

如此胡搅蛮缠,沈舒愣是被气笑?了,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还敢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眼见局面陷入僵持,村民们陷入沉默,按逻辑,他们理应相信沈舒多于相信刘敬和,但他们实在?难以?接受同村相识已久之人如此丧心病狂。

他们一生忠厚老实,从不将人往最坏处想,所以?听?闻刘敬和一番花言巧语便也忍不住觉得,哪怕刘敬和干出这种事,也是逼不得已或是一时糊涂。

但见刘敬和哭得稀里哗啦涕泪纵横,宗老们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他们可不是单纯淳朴的村民,作为村里的老人,他们见过太多腌€€的事情,莫说是因?为竞选村长失败行凶杀人,就?是别人的院子比自己多出一块砖,也有人见不得眼红屠了别人的妻儿。

不过,相信沈舒归相信沈舒,他们并不会站在?沈舒这边,若再不借此机会狠狠制衡沈舒一把,让他意识到他们才是村里最有权力的人,沈舒以?后恐怕更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于是,沈望乡问?:“舒娃子,你?把敬和带到祠堂,是打算如何处置敬和?”

第67章

沈舒道:“自然是将他逐出村子, 移交到县衙,让律法来?惩治他?。”

作为平梁村的村长,他不能打开法治的缺口, 不然以后再?有类似事情,今日你杀我, 明日我杀你, 村子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他?还如何管理?!

然而, 沈望乡却说?:“不行, 自古以来?咱们?平梁村从没有将村里人送到官府的先例, 哪怕敬和真的对?你动了手,你也只能按照村规处置他?, 不然便是坏了村里的规矩。”

按村规,刘敬和杀人未遂, 顶多落个不义的罪名。

一般村里对?此会有两?种判法, 一是将未遂者鞭挞二十,关进祠堂三日不给米粮, 让其深刻反省;二是让未遂者给被害人做五年劳力,不付任何报酬。

简而言之,村里主打的就是一个私下?调解亲邻和睦,一切服从?于村规,绝无“村丑外扬”的可能。

沈舒才觉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棘手,眉头蹙得更紧,“所以, 太公的意?思是此事草草解决一下?就算了吗?”

沈望乡严厉警告:“舒娃子, 莫要得理不饶人。”

哈?

沈舒被气笑了。

分明是他?的生命受到侵害,仅想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而今落到宗老们?嘴里,听起来?仿佛是自己的错了,这是什么?荒谬之言?!

适时,烛火晃了一阵,宗老们?的影子被投射到案台上,恰好与身?后的灵位重叠。

那影子就像是牌位凝结出的一道?道?漆黑的魂体?,散发出古老和腐朽的陈味儿?。

沈舒直直平视沈望乡,道?:“那倘若我今日死了呢?”

沈望乡不耐烦地答:“自然也依从?村里的规矩,将刘敬和从?重发落。”

“从?重发落是多重?”

“按村规,他?当活埋,但他?是秀才,不能取其性命,是以鞭挞五十,扔到山上死活不论。”

所以,一条人命落在他?的手里不过才五十鞭?

瞬间?,沈舒的心跳都不快了,他?想起之前村里人说?过的那个被迫祭河神的寡妇,因为村子里干旱,因为村里人愚昧,就这样枉送了性命,死时连个水花都没有,无息无声。

也许,当时也有人想要为这个寡妇讨一个公道?,但是村规在上,法不责众,所有凶手都可以免于付出代价,心安理得的逍遥法外。

而今,这个寡妇变成了他?自己,未来?也会变成许多无辜的村民;身?为平梁村村长,他?绝不允许自己的治下?再?有一个这样的寡妇,也绝不允许宗法礼教凌驾于法律之上。

€€€€他?要打破村规!

继而,沈舒冷冷道?:“杀人只是鞭挞,未遂只用反省。若果如此,王法在哪里,公理在哪里?今日我必要送刘敬和见官。”

霎时,村民们?心里一慑,宗老们?勃然大怒。

沈望乡跺着拐杖,严厉的训斥:“我看你是当上村长翅膀硬了,连太公都不放在眼里,你一口一个王法,一口一个公理,可别忘了你是平梁村的人,应守平梁村的规矩。”

沈舒眼神极度冷漠:“平梁村也在邺朝境内天子治下?,我只守邺朝的规矩天子的规矩。”

顿时,沈文庆一把拉住沈舒,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然后对?一众宗老道?:“诸位太公,小舒一向温良孝顺谦谦有礼,今日是险些丢了性命,心里实在气不过,才说?出这样的糊涂话,你们?别往心里去?……刘敬和虽是个秀才,但他?对?小舒做的事情坏到骨子里,还请太公们?重重处罚他?,给平梁村的大伙一个交代。”

沈望乡一双老眼盯着沈文庆,心里不悦得紧。

惹怒沈舒实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唯有沈舒露出破绽,他?们?才好下?手;甚至,他?巴不得沈舒对?他?们?的态度再?恶劣些,如此沈舒才能够背上不孝之罪,顺理成章的被换掉,或是达成被他?们?操控的目的。

然而,沈舒竟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驳了沈文庆的好意?,拂开了沈文庆的手,他?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地问:“倘若我今天一定要送他?去?见官呢,太公欲将我如何处置?”

沈望乡简直窃喜于沈舒的雪中送炭,捋了捋胡须暗示,“舒娃子,平梁村不能有个不忠不孝的村长。”

沈舒点头说?:“行,那我就让出村长之位,断掉村子和周家?的生意?,砸掉学堂,把赢来?的地还回去?,然后离开村子。”

说?完,他?缠上了颈带,绑了个结,上前去?拽地上的刘敬和。

刘敬和奋力挣扎,哪儿?想到沈舒为了处置他?如此决绝,连忙大喊大叫道?:“太公,太公,救我,我不想见官,我可是咱们?平梁村的一份子……唔唔……”

沈舒捡起地上的抹布,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霎时,宗老们?的脸色极其难看,像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顶撞,震怒道?:

“放肆!”

沈舒一边拖动刘敬和,一边掀起眼皮清冷的望着他?们?,“连我一介村长出了事,尚不能为自己讨回公道?,以后其他?人遇见这种状态誓必更加艰难;如果这就是太公们?想要的‘村和万事兴’,那这村子我不待也罢,以免未来?出了事,我不能够保护我的村民。”

说?完,他?继续拖行刘敬和,好似打定主意?要离开村子。

沈文庆急声道?:“小舒!”

村民们?更是着急,他?们?此起彼伏的开口:

“村长,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就是,村长走了谁带我们?发财?”?

“这个姓刘的真是个祸害,咱们?村才刚好过一点,他?就想着杀咱们?村长,我看他?就是遭天谴的,活该拉去?见官。”

“还鞭挞什么?,活埋!”

……

事关自己的利益,村民们?可不再?考虑什么?村规不村规了。

刘敬和犯下?的罪摆在明面上,无论被沈舒怎么?对?待都是该。

至于宗老,沈舒说?话不敬可以道?歉,任谁差点丧命都会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如何能上升到不孝的程度?

他?们?绝不同意?换村长。

适时,沈舒打断村民们?的话,信誓旦旦的向宗老们?保证:“还请诸位太公放心,我生是平梁村的人,死是平梁村的鬼,必不会像刘敬和一样,一心加入别的村子。”

面对?沈舒的以退为进,宗老们?一个个老脸沉沉€€€€

他?们?哪儿?能看不出来?沈舒想要离开村子是假,逼他?们?就范是真;他?铁了心要送刘敬和去?报官,就是执意?踩在他?们?的老脸上,此番若是退让,那还得了,以后平梁村岂不是要翻天?!

于是,宗老们?彼此交换过眼神后,沈望乡出面挥手道?:“大伙静静,听我说?……舒娃子,你想送刘敬和去?报官,可以。但老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平梁村的规矩是老祖宗留下?的,不能因为你是村长就开了先河。如果你真的非要违背村规拉刘敬和去?见官,那么?依照平梁村的规矩你应该先被杖责五十。”

此为违背村规的代价,也是平梁村这么?多年鲜少有人生出反骨的缘由。

瞬间?,祠堂内外的村民哑火了,他?们?不记得平梁村是否有这条村规,但宗老们?说?出话想必不会出错。

沈望乡道?:“拿村规来?。”

话落,立刻有老一辈的村民从?祠堂案台的某个位置取来?一本厚重的典籍,那典籍长时间?未经人翻阅,封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沈望乡接过典籍,拂了拂典籍上的灰,随即他?翻到对?应的页数,转手交给离得最近的村民,道?:

“大伙自己看,这是不是老祖宗留下?的?咱们?按着老祖宗的规矩来?,准没错。”

村民们?的神色个个变得凝肃起来?。

若说?他?们?方才心里偏着沈舒,现在他?们?更偏着自己的祖先,如果这上头真有写宗老们?说?的那条规矩,恐怕沈舒再?有理也只能依照规矩办事,谁让他?出身?平梁村。

而沈舒看着这典籍,就像是看着现代考古学家?们?从?土里挖出来?的文物,神色相当好笑,也不禁嘲弄的笑出了声。

这都改朝换代多少年了,他?们?还拿古时的旧物来?限制今朝人的思想,怪不得平梁村发展这么?多年,还是法律普及的盲区,落后又愚昧。

刘敬和倒在地上昂首看着那村规哈哈大笑道?:“老子有救了,老子有救了!”

他?不信沈舒甘愿承受那五十杖责,坚持送他?去?报官。

反正只要沈舒不报官,自己就有活路,按照平梁村的规矩,他?左不过挨几下?鞭子,关几天禁闭,又能怎样?

输的是沈舒!

输的是沈舒!

片刻,村民们?传阅完了村规,将其恭敬的还到了沈望乡手上,对?沈舒投过同情的视线。

一个村民小声劝道?:“村长,要不你就听太公们?的吧?虽然那个姓刘的很可恶,但让挨鞭子关禁闭,总好过自己挨板子,你说?是不是?”

沈舒无声。

原本他?穿过来?,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让平梁村摆脱封建积极向上,给自己一个理想的归宿;今日他?方才明白仅凭他?一人之力,力量实在太过渺小,他?要对?抗的不仅仅有村民们?的无知,宗老们?的强势,还有深深根植于这片土地的宗族权力,村里每一个人都是这份权力的拥护者。

想要接管这份权力,必须先融入它、成为它……让自己的思想也变得固执而又僵化,可他?是新时代的人啊,怎么?能任由自己变成一具古板的僵尸。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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