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牧安从外面回来意外的没有在屋中看见勃律的踪影,急忙问了一圈府上的人,最后在他书房里找到了只点了一盏蜡烛的人儿。
祁牧安松出一口气,把屋中几处的烛火都点亮,然后亮堂堂地朝窝在榻上的勃律走去。
他挤到人身边,静静和他一起看了会儿勃律手上正在看的书卷,看了几行发现是本兵书。
祁牧安没露出太多惊讶,而是扭头在他身边吹了口气,刻意压声问:“今天都做了什么?”
勃律歪头拿肩膀蹭蹭耳朵,终于把注意力从书卷上挪到身边人的身上。他展出有点被打扰到的不耐,说:“你每天都这么问,烦不烦。”
虽然嘴上这么抱怨,但他还是边翻卷页边如实向祁牧安絮叨起来:“没干什么,就是吃了点好吃的,喝了点好喝的,晌午睡了会儿,起来又看了会儿书,然后和你尊贵的徒弟聊了会儿天。”
听到元澈又从后面跑过来了,祁牧安皱起眉:“他又过来打扰你了?”
“臭小子还挺有意思。”勃律笑一声,“知道在你那里讨不到什么好处,就旁敲侧击的跑来我这里耍威风。”
祁牧安现在一想到元家的人就心烦,偏偏短时间内还和他们割不了联系。
他面色不虞地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说腊月有个赌马赛,问我想不想去。”勃律道,“我估摸着是他自己想去,又怕你和东越皇不答应让他去,所以就打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勃律想了想,讲出事实:“我若说要去,再带上他,你们不好拦。”
“不去。”祁牧安听完飞快吐出两个字,不仅断了元澈的念头,也拒了勃律的话。但他这两个字蹦出来没多久,又心有不安地抬眸瞧了瞧青年,紧接着跟上一句弥补道:“那你想去吗?”
勃律看向他:“你想让我去吗?”
祁牧安自然不想。外面的天气不适合勃律走动,且这些世家子弟通常玩乐赌马的地方都是在城外的跑马场,人多眼杂,若被朝上有心人发现勃律在这儿,难保不会给双方搅出事端。
见他沉默,勃律合上兵书,说:“今儿雪化了,还出太阳了,后面几天应该还比较暖和。”
听到这,祁牧安就明白了:“你想去。”
“这雪下了多久,我就在府上关了多久,挺无聊的。”勃律的话音里隐隐有些委屈。
祁牧安沉思须臾,叹口气:“行,出去走走也好,到时那我陪你去。”
这个话题答完了,勃律扭头把话头重新撂给了祁牧安:“那你今儿都做了什么?”
祁牧安懒洋洋往后一靠,学他的话说:“没做什么,就是走了走军营,练了练武,又和军营里的弟兄闲聊了几句。”
“军营里的闲聊可不是闲聊,你当我没见识的?”勃律瞥他一眼。
祁牧安飞快舔了下唇,面色闪过一抹绯红:“真的是闲聊……”
勃律盯着他:“哦,是我没见识了,那说说,你们都闲聊了什么?”
祁牧安在勃律疑惑的目光中迅速捂住下半张脸,断断续续低声说:“没聊什么……就是……昌王军里有几个……早年就追随义父看着我长大的……他们打趣我……何时成亲……让我赶紧把堂拜了……”
声音虽小,勃律却听的一字不差。他楞楞瞧着祁牧安,过了半响待他反应过来,面色刷的浮红,然而两息过后又肉眼可见消下去很多。
勃律玩笑地看着男人:“成亲?你打算和谁成亲?”
祁牧安依旧捂着脸,目光闪烁。
勃律忽然向他的方向俯身,瞬间逼迫至祁牧安的面前,热气吹出来可以清晰的拂过祁牧安的手背。
他玩笑意味加重,眯着眼睛吐息道:“说啊,你打算和谁成亲?”
祁牧安掩在手心下的嘴张了张又合上,他不知为何面对身上的男子竟是一时间结巴起来,“我”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吐出。
勃律见他这般,低嗤一声,离开他身上,噙着笑道:“作为你曾经的主子,看来我要给你准备贺礼了?”
祁牧安一愣,急忙拿下手:“什么贺礼?”
“你不是要成亲了吗?”勃律倚回去,“成亲的贺礼。”
祁牧安急了:“我、我没说我要成亲。”他看着勃律支着头淡然瞧他,忙不迭又改了口:“不是……我没说我要和别人成亲。”
勃律好整以暇:“那你想和谁成亲?”
祁牧安咽了咽,垂眸眼神飘忽不定了好几个来回,才最终小声说:“……自然是你。”
勃律笑意展开,很快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压回去。
这开头的话讲了出来,后面的就顺利多了。祁牧安续道:“在中原成亲是要三书六礼准备很长时间的,聘礼要准备好几箱,这种事儿不能办的草率。”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勃律并没有对此感到怪异,他瞧着祁牧安,一声声耸肩低笑出来。
祁牧安提着心闻声看他,生怕他下一句就冷声把他的话和热情一泼水浇灭。
勃律笑够了,问:“凭什么是你下聘娶我,不是我下聘娶你?”
祁牧安被问住,过了会儿动动嘴唇苡€€:“也行……我不在意的。”
勃律眼珠一偏,疑道:“不是听说你们中原民风并没有很开放,两个大男人成亲,你还想敲锣打鼓大办特办,闹得人尽皆知吗?”
这次,对面的人专注地望进勃律眼中,郑重肃道:“有先例的,中原两分之前,六国中就曾有一位恭庆帝以国礼迎娶过唯一的君后。”
勃律没听过这个故事,他摆摆手说:“也不过就寥寥几个,你们这事儿麻烦死了。”
祁牧安还要脱口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看不出勃律现在是何态度,心里悬着,面上有丝失望。
勃律说完,想了想,对他说:“你还不如先跟我回草原。”
祁牧安绷紧嘴,失望转眼烟消云散。
勃律勾了勾唇,说:“在我们草原,才没有你们这些破规矩。天神注视着所有草原儿郎,你若同我心意相通结了连理,就自然而然是我的人了,仪式只不过是向人们告知,走个流程罢了。”
他嘴角的笑意噙得更深:“有天神为鉴,我们这辈子只认一人,狼王此生也只有一个王后。”
祁牧安低头瞧去,发现勃律的手已经叩在了他的手背上,正紧紧交握着。他面上露出难掩的喜色,再次抬头,看到勃律正柔和笑看他
勃律晃晃抓着的手,问:“怎么,愿意和我回草原吗?”
“同我回草原,你也省了下聘我也省了下聘,就着风草天地,我们自己贺自己。”
祁牧安低笑,难安全部从心头消散。他凑近环住面前人,抱的牢牢的,生怕人飞走似的。抱过后又觉得不够,把嘴从人的脖子上一路贴到前面,唇齿相撞,湿热腾升,水渍仄响,很快吻出一片旖旎。
他将人搂住,拽过一旁的裘衣把人一裹,搂着大步跨出去,折回卧房。
这种天大的好事,他自然是愿意的,谁不愿意谁就是傻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几日府上的主子明眼人见着都能看见喜色,满面红光的,喜气冲的他们匪夷所思,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近日府中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和元澈约定好一起去看的赌马赛就在这日,少年前一天就问好今日他师父有事要出门,高高兴兴地来找勃律,结果刚踏进他们的院子,就看见披着裘衣的男人正站在台阶上仔细理着另一人的衣衫,一副要一同出门的作扮。
元澈的脚跟子立刻顿住,面上又黑又红,在思考他是转身就跑还是骂一句勃律然后再跑。
€€€€他师父怎么会在这里!
“你来了。”勃律抬眸扫过去,看见元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眉头一皱,呵道:“还不快过来?要走了。”
元澈咽了咽,打的算盘到底哪个都没敢用,挪蹭着步子走到他们身边。
几人往外走,身后跟着两个端着食盒默不作声的丫鬟。元澈前后看了看,想找机会凑到勃律身边对祁牧安为何在这的问题一问究竟,结果寻了好几次都没机会。
走到府外,祁牧安怕小厮们把马车收拾的不合勃律心意,亲自先上去又重新铺整了一番,这才让元澈找准时机贴近勃律咬耳朵。
元澈愤道:“为什么我师父也在?你不守约定!”
勃律懒懒抬起眼皮:“我可没说就我一人陪你去。”
元澈苦哈着脸,还要再说什么,就见祁牧安从车上要下来,当即他脚往旁边飞快一迈,赶在祁牧安下来之前挪了回去,垂头丧气地等着上车。
这时,还有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车的后面,从车上跳下来两人,一个是阿木尔,一个是符€€。
这二人走到勃律面前,说:“都准备好了。”
勃律点头:“那就出发吧。”
祁牧安没听勃律说他俩也要去,有些不高兴,拉着身边人小声问:“你让他俩来作什么?”
“有点事。”勃律抿抿嘴,“上京城外有座山,山上有我的东西,恰好这次赌马赛的场地也在那附近,就让他们一起来了。”
“什么东西?”祁牧安道。
“你猜。”勃律神神秘秘地,抬脚被他扶着上了马车。
元澈自然憋屈地跟着阿木尔和符€€挤在后面那辆里。符€€赶车,阿木尔坐在里面扶着三筐盖着严严实实的竹筐,也是神神秘秘的模样。
元澈小心翼翼在阿木尔对面坐下,捏了捏鼻子,有些嫌弃地缩紧腿,生怕自己身上哪里蹭上这几个看起来不怎么干净的竹筐,脏了他的新衣裳。
阿木尔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随之白了他一眼。
元澈闻到了一股腥味,再也受不住,皱着脸叫道:“这里面都是什么啊?”
“好吃的。”阿木尔咧嘴冲他笑了一声。
“好吃的?”元澈一愣。
“可好吃了,你要不要看看?”说着,阿木尔就要伸手去掀竹盖。
元澈越想越不对劲,这草原人人高马大的,别是一口一串人肉。他忙摆手大喊着阻止他:“我不要!不要!你赶紧盖回去!”
车外,符€€头大地听着车内两人的声音,忍不住冲里面斥阿木尔:“你别吓他,吓坏了你让勃律怎么对东越皇帝交代。”
“好好好,一个个都是金贵的。”阿木尔不再逗少年,靠在车壁上恢复正态。
这车里元澈揣着一颗快要跳到嗓子眼外的心,好不容易等车停下来,他二话不说健步就窜下去,一连三蹦地远离了这个车子。
然而待他深喘了两口气,打量四周才发现,这地方根本不是跑马场。
他们马车驾到了一片空地上,不远处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连绵山脉,四周静谧无声,除了脚下的一条小道,就是茂密的树木丛林。
这地方是条废弃的泥土道,离山体远些的地方有一条新的官道,宽大敞亮,可以通往跑马场和城外的游玩别居,那边才是经常过往马车的地方。
元澈打了个冷战€€€€他就知道这人不怀好意!这是打算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宰了吗!
勃律端着手炉,吩咐符€€和阿木尔抬着竹筐跟他往里走。走了几十步远,身后的杂草树林挡住了他们来时的小道,眼前转而又出现一片空地。
“为何来这里?”祁牧安跟在勃律身边。
“吉勒在这里。”勃律哈出口冷气。
吉勒?祁牧安寻思半响,隐隐有了印象。
€€€€吉勒……好像是一匹狼的名字吧?
身边人掏出怀里一节骨笛,颜色比祁牧安还予他的那枚要崭新很多,看样子是这些年勃律新做的。
他将这枚骨笛置其嘴边,一声声艰涩的笛音规律断续地从笛中吹出,吹的最后方站着的元澈头皮发麻。
€€€€他们是在做什么仪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