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跟着一声疑问:“啊?陛下不壮□吗?”
魔侍哭丧着脸,刚想进去谢罪,就遭到那被孟沉霜掌风打飞出来的邱七指的袭击。
邱七指撞上魔侍,两个人抱作一团,沿着长阶皮球似的滚了下去。
大殿门前空了,谢邙迈出一步,正€€要€€入内,一颗赤红圆球忽然被狠砸到门槛边,一弹越过门槛,落地后咕噜噜地滚到了谢邙脚边,碰上鞋尖。
王座上的孟沉霜看见谢邙俯身弯腰,捡起了那枚二€€十全无机丹,瞬间€€瞳孔猛缩。
谢邙把玩了一会€€儿这颗半个拳头€€大的赤红圆丹,方才抬起头€€,目光穿过幽深殿堂,缓缓落在王座那人身上,似笑非笑道:“陛下要€€补身子?”
第45章 恐怖如斯
“我……你先进来。”孟沉霜扶额。
谢邙跨入殿中的瞬间, 大门€€骤然闭拢,他穿过犀角火幽蓝色的火光,重新回到孟沉霜身边。
不待谢邙说€€什么, 孟沉霜趁其€€不备, 夺过他手中的二十全无机丹, 一掌捏碎成灰, 把这丢脸玩意儿彻底毁尸灭迹。
谢邙嗅到药尘馥郁的气味:“那魔医用的倒都是好药材。”
“仙尊的意思是,你想尝尝?”
谢邙顿了顿,神色不明,转而道:“我是想, 若你伤了病了, 是该用好药材。”
他说€€得缓和, 微妙的言外之意却在二人之间堆叠起某种凝滞的气氛。
孟沉霜一开始让他去玉生殿,显然是不想让谢邙知道他寻魔医之事€€, 但现在, 谢邙已经€€知晓了。
孟沉霜垂下眼帘,避开谢邙的审视:“不必, 我无碍。”
然而谢邙顺着他目光垂落的方向,跪坐在孟沉霜的脚边。
他的身形高大宽阔,即使要仰起头去看孟沉霜,山岳般的阴影依然冷墨般浓郁沉寂。
孟沉霜的目光避无可避, 只要一聚焦,就会撞进那双深潭古井般的眼中,好似脊柱都被€€它€€攫住, 一路发€€紧窜电。
谢邙伸出左臂, 揽住了孟沉霜的后腰,明明跪坐在地的是他, 这€€样一抱,陷在怀抱里不得不倚靠着借力的,却成了孟沉霜。
他的另一只手向上托了托孟沉霜露在外面、苍白光滑的手肘,免得他滑下来,入手却发€€觉他瘦的仿佛只剩下了骨头,硌在掌心€€里,像是把钝刀。
谢邙声音低哑:“无碍吗?怎么会这€€么瘦?”
明明还是那副面容,那副骨架,魔君燃犀的身体却瘦削得有€€些€€过分了,大概是这€€一个月里的四处奔波逃命……
孟沉霜脱不出身,只得道:“可能是燃犀吃得少。”
谢邙:“……”
他当真沉思了片刻:“多吃些€€真的有€€用?”
“总不会更差。”
谢邙的体温对堕魔来说€€就像是块人形冰块似的,孟沉霜原本还僵硬着,此刻却忍不住用脸颊去蹭谢邙的侧颈,想把脸上的热气散出去。
这€€样一碰,谢邙身上刚才被€€风雪寒意压下去的东西又开始跳动,或许是因为刚才吸进去点二十全无机丹的药尘,这€€一回的起势更加迅速。
然而孟沉霜无论动作如何出格,却似乎没有€€半点做些€€什么的意思,明明他现在只会比谢邙更难熬,却要把一切都推到堕魔欲念和犀角火的热度身上。
金盆中幽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热气顺着跳动的血脉奔如四肢百骸,谢邙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燃犀这€€个名字的来源,是他们想的那样?”
“或许。”孟沉霜道,“天魔族向来对西方魔域里堕魔混战乐见其€€成,魔君现身,一统魔域,叫他们心€€忧,便不断挑衅。魔君一直在镇压天魔之患,先烧了天魔战俘的犀角点灯,再给自己取名叫燃犀,以作威慑。”
“或许?”谢邙发€€觉孟沉霜的用词,“……你不记得燃犀以前的事€€了。”
“你以为我是谁?”孟沉霜从谢邙肩上抬起了头。
提出问题是孟沉霜自己,此刻他却又不敢一览谢邙的神色,只将双眼贴得离谢邙的颧骨极近,视野无法聚焦,唯余一片暗色的模糊。
那长睫轻轻扫在谢邙皮肤上,谢邙抬起手,抚了抚孟沉霜后脑的头发€€,这€€动作却让后者猛然一颤。
谢邙的手顿住了。
良久,方说€€:“我原不明白你为何要去倚泉寺,直到我见了千秋塔。佛魔不同道,塔中经€€籍于你无用,你只会是为史录而去。溟茫于旧事€€,又还能是谁。”
自然是七十二年前长剑饮血之人。
世€€人将种种血腥过往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谢邙都被€€按上了个杀夫证道的名头。
亲手犯下杀孽之人,反倒成了无辜,他如何能不困惑于悠悠众口之言。
孟沉霜猜,这€€便是谢邙心€€中所想,然而还有€€许多事€€,谢邙并不知晓。
“我忘却了许多事€€,”孟沉霜剖开了方才试图隐藏的话语,“叫人寻魔医,便是想看看,这€€会否是脑疾的缘故。”
“燃犀的事€€呢?”
“记得一些€€。”孟沉霜借着系统记录想了想,他对魔君燃犀只有€€一个印象€€€€劳模。
每天的日子除了出去打架抢地盘,就是回宫疗伤,为下一次抢地盘做准备,这€€样兢兢业业地干活,才终于能够在三个月之内击败七十二大魔,将魔域统于掌下。
“他不怕热吗?”
这€€问题来得突然,孟沉霜尝试着在记忆里找了找,燃犀坐在银涣殿中打坐疗伤时€€,犀角火熊熊燃烧,也会逼得他额上落汗,可他怕热吗?
孟沉霜蹙着眉,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燃犀记忆中找到这€€种情绪,灼热、恐惧、疼痛种种感触,一概没有€€,就连思维都是空白的,仿佛燃犀的脑子在孟沉霜到来之前,一直空空荡荡,灌点水就能晃响。
【系统?魔君燃犀没有€€自己的意识吗?】
系统:【魔君燃犀是您抽取的角色卡,只有€€您的意识。】
是了,《叩神》游戏中,玩家会从角色的经€€历之初进入,以便形成代€€入感。
孟沉霜进入剑阁阁主角色时€€,同样是从婴儿时€€期开始,不过,这€€段时€€期实在无聊,当时€€被€€孟沉霜快进过去了。
可现在这€€毕竟是一个真实世€€界,魔君燃犀竟还服从着游戏角色特性?
“或许是不怕吧。”孟沉霜再一次不确定回答。
谢邙也意识到了这€€异常,孟沉霜似乎完全缺失了魔君燃犀刚刚出世€€时€€的那段时€€间。
“你还记得……死€€后的事€€吗?”字音一个一个从谢邙口中吐出,他说€€得极缓慢,又极轻,最后像是想要把自己的声音重新吞回去。
孟沉霜闭上了眼,额头贴在谢邙的脸颊上:“我死€€去后,闭上眼,再睁开眼,便在寒川恶牢中了。你问我、问燃犀幽冥九泉之事€€,都不会有€€答案。我不记得死€€后,燃犀不记得生前。”
“那你是如何成了燃犀?”
这€€个问题一出,孟沉霜忽然从谢邙肩上支起身子,坐起来:“我……”
谢邙回头望向他,孟沉霜这€€样看着谢邙沉静的双眼与€€白发€€,忽然觉得,似乎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谢邙已经€€知道他此刻正是魔君燃犀,也知道他就是那曾经€€刀剑相向的无情道道侣。
假若谢邙真想杀了他,了结二人间五百年冤仇,孟沉霜此刻已亮明了手中所有€€筹码,无路可退,唯有€€背水一战。
他和谢邙走到今日,另一个世€€界,这€€一场游戏,又有€€什么不可说€€?
他注视着谢邙,缓缓启唇:“其€€实,我从另一……啊€€€€!”
轰隆隆€€€€!
殿外猝然惊雷炸裂,孟沉霜还未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强烈的剧痛刹那间袭上脑海,像是要把他的脑子撕扯开。
【警告,警告,请玩家依照魔君燃犀角色行€€动。】
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在雷鸣余声中,像把钢针,狠扎进孟沉霜脑海。
“沉霜!!!”谢邙一瞬失神,面色煞白
脑中剧痛让孟沉霜忽然瘫倒瑟缩在横榻上,脊柱一下子绷紧,雷光照亮他浑身冷汗直流。
谢邙一把将他抱住,发€€觉孟沉霜竟浑身都在打哆嗦。
他探触着伸出手,死€€死€€抓住谢邙的衣襟,仿佛要隔着一层布,将指甲掐进肉里。
谢邙拍着孟沉霜瞬间湿淋淋的后背安抚,孟沉霜紧闭着眼,因为疼痛几乎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一抽一抽地喘气。
谢邙俯身吻住他的额角,把他抱在怀里,“是哪难受?”
孟沉霜呜咽着,脸色发€€白,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全部都言语却都被€€痛苦堵在收紧的喉咙里,发€€不出来。
他扯住谢邙的衣裳,像撞墙般把额头往谢邙身上抵,双腿乱蹬,想把惩罚般的痛楚发€€泄出去,却差点半身悬空摔下地。
横榻还是太小,堂上又这€€样热,孟沉霜浑身湿得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
谢邙将他一把拦腰抱起,转身就往内殿里走。
雕花木门€€隔开堂上幽蓝的热度,孟沉霜被€€放上大床,仍抓着谢邙不放。
谢邙半跪在床沿踏脚上,靠近孟沉霜,用帕子给他擦汗:“我在你身边,我不走。”
孟沉霜满脸红晕,双唇却异常地发€€白,他试着睁开眼:“谢……谢南……谢邙……”
“我在。”
孟沉霜半抬起眼帘,艰难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一切,都是我自选的。”
诛仙台自戕也好,魔君身份也罢,就连往止痛泵上按下的那一键,都是孟沉霜自己的选择。
只是宿命无常,每每将他引向难以预料的道路。
“我明白,没有€€人能逼迫你做任何事€€。”谢邙用掌心€€摩挲孟沉霜脸颊,“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孟沉霜昏昏沉沉地晕厥过去。
因为脑中疼痛久久未消,他的眉心€€一直蹙得很紧,眼皮时€€不时€€紧绷得发€€颤。
谢邙陪在床边,任由孟沉霜拽住他的袖子不放,长指拨开白色薄衫,食指与€€中指并拢搭在胸前膻中穴,不断输入灵力为孟沉霜理顺经€€脉中狂乱之气。
不知过去多久,斜月东升,狼崖在山丘间落下阴影,孟沉霜的痛感似乎终于得到些€€许缓解,但紧皱的眉头依然松不开,面白如纸。
谢邙探查不出孟沉霜身上到底哪出了问题,少顷,他忽然起身,然而孟沉霜太过疲倦,陷在重重昏梦中,手上却紧抓着谢邙的衣袖,谢邙不得不暂且脱掉外衫才能行€€动。
孟沉霜在这€€时€€翻了个身,把深青色兰香外袍团进了怀里。
谢邙凝视着他的姿态,唇抿成一条薄线,在房中留下一道防护结界。
离开床边时€€,身上衣袍又被€€孟沉霜扯去一件,待穿过火光熊熊的银涣殿中堂后,极北魔域的寒风便刀割一般刮在他身上。
廊下立着两个持戟的魔卫,其€€中一人看到地上投落的人影,转头一看,正对上谢邙深沉如海的双目,整个人都是一颤。
天上都讯狱督新谢邙凶名在外,魔域中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无论私底下骂的多么难听,真正对上令魔闻风丧胆的谢督领本人,魔卫顿觉两股颤颤,浑身都想要发€€寒。
但现在更令他惊恐的是另一件事€€€€€€谢邙此刻衣衫凌乱,领口不知怎么就被€€扯开,露出里边胸膛上的鲜红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