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急召我二€€人返回,可€€是有什么要事?”
“惊扰二€€位仙长了,”李悬觞道,“这€€两€€个贼人是晋王乱党,今晨潜入观中,在聂统领的茶水中下春血散,想要误了他€€的事,以便营救犯人,但那杯茶被李仙长喝下,未能成事。李仙长可€€有觉得不适?”
谢邙立刻看向孟沉霜。
听说自己€€被下了药的孟沉霜本人却一怔:“我一切都好,这€€春血散是什么毒药?”
辰华公主不语,给聂肃芳抵去一个眼神。
聂肃芳对€€二€€人解释道:“是种极其猛烈的催丨情药物。”
“我无碍,许是它对€€修仙之人不起作用。”
聂肃芳眉头更€€紧:“但这€€药就是从修仙界中传出€€,就连倚泉寺高€€僧当年都着了道,没有解药可€€用,必须行丨房丨事才能缓解,否则两€€个时辰之内,就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如今已有两€€个时辰,地上服了药的细作已有腹脏呕血之状,殿下这€€才派人快马加鞭寻到李仙长,以免误了时间,李仙长不必讳言,你真的无碍吗?”
孟沉霜一瞬明白了所谓乱党的盘算,聂肃芳身€€为€€公主驸马又兼神京机策署统领,这€€春血散一下,聂肃芳必须要找个人行房。
可€€辰华公主有身€€孕碰不得,无论他€€是自己€€意乱情迷与这€€细作女子发生关系,还€€是公主无可€€奈何为€€他€€寻个人来,都将是一片乱局,二€€人必会生出€€嫌隙。
如今春血散被孟沉霜误饮,倒少了一番纠葛。
只是……
谢邙也问€€他€€:“真的没有大碍吗?”
趴在地上的细作女子哭泣抽搐着,连双耳也涌出€€血液,痛苦异常。
反观孟沉霜,神色如常,看上去除了脸颊比平时更€€红润几分外,没有半点异样。
一屋三人都在密切关注孟沉霜有没有药物发作,孟沉霜着实有几分尴尬,摇首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李悬觞:“李仙长虽如此说,但还€€是请仙长暂歇一歇,我找大夫为€€仙长瞧一瞧吧,凡人医术粗浅,还€€望李仙长不要嫌弃。”
“多谢公主。”谢邙应道。
殿中脏乱,聂肃芳请二€€人先行去放鹤楼歇脚,大夫即刻就来。
迈出€€光尘殿,正是艳阳高€€照的时辰,春风不寒,再被日光一照,孟沉霜觉得身€€上是有几分热了。
不过堕魔之躯本就如此,热浪滔滔、欲念滚滚,几个月来,他€€也已经习惯了。
明觉观中多知松柏,老树六百年,树影浓密,走过去便凉爽几分,孟沉霜加快步伐想尽快避开日光直射,忽然€€之间,他€€感€€到喉头一阵腥甜。
“噗€€€€”
一口鲜血压抑不住,陡然€€从孟沉霜喉中喷出€€,溅洒在几步之外的树影浓荫之中,暗红腥黑。
“阿渡!”
“李仙长!!!”
只有一个原因会让孟沉霜在此刻忽然€€吐血。
孟沉霜扯出€€一方丝帕,平静地擦了擦嘴角的血,对€€二€€人笑道:“莫慌,不碍事,看来这€€春血散确是奇药,这€€就在我身€€上发作了。聂统领,抱歉,弄脏了你的地。”
才说完一句话,又一口血顺着喉管往上涌,孟沉霜把它压下去,看了眼前方的放鹤楼,道:“聂统领,放鹤楼用来待客喝茶,只有些桌椅板凳,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隐秘些的所在?”
“有,”聂肃芳一瞬间明白了孟沉霜的意思,“后€€院是公主私宅,不会有外人来打扰,有客房可€€用。李仙长需不需要我找人来……”
聂肃芳此刻的眼神却移向了谢邙。
孟沉霜道:“多谢聂统帅好意,这€€倒是不必了。”
“好,二€€位仙长这€€边走。”
孟沉霜一路吐着血到了客房,谢邙扶他€€到床边坐下,聂肃芳关门离开前说:“丫鬟仆人就在门外,仙长若需要些什么,只管开口。”
孟沉霜听得脑子一个激灵,摆手道:“让他€€们退开,不用守着我们。”
聂肃芳欲言又止,谢邙斜瞥了他€€一眼,他€€终于作罢,安静地退了出€€去。
终于,客房之中只剩下孟沉霜与谢邙二€€人,外面日头正好,春风雀鸣,窗格繁复的影子落到谢邙笔直的脊背上,泄出€€的阳光在孟沉霜的脸颊上轻轻飘浮着。
这€€一切,似乎太过宁静祥和了些。
毕竟,孟沉霜正中了药,嘴里还€€不断吐着血。
他€€又擦掉一口从唇边溢出€€来的血,向谢邙伸出€€手:“别这€€样站着,过来做。”
孟沉霜叫他€€过去坐,谢邙便牵住他€€的手,在床沿边坐下,又俯身€€躬腰,抓起孟沉霜的脚腕,给他€€脱了鞋,把他€€的两€€条长腿一并放到床榻上去。
没了谢邙肩背遮挡,日光陡然€€倾落孟沉霜满身€€,一切景象分毫毕现。
孟沉霜的头靠着床帏,见谢邙又没了动作,只是注视着他€€:“噢,你是想再多坐一会儿?”
“那药喝下去,真的没有不适?”谢邙握着孟沉霜的手问€€。
孟沉霜仔细感€€受了一下:“还€€好,或许让浮萍剑主来,他€€能感€€觉到兴发之状,但对€€燃犀来说,和往常差不了多少,已经习惯了。”
除了吐血的时候,他€€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砂纸磋磨般得疼。
春血散在不断起效,他€€的鼻腔和耳朵也开始疼了。
“和凄神洞里相比,又如何?”谢邙的眉心始终凝着清浅的褶痕,刀削斧劈般俊美的面容上透出€€忧色,更€€显得如同神€€。
孟沉霜抬手摸摸谢邙的眉梢眼角,谢邙不闪不避,目光凝聚在他€€身€€上。
“那不一样,前日在凄神洞时,我是有些……难平的情绪,不全是堕魔欲望之故,就像是你那日走入洞中,也有许多起伏的心火。”
“……起伏的心火?”
“不是吗?毕竟我抛下了你独自躲入洞中,”孟沉霜的手掌滑落下来,掌心贴紧谢邙的脸颊,“就像是……若这€€薄薄一层纱窗之外,高€€朋满座,人潮如织,你我在其中双修,虽然€€还€€是你我,但必然€€会有些不一样的心绪,连带着感€€觉也不一样了。”
谢邙目色深沉难辨,好似一对€€泛起幽深气息的古井,要把人吞入其中。
“那现在呢?”
“现在……还€€算是平静。”
接连几日的琐事虽然€€始终压在孟沉霜心头,但沉重的巨石不会立刻叠下山崖,这€€间春日客房,好似穷山恶水中撕裂出€€的一线天,幽然€€僻静,只余他€€与谢邙对€€座。
孟沉霜对€€谢邙露出€€一个笑来,可€€双眼紧跟着流出€€一行血泪。
“阿渡!”谢邙抓住了孟沉霜的肩。
“谢仙尊这€€么着急,是急色吗?”孟沉霜抹去血泪,但视野已经被浸得血红一片,连近在咫尺的人影都模糊了。
春血散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俯身€€靠近谢邙,借着视野中的最后€€一分清明,找到了谢邙淡而薄的双唇,他€€想吻上去,可€€动作却在最后€€一刻顿了顿,柔软的唇只贴在谢邙的唇角,落下轻轻的一吻。
他€€不断地呕着血,还€€是别让谢邙吃进去堕魔的血液为€€妙。
下一刻,那凉薄的唇与他€€紧紧相贴,叩开了血色一线。
“南澶,不要这€€……”孟沉霜糊囔的话说到一半,声音越来越沙哑,到最后€€唇齿间只剩下鲜血和不断的呛咳声。
谢邙原本蛮横有力€€的动作在这€€瞬间停住了。
他€€把孟沉霜轻轻放平在床上,一身€€白衣胜雪此刻已是遍染血痕。
鲜血从孟沉霜的眼中口中鼻中涌出€€,他€€看不见,也说不了话,如果不是在快要无法呼吸时不忘给自己€€施一道供气的法术,谢邙就快要以为€€孟沉霜已经失去了意识。
“不要什么?”谢邙问€€。
孟沉霜以前从未说过这€€两€€个字。
但这€€一刻,谢邙好像被他€€那一番“很平静”的说辞也变成了性€€情平静之人,第一次不得不冷静而理智地在日光之下审视双修之事。
仿佛这€€不是一场白日宣丨淫一般。
可€€他€€久久没有等到孟沉霜的回答,那点冷静理智马上就要维持不下去。
就在这€€一刻,鲜血又自孟沉霜双耳中流出€€,染红了锦缎荷花枕。
谢邙紧蹙的眉忽然€€松动。
孟沉霜不会给出€€回答,因为€€他€€听不见、看不见,也说不出€€。
但他€€意识尚在,察觉到谢邙许久没有动作,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二€€人紧挨的衣袖一路向上攀爬,直到握住谢邙的手腕。
孟沉霜的手掌滚烫如火,甚至还€€异常有力€€,将谢邙的手拉向自己€€的衣襟。
只有一层白罗衣加一层白罩纱,领口理得平实整齐,但被谢邙的手指一勾,便一下子乱了。
谢邙的眼皮抖了抖,目光描摹着孟沉霜染血的面容,胶着难分。
或许是因为€€孟沉霜四感€€丧失,剩下的触觉成了感€€知外界的唯一途径,加之失去掌控后€€本能的恐惧和警惕,一切触碰都变得极度清晰。
当那温凉的双唇即将要贴上他€€的眉心的前一刻,好似有一道电流穿过空气,窜进了孟沉霜的大脑和脊柱,使他€€整个人一颤。
紧接着所有紧绷又都融化在这€€个极尽温柔的亲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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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沉霜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好像无论在哪,都被翻来覆去。
他€€听不见也看不见,外来的触碰又不受自己€€控制,始终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
他€€清晰地察觉到某种带来战栗和欢愉的浪潮在仅剩的知觉中一次又一次反复奔涌,把他€€的大脑搅得一片混沌酸胀。
喉咙里仿佛有沙子刀割般滚过,心脏快速鼓动着血液涌向全身€€。
朦胧之间 ,孟沉霜听见耳畔回荡着一匹雪白骏马同样沉重的气喘和蹄声。
周遭暗影蒙蒙,屋舍高€€台仿佛被剪成黑影,在长街夜风之中猛烈晃动着身€€影。
唯有前路有星星火炬,穿透夜幕,描画出€€黑夜之中的高€€耸城门。
神武门三个字高€€悬墙头。
孟沉霜望着它们,隐约意识到不对€€,这€€好像是个梦。
梦中的他€€提槊跨马,按剑疾奔,穿过夤夜冷清长街,直驱皇宫神武门。
夜半三更€€,宫门已闭,龙庭骧卫值守禁宫,看见有人直奔神武门而来,立即横枪直指!
守宫将领高€€呵:“来者何人!”
遥隔三丈,骏马勒紧,仰头长嘶。
“昱明上将军萧绯!回宫觐见陛下!”
“上将军?!锦上京宵禁,神武门落钥,上将军何故深夜觐见?宫门已闭,还€€请上将军今晨再来。”
孟沉霜,或者说萧绯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神武门守卫们,浑身€€肃杀气息翻腾难止,目生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