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一踏进来就四处打量,嚷道:“嚯,这小子对你可真舍得,这屋子里置办的暖烘烘的,还有这么多宝贝。”
“你什么眼力?都是些一文不值的玩意儿,图好看罢了。”勃律从话本子上赏过去几眼,“你们怎么来了?”
阿木尔坐在对面的一张凳子上说:“自然是来带你去看那神医的。”
勃律看见糕点,向苏俞道了声谢,捏过一块说:“不用了,阿隼已经去请了。”
“他不带你去,怎么见的了神医?”阿木尔敛眉问。
“我还必须要去?把人请过来就是了。”勃律道。
符€€摸着一个青花瓶,左看右看,边说:“那神医傲得很,根本谁也不见!我们日日都去,每次都被拒到门外,直到今儿才告诉我们,还得带着患疾之人一同去才行。”
勃律张着嘴,两息后闭上,嚼了嚼,没出声。
“看来他这次还要无功而返了。”阿木尔道。
“将军是看在天冷公子身子受不住,才自己去的。”苏俞这时插话,“将军有办法把人请回来。”
“他本事变这么大了?”符€€惊叹。
这话说的苏俞很是不快,张嘴要回斥,勃律见状赶忙截了话,把人打发出去了。
勃律等人出去,房门一关,说:“谁的人维护谁的主子,就跟你们看不得别人说我不好一样,在阿隼的人面前说话注意点。”
符€€咧咧嘴,没吭气€€€€这里面就数你最维护那小子了。
屋子里剩下三个人,一个继续看着手上的话本子,一个东摸摸西看看,一个杵在桌面烦闷。
静了会儿,阿木尔有些烦躁:“这神医就跟石头造的一样,我们造访这么多次门都没进一下,人都不看一眼,还算什么神医,必勒格这话说的真对,浪得虚名。”
“人不见你们自然有道理,没准哪日天时地利人和,就见了呢。”勃律翻下一页,慢悠悠道:“这急不得。再说了,我都不急,你们在那眼干着急什么。”
“您可当真是心大。”阿木尔轻呵一声,心大到说不定等着等着哪日就死了。
勃律“嗯”了嗓,仍旧沉浸在话本子中:“我现在心情好,就当你在夸我了。”
阿木尔这时注意力才被勃律手上的书卷吸引,他皱了皱眉,问:“你在看什么?”
勃律把书卷立起来,让他们去看上面写的大字。
“你何时喜欢看这些东西了?”
“这几天才觉得有意思的。”勃律看着看着忽然咧嘴笑出一声,很快弧度又压回去趋平,头也不抬对他们说:“你们若是在宅子里待得闷了,就业去看看这些,还真挺有意思。”
“我听闻这都是闺中小姐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你现在捧着这个,还真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似的,愈发有中原样了。”阿木尔侃他。
“也不看看天天身边绕着的都是些什么人,能不有中原样吗。”勃律再翻一页。
阿木尔无奈扭头,看了眼还在东瞅西瞅的符€€,对勃律说:“既然阿隼去请神医了,那今日我们就先回去,明日再带你去。”
他正要起身,谁知勃律突然开口挽留他们:“留下吃个饭?”
阿木尔震惊不已,觉得勃律脑子是不是这些日子被燎炉蒸坏了,这种话怎会从如今他的嘴里吐出来,跟不怀好意似的。
“留下吃个饭,若是阿隼当真把神医请回来了呢?”勃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你们不是天天盼着我赶紧解毒,若神医今日真来了,你们亲眼看到早能放下一颗心。”
阿木尔思忖片刻,觉得有道理,于是他重新坐了回去,看会儿勃律阅话本,看会儿符€€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自己叹息一口,一杯杯斟着茶喝。
第一百九十章
日落时分,祁牧安回到府中,一进屋子,正好对上三双眼睛。他站在门口过了半响才踏进去,略微不虞地看着符€€和阿木尔。
“你们怎么来了?”他语气不善。
“听说你去请神医了?”符€€瞅眼他身后关合的木门,“人呢?”
祁牧安沉下脸色,不想回答他的话。
“你没请回来?”符€€笑话他,“怕不是门都没进去,亏得你的人把你夸上天了。”
祁牧安皱眉,当下有种想把人赶出去的冲动。
男人见他神情如此,拍案对阿木尔说:“看样子是我猜对了,还不如我们直接带勃律去呢。”
祁牧安看见他在那里叽喳就心烦意乱。勃律仍旧坐在榻椅上,见他望过来便朝他轻轻招招手。
男子一顿,走过去坐在青年旁边。
“怎么样?”勃律轻声问。
祁牧安摇摇头。
勃律默了许久,轻笑一声:“看样子还真要‘诚心’去请上一请。”他抵头把手里的手炉转了一圈,想到说:“那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吧。”
祁牧安不赞同:“外面天冷,新做的裘衣还没送到府上。”
“无妨,我在马车里坐着就行。”勃律对他说,“不过就是要辛苦你的人把车里收拾的暖和些。”
祁牧安注视了勃律良久,思忖过后妥协了:“行,我叫他们去收拾。”这话说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身边人把手里的一个果壳扔到桌边坐着的人身上。
“你叽喳够了没?说完了就赶紧回去。”
符€€一愣,把身上的果壳拍掉说:“不是留我们用饭吗?我还想尝尝这府里的你说的好吃的鱼呢。”
“人都没请回来,还吃什么吃。”勃律把脚往衣服下缩了缩,露在空中有点久,就算屋中燃着燎炉,依旧感觉有点微凉。
符€€不满:“你怎么越来越不讲理了,真把这儿当你的地盘了。”
勃律小哼一声。
祁牧安见状无奈下替他改了口:“留下来吧,我叫人去准备晚膳。”
几个人凑一桌用了晚膳,符€€和阿木尔就回去了。等到翌日一早,府外收拾了一辆铺满软垫燃着小炉的马车,府中的下人正细心的一点点把窗子封上,免得有凉风渗进去。
巳时坐上马车,他们向着城西前行,最终停在窄道里。
祁牧安和马车外的人说了两声,扭头对一边靠在车壁软垫上的勃律道:“你且坐着,我下去拜访就是。”
勃律点点头,就看祁牧安掀开车帘出去,还不忘回身把车帘贴心地掖好。
他静静在车中坐了会儿,听到下面透过车壁传来细碎交谈,随后人声渐远,依稀听得物什沉稳地相碰声,猜想许是去叩门了。
他正了正姿势,让自己更舒服的倚在垫子上,随手拿过今日新换的话本,津津有味的阅起来。
然而他不过才看了不到一页,车外面就传来嘈杂,紧接着就听见外车壁被人敲响,传来阿木尔的声音。
被扰断思绪,勃律厌烦地蹙起眉,抵着额头默了足足三息,才让人上来。
“就你一人?”他看见阿木尔挤上马车,问。
“符€€在下面。”阿木尔说。
“必勒格呢?”
“他听说阿隼那家伙带着你亲自来了,就索性跑没影了。”男子嘀咕,“也不知道他来上京城这段时间,到底在偷摸着干什么,我看表面是说来陪你求医,实际上别有用心。”
“他本来就不是专门诚意来陪我的。”勃律低头继续看话本,“我估摸着,应该和购置精铁及百兵册有关吧。”
“百兵册?”阿木尔猜疑,“你是说锻造了哈尔巴拉手里那些兵刃,能做出天下绝世兵器的百兵册?可那不是在哈尔巴拉手里吗?”
“他手里的,可不是什么百兵册,应该只是复刻的一部分。”勃律掀起眼帘看他一眼,“必勒格这次来中原,除了顺道陪同一起求医,应该就是在为乌利瀚部部署大量兵刃。”
“这百兵册在中原江湖上销声匿迹了这么久,岂是这么好找到的。但虽说没下落,也不会全然没蛛丝马迹,去铁匠铺里寻上一寻,总能寻到些七言八语有用的,再加上他购置的精铁……”勃律收回视线,手撑在下巴上,继续看着话本,道:“依我看,以必勒格的头脑,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让人造出大量的兵器与哈尔巴拉抗衡。”
阿木尔疑惑:“我和符€€看过东越的舆图,上京城周围没有矿山,这城中哪来的精铁?要说精铁,应该去东北边吧。”
“可是这里来往的商人多啊,我可听说东越各地的商人不说每个人,两人里面有一个就会把生意做到上京城来。皇帝脚下的繁荣地,银两赚的贵多了。”勃律缓道。
阿木尔思忖道:“必勒格做的这些事,要不要我和符€€多留意点?”
“你是想跟踪他?”勃律失笑,翘着唇角说:“省省心吧,他那心眼,身后跟着一只虫子都能揪出来,更别说你们两个大活人了,估摸一口气还没吸到头,他刀子就先横到你们眼皮底下了。”
青年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心中长叹息了一气,揉着眉心对阿木尔说:“我不想知道他解下来要做什么,怎么样做,若非要想和哈尔巴拉争那片地就让他去争,想当草原的王就让他去当,别把我牵扯进来就行,我没兴趣。”
“可是特勤他……”
“表兄他应该要理解我。”勃律沉声,“是时候让他换个期望了。”
阿木尔住了嘴,没了下话。
每次和勃律触及草原的话题他就拐开,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海日古这些年见到勃律就说道一次,他给予了勃律太多期待,认为穆格勒的子嗣本身就是草原的王者,勃律理应承上这位子,把草原从哈尔巴拉手里夺回来,平息战乱,恢复各部和睦之景。
车内沉寂下来,阿木尔识趣的没有再开口引勃律不快。他左右看了看,拿过茶壶替勃律倒了杯茶水。
然而手还没把壶放回几面上,外面突得传来响动,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
勃律侧耳听了半刻,没听到什么,于是问:“外面怎么样了?”
阿木尔闻声下去查看。
小院的木门被人叩开,小丫头的脑袋挤在门缝之中,惊愕地瞪着外面的众人,惊呼:“你们怎么又来了?”
“姑娘。”祁牧安见人终于露了脸,赶忙行上一礼:“在下今日来求见神医,不知神医可在?”
竹苓眼神躲闪,左飘右飘:“我师父……我师父他老人家还没起身呢!”
祁牧安沉思须臾后,再次开口对少女说:“既然如此,那在下今日便在此候着等神医,还望姑娘替在下向神医通传一声。”
“你!”竹苓瞅着这个不按常理地人,心里急得要跳脚。她看看祁牧安,又看看符€€,再看看他们身后的几名侍从,更着急了。
“你们怎么能站在这里等呢!你们把我家大门都堵上了!”
符€€在旁边讨好地笑道:“那姑娘要不让我们进去等?”
竹苓扬着鼻子冲他怒道:“无耻!想都不要想!”说罢,她飞快把头缩回去,“咣当”一声重重关上木门。
阿木尔上来把事情同勃律讲述了一番,边说边观察勃律的神情,然而青年却全然不以为意,仍旧好端端坐在垫子上,兴致全部都在话本子上。
小院内,竹苓插上门闩后急得团团转,叉着腰走了好几圈,被踏出屋的许言卿给喝住。
男子不满:“你在那瞎转什么!还不过来给为师帮忙!”
“师父!”竹苓哭丧着脸扑过来,“那些人又来了!”
“哪些人?”许言卿一头雾水。
“就那几个求医的人,阴魂不散的,今日说还要再外蹲上一天。”
许言卿一愣,明显没料到这些人这般的有毅力,当即咒骂了一句,摔了准备好的药箱,站在原地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回屋。
“师父?你不去镜心寺啦?”竹苓拽住许言卿的衣裳。
“外面那些人把门都堵了,为师还怎么出去!”许言卿气哼哼地坐回摇椅上,“不去了,今儿哪都不去,我倒要看看这些人真能站到晚上不成!”
竹苓瞥眼自己已经收拾了一半的东西,气得瞪眼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