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昏睡着的燕芦荻身上。
燕平看€€着孩子稚嫩的脸蛋:“原本不该把孩子带下地宫,伤着他就不好了,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但我想到€€要开这道阵法,一直未提,两位大人,要不要取了血,把孩子先留在地宫外面?山里没有人,也没什么野兽,他不会有危险。”
“不必。”孟沉霜道,“需要多少童子血?”
“往门€€上抹几滴就够了。”
孟沉霜走过去,咬开燕芦荻的食指,把溢出来的血珠抹在石门€€上。
然€€而€€几息过后,燕芦荻的血迹干涸在石门€€上,除了他因为疼痛咿呀一声,甬道之中€€,无事发生。
孟沉霜看€€向燕平,对方苍老褶皱的脸上显出怔愣,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孟沉霜思索片刻,放过了燕芦荻的手,在自€€己的手指上咬了个大口€€,瞬间血流如注,再往门€€上一抹,血滴沿着石面一路下滑。
淡淡的血腥味散在空气€€中€€,和泥土潮湿的气€€味混在一起€€。
亮光闪了闪,忽然€€熄灭,周遭一切陷入黑暗。
哗啦€€€€
孟沉霜展开另一张燃明符,替换掉刚才那张力量耗尽熄灭的燃明符。
甬道中€€光亮重启,石门€€依然€€岿然€€伫立,无事发生。
孟沉霜问€€燕平:“这门€€也年久失修了吗?”
“不可能啊。”
燕平张着嘴,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这对抱着孩子的灵官夫妇。
他一时不知道是这位已经有孩子的女子觉得€€自€€己还有童子血更离奇,还是那三四岁的小孩竟已不是童子之身更古怪引人深思。
可门€€上阵法怎么会坏呢?
燕平心一横,自€€己上前一步咬破手指把血抹在石门€€上,刹那间整面墙亮起€€耀目白光,淹没孟沉霜惊讶的神€€情,将一切暗色驱散。
石门€€轰然€€洞开,烟尘的气€€味再次充溢。
几息过后,亮光逐渐黯淡下来,石门€€后出现另一段通向黑暗的路程。
燕平指了指里面的路,没说话。
孟沉霜轻咳一声,在这莫名尴尬的气€€氛中€€向前走去。
他之前想着,除了燕小花和燃犀,身边再找不到€€第三个人能解这童子血阵法了。
但试过之后,阵法竟然€€没有反应,那一定是阵法坏了。
可现在燕平一试就……
咳,孟沉霜强压下心头乱飘的想法,让自€€己不要随意揣测一位孤苦伶仃守墓老人的感情生活,但思绪一旦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他不由得€€陷入了另一重迷惑。
孟沉霜用神€€识传音问€€谢邙:“童子元阳……连做梦以后发生过的那些事都算吗?”
一行四个人里必然€€不是童子之身的谢邙:“……”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不该在孩子旁边讲这些事,谢邙抱着燕芦荻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孟沉霜扯了扯他的袖子,才回答道:“寻常来讲,梦泄、自€€渎都是不算的,需得€€有与人交合,才能破开童子之身。”
“但这燃犀这躯体明明……”
“可能是因为,燃犀堕魔之躯,算不得€€人。”
孟沉霜勉强接受这个解释,紧接着就意识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燕小花呢?”
谢邙:“…………”
往前走了好一截,谢邙才用神€€识回答:“沉霜,你的小花不小了。”
燕芦荻的外貌一直停留在结下心障的十六七岁,但年龄和心智已随着流水般的时光不断增长。
就连修为,都令人讶异地迅速步入大乘。
或许只有孟沉霜还把他当做那个抱着浮萍剑,跌跌撞撞跟在身后的小小抱剑童子。
孟沉霜反应过来谢邙的言外之意,他默然€€片刻,看€€了一眼燕芦荻被虎头帽掩住的脸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儿大不中€€留啊。
也难为燕芦荻还满心满眼地记着燕家惨案、记得€€他的死。
但如此一来,如果燕芦荻真有了心爱携手的姑娘,却仍背负仇恨而€€行,实在算不得€€良配。
燕芦荻算是孟沉霜一手养大的,他不希望有哪个姑娘被这小子嚯嚯了。
可要是别的状况,比方说这几十年里燕芦荻其实是流连花丛、借爱浇愁。
或者再糟糕的,是被什么人给暗害强迫了,孟沉霜更要头疼了。
“二位大人,停一停,就是这里了。”燕平在后面出声。
燃明符又要烧尽了,幽暗的光芒照亮眼前再一道石门€€,门€€上镂刻着江水滔滔、岸芷汀兰,把死亡隔绝在后。
“这门€€还有阵法吗?”孟沉霜问€€。
“没有了,可以直接推开。”
孟沉霜上前去伸手推门€€,石门€€厚重异常,他必须得€€两手发力往里推。
啪嗒€€€€
燃明符烧尽,灰烬掉落在尘土中€€,就在同一时刻,石门€€缝隙不断扩大,在孟沉霜身前轰然€€开启。
黑暗与阴冷的气€€息卷着狂风呼啸而€€出,孟沉霜被灰尘呛得€€闭眼咳嗽,摸索着踏入墓穴,点亮了第三张燃明符。
“燕先生,这就是主墓室?”孟沉霜问€€。
燃明符的点亮范围不大,孟沉霜只知道自€€己眼前的方寸之地空空荡荡。
他的声音在深邃的黑暗中€€回响,直至衰弱,却没听到€€任何€€回音。
“燕先生?”孟沉霜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转过身去,目光一下子撞上微光中€€高€€大的身影。
谢邙还在他身边,燕平的身影却不见了。
“人呢?”
“不见了。”谢邙抱着燕芦荻,平静地说,“应该是趁着开门€€时的响动跑了。”
石门€€敞开着,阴风一股股地往他们来时的黑暗里灌,孟沉霜紧盯着暗色,清光一闪,浮萍剑骤然€€入手。
他谨慎地回身向着石门€€走去,然€€而€€刚靠近三米,石门€€猛地向外闭合,震声响如雷鸣,激起€€泛滥烟尘。
浮萍剑于€€此时清鸣一声,剑气€€荡散孟沉霜眼前尘埃。
“把门€€劈开?”谢邙在他身后说。
孟沉霜的耳朵动了动。
某些细碎的悉索声从€€身后墓室中€€传来,咯吱咯吱,仿佛蛇虫鼠蚁爬过,又像是什么植物被一捆折断了。
震动顺着寂静多年的空气€€传来,带着一股隐约的腥臭。
咔嚓€€€€
折断声愈发响亮,有什么东西在从€€暗影中€€向这边走来。
燃明符浮泛几下,晃出几个人形影子,瞬间又被阴气€€压熄。
纸灰落在地上,红色的火星明明暗暗,在灰烬中€€继续爬行,直至烧尽最后一点热量。
孟沉霜握紧浮萍剑,对身边的人说:“看€€来还不是离开的时候。你不该把竹筐放在外面的。”
手里抱着个娃娃,可不方便打架。
鹿鸣剑铮然€€长啸,现身于€€谢邙手中€€。
他一手持剑,一手抱娃,说道:“的确,我该把燕小花和竹筐一起€€放在外面,免得€€他看€€见自€€己祖宗被我戮尸,又要来找我拼命。”
谢邙这般回答让孟沉霜一愣,随后忍不住勾起€€嘴角,恣意笑道:“谢仙尊,我喜欢你讲的笑话。”
谢邙的神€€情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没有在讲笑话。
但很快,两人就无心再分辨这是不是个笑话了。
顷刻之间,一团劲风裹挟着极阴煞的气€€息迅猛袭来。
四下黑暗难辨,孟沉霜只能凭着耳力和神€€识横剑一挡,刹那间剑气€€自€€浮萍剑爆裂而€€出,将袭来的一团阴煞击散,又奔向四方,瞬间激起€€阵阵惨烈哀嚎。
孟沉霜的耳膜被鬼魂怨煞的尖叫冲得€€阵阵嗡鸣。
看€€来,他们的敌人可一点不少。
鬼魂怨煞被这三个生人唤醒,如龙卷风般猛扑,几近撕裂孟沉霜飘动的裙摆。
孟沉霜盯紧黑暗,稳了稳剑,既然€€那守墓的燕平已经撕下伪装,他也不用再装什么温良恭俭让的天上都灵官了。
转瞬之间,血红色的魔气€€自€€他右掌心如浓烟般翻涌而€€出,飞旋着裹满浮萍剑身。
原本凄清如秋水的剑身映满邪魔之气€€,恍如一条龇牙咆哮的红龙。
任何€€胆敢奔至孟沉霜面前的阴煞鬼魂都被浮萍魔气€€焚烧撕裂,尖叫呼号震耳欲聋。
孟沉霜腾转挪步,脚下不断传来清晰的咔嚓作响。
血火燎过,映出满地白骨。
孟沉霜眉头一蹙,若说这满室怨魂厉煞尚可理解,毕竟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墓,那么这一地尸骨为什么没有被收拢进棺材里放好?!
哗啦€€€€!
谢邙一剑刺穿一具袭向他的起€€尸,起€€尸肺腔炸开,恶臭尸水爆裂溅出,孟沉霜没顾得€€上这番袭击,眼看€€着就要躲避不急。
谢邙眼底当即闪过一道厉光,将鹿鸣剑一转,浩瀚灵力喷薄爆发,在尸水触及孟沉霜的前一刻,把它€€们全部掀飞。
暴烈灵力也波及孟沉霜与谢邙自€€身,衣袖猎猎作响,连带着此前的易容伪装也被打散,各自€€刹那间恢复原貌。
那一头白发在灵力光华中€€,洒落似波光月色。
谢邙这一击,强大的力量轰隆隆扩散如雷鸣,把整个墓穴震得€€山摇地动,粉屑碎石飘洒如雨。
孟沉霜朝他喊道:“谢南澶,这里是人家的墓,出手轻点,别打塌了!”
灵力光辉照亮深重的黑暗,但见谢邙身边脚边堆满了这片刻之间击杀的起€€尸,几乎成了一座小山。
他似乎是极贴心地没有砍掉起€€尸们的脑袋,只是一剑刺穿了它€€们本就血肉狼藉的肺腑心脏,剥夺起€€尸再次从€€土里爬起€€来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