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祁牧安不经意勾起唇角,神色柔和。
“也算是族里现在为数不多的好事。”阿木尔没话说了,“虽然没有庆典和族人的祝贺,但到底是在天神的注视下,天神现在应该已经认同你了。”
他问祁牧安:“你们在特勤知道之前补一个小庆典庆贺庆贺?”
祁牧安摇摇头,拒绝了:“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他应该也不想太招摇。”
阿木尔想了下,点点头了然,之后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祁牧安又把阿木尔急忙叫住,“勃律的生辰你们有何准备?”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年犁堤上和中原不一样的乐舞。
“他的生辰?”可阿木尔骤然声音放低,“勃律在小叶铁铊部这几年从没再过过生辰。”
勃律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说:“我知道了。”
阿木尔离开后,祁牧安折回帐子,看见勃律重新仰面躺在榻椅上,一条腿落在地上,另一条腿随意展开着,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听到身边地声响,勃律半睁开眼睛看着旁边的男人,伸手拍了拍他伸来的手掌心,安慰道:“你别听他嘴里放屁,也别怕,没人敢说你赶你走。”
祁牧安哭笑不得地说了声“好”:“我不怕别人,我只听你的。”
勃律“嗯”了声:“那你们在外面嘀嘀咕咕些什么呢?还不让我听见。”
“他问我要不要补一场我们成亲的庆典。”祁牧安摸摸他微热的面颊。
“不要,那太吵了,我不喜欢。”勃律果断拒绝,“成亲是你我之间的事儿,让那么多人知道干什么?”
祁牧安笑笑:“我知道,我已经和他说了不需要。”他多摸了两下勃律脸颊上的软肉,关心道:“许言卿应该已经回来了,你现在身上哪里还有不适吗?要是感到不舒服我去叫他过来。”
勃律皱皱眉心,闭着眼睛精准找到祁牧安的手拽住:“还好……就是头有点晕,嗓子有点干,有点没力气,还有点针扎过的感觉……”
祁牧安小心掀开勃律的袖子露出手臂,果不其然,手臂上显着新鲜的银针扎过留下的针眼痕迹。
祁牧安还是有些担心:“我再把人叫来给你看看。”然而他刚起身,原本就被勃律抓住的手蓦然攥紧,扯着他无法动弹。
榻上的人唤他:“别走。”
祁牧安无奈,凑近低声安抚了几句,哪知勃律根本听不进去,一直拽着他不松手。
“明天再说,明天再说……明天再让他来。”
祁牧安束手无措,想了会儿又趴进对他说:“我去给你熬完醒酒汤,你喝了再睡。”
勃律愈发不满:“刚成完亲你就想走?你个负心汉。”
祁牧安一愣,顿时哭笑不得。他余光一偏,落在了不远处小几上散落的铜樽上,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他贴近勃律,低语着呼吸说:“我差点忘了一事。”
勃律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看见祁牧安含笑柔情地注视着他,感到奇怪,拉长声调慢悠悠地问:“你对着我笑什么?”
“因为想起了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勃律更疑惑了。
祁牧安把人揽起来,坐在榻上说:“在中原,洞房夜是要喝合卺酒的。”
勃律不知道合卺酒是什么,只听到了一个酒字。
“要喝酒了吗?”他眼睛一亮,“但你不是不让我喝吗?”
“我就允许你再喝这一次,以后都不许喝了。”祁牧安这下子手能缩回来了,他起身在勃律的注目下出帐子,没一会儿拎了一个小酒壶回来,里面装了半壶酒。
他拿来酒樽,一杯倒完倒另一杯,把酒壶放在一边,一手拿着一只酒樽,将其中一个递给勃律。
勃律两手郑重接过来,这时候清醒了些,努力把眼睛睁大,颤着嗓音问他:“该怎么喝?你快教教我。”
祁牧安轻笑起来,轻轻拽着勃律的手腕让他右手执酒樽。
“虽然不太像……但现在也只能充一下数了。”
他让勃律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胳膊,骤然间二人拉近距离,勃律呼出的酒香掺着祁牧安的气息,让他醉上加醉。
祁牧安注视着勃律怔愣的神色,又凑近了几分,小声示意他。
“这样,就能喝合卺酒了。”
他眨眨眼,一瞬不瞬看着祁牧安,手中一点点学着动作,把酒樽贴近嘴唇,顿了一下之后,在跳跃的烛光中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第二百七十一章
祁牧安亲手熬的醒酒汤也没有让勃律的头痛在第二日起身的时候得到缓解。他躺在榻上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不止身上轻微地疼,头也一阵阵的拧巴。
他狠狠拧着眉,伸手捏捏眉心,揉了好久都不见有所缓和。就在这时,从旁边伸来一个热源沾到他的手背上,把他的手轻轻拂掉,随后接替他手的动作帮他揉着眉心。
感到舒服,勃律轻叹口气,慢慢睁开眼睛,视线往旁边稍微一瞥,就看见祁牧安的脸。
“醒了?”男子望进他的眼眸中,笑了笑。
勃律又缓缓闭上,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懒惰地回:“醒了。”
他又躺了会儿,然后才坐起身。身上的被褥随着他的动作滑到腰间,上身骤然感到一丝凉意。他一愣,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里衣不见了,只剩下带着陈旧伤痕的身子。
还不待他多寻思几息,一旁的人就拽来一件衣衫披到他肩上。勃律缓缓转过头看着祁牧安,眼里有些错愕和迷茫。
祁牧安见他这般,凑过来笑意更浓地逗他:“你昨夜抱着我耍酒疯,忘了?”
“什……么……”勃律差点咬到舌头,打着结说。
祁牧安专门侧过脖子拉下衣襟,让他看自己脖子上的好几个红印子,对他埋怨道:“又啃又咬的,我可是历历在目。”
勃律的耳根子随着他说的话肉眼可见迅速泛上红,有些恼羞成怒地抓上祁牧安的衣襟狠狠往上提起来遮住他的脖子。
祁牧安看见了他泛红的耳朵,眼中闪过讶然,低笑起来,气声问:“你不会忘了吧?这么狠心的吗?”
勃律忍无可忍地一掌拍上他的嘴巴捂住,气急败坏叫道:“你闭嘴!”他瞪着人声音扬高几分,说不过就在气势上压人一头。
“小王我敢作敢当,能记一辈子,你这心思实现不了!”
祁牧安见人急眼了,忙见好就收,一笑之后就敛下逗人的心思,把人拉下榻看着他穿衣裳。
勃律只觉得被人看着浑身都不舒服,他穿衣裳的手乱了几分,只能背对着祁牧安掩盖自己的慌乱,臭着一张脸说:“大早上的,别一直看着我。”
祁牧安挑挑眉:“怎么成了亲拜了堂,就不允许让人看了?”
勃律这次倒是真的咬上了自己的舌头,扭过头盯着今天格外伶牙俐齿的祁牧安,脸上的神情就像在谴责他说“你听听你说的是个什么话”。
祁牧安看懂了勃律的神情,丝毫不惧,抱着手臂站在他身后继续道:“你不蓄谋已久吗,难不成喝完酒睡一觉就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勃律气的耳根子更红了。
祁牧安见人不答话,拿昨夜勃律说过的话还回去算账:“你要是这样,我可要出去闹了,让草原都看看你勃律是什么薄情郎。”
勃律这下真的慌了,有一瞬间真的相信祁牧安会这样做。他眼睛飞快躲闪,大声冲祁牧安喊,就像是妄图盖过方才他说过的话一样:“我觉得不好意思了,行不行!”
话音将落,就听那人一声声的闷笑,勃律一愣,当即就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这人耍了。
勃律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气指着祁牧安沉声说:“现在闭嘴,或者滚出去,选一个!”
“不说了不说了,跟踩着你狼尾巴似的。”祁牧安忙顺从,“给你个好东西尝尝。”随之他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纸袋子叠开,从里面捏出一块什么东西,还不待勃律瞧清楚是什么,就飞快塞进了他的嘴里。
勃律皱着眉吐也不是,只能在迟疑之后慢慢嚼起来。他鼓着腮帮子咬了咬,一道甜意钻入心中,让他的脾气好了不少。
他含糊不清地问:“这什么?”
“裹了糖蜜的胡桃仁。”祁牧安笑得柔情,等他吃完这颗又塞进来一颗。
勃律被伺候的舒坦,一边吃着喂进嘴里的胡桃仁,一边自己低头继续穿没穿完的外衫。
这胡桃仁确实好吃,外面一层糖蜜不算特别甜特别腻,味道刚刚好。勃律吃着吃着就有些好奇,抬眼问祁牧安:“草原没这东西,你哪来的?”
祁牧安笑着答:“我让人连夜从凉州城买回来的。”
勃律皱眉:“你让谁去买的?”他可不相信小叶铁铊部里有人能忍他这个要求,大晚上的去凉州城就为了买这一袋胡桃仁。何况小叶铁铊部虽然是离东越凉州城最近的部族,但到底路上还有很长的距离,来回的路途并不短。
祁牧安笑着说:“段筠啊,他身手快,说什么就听什么,最适合做跑腿的事儿。这人死皮赖脸跟着我们来草原一趟,不能白白浪费你们这儿的口粮,至少得做点什么事儿吧。”
勃律听后还是嘀咕:“麻不麻烦,等回上京再吃也不迟啊。”
祁牧安摇头:“迟了,寓意就晚了。”
勃律停下动作,嚼嚼嘴里还没吃完的胡桃仁问他:“什么寓意?”
祁牧安凑近些笑道:“早生贵子,庆贺你成亲了。”
勃律当即皱眉,掐上祁牧安的脸,狠狠用力,又羞恼了起来:“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想打架?”
祁牧安捉住勃律的手拽下来捏了捏:“那就长长久久。”
勃律把这四个字在嘴唇边反复念了两遍,才满意地拍拍祁牧安的胸脯,点点头:“这个可以,我准了。”
于是祁牧安笑着又喂了他一个。
勃律穿好衣裳,拿着头绳给自己绑头发。扎好后想起一事,问眼前人:“我隐约记得……你昨儿说湘王回去了?”
祁牧安话里含笑:“还能记这么清楚?我以为你都忘得差不多了。”
勃律冷着脸,直勾勾看着祁牧安,隐着火气。
“湘王回去,段筠没跟着?”见祁牧安摇头,勃律又问:“那路上谁保护湘王?”
“从草原到凉州这路是额尔敦塔娜公主安排的人手护送的,到了凉州城城里还有我的人,他们会护送湘王回去。”
勃律觉得奇怪:“凉州里为何会有你的人?你昌王军的军营不在上京外吗?”
祁牧安解释:“我当年是从凉州入的东越,本想直接进上京找胤承帝,没想到随义父出征的昌王军并没有全部战死沙场……”他落了落眸,“义父早有准备,他一定是早就预料到了后面的事,才给我留了后手,让昌王军悄无声息分散进了东越。”
“他们知道我从大庆京城逃了出来,便在东越各个边境城池寻找我的消息。而凉州是东越和草原的边境城,人龙混杂,城外虽然有几座小村庄,但东越不管,你们也不会有人在那个地方巡防,藏身最为妥当,他们一大部分人都安置在凉州,我也是在凉州遇见的苏俞。”
“没想到你也挺有能耐啊,元胤难怪忌惮你,非在你身边安排人。”说完,勃律嘟囔。“可我在凉州待得时间也不短啊,竟然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后面那句祁牧安没有听清,问了勃律也不再答,只好作罢。
他以为是勃律怪他没告诉他,说:“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勃律不以为意。
“告诉你想知道的事。”祁牧安的笑突然有些苦楚,“这几年的……我在大庆的,你都可以问。”
勃律盯着祁牧安的脸,默了默,说:“算了,我不感兴趣。”他喝口水润润喉咙,感觉头还是有宿酲的疼痛。他一手按压着眉心,一边走到帐口让人去请许言卿来。
“不舒服吗?”祁牧安担忧地看着勃律。
“没什么……就是头疼,身上也有点疼。”勃律幽幽吐出口气。
“你喝太多了。”说到这,祁牧安冷下脸不再笑:“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突然喝酒,还一口气喝那么多,简直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