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举手投足间的戾气有些吓人。也就他程放鹤受得住,若换了什么宋国公的女儿……
唉,明天得让徐素好好跟人家说说,季将军其实很温柔的。
“明日徐府给他们家姐姐办生辰宴, 往咱们府上递了帖子,一起去吧?”程放鹤歪在榻上, 状似随口道。
季允先是把窗子关严, 又去点角落的火盆,“徐姑娘莫非有入仕之意?”
也难怪他这么想。徐素从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妇人, 办宴本该只请女眷。如今请到他们府上,很像是要拉拢官员, 给自己谋个职位。
“不是不是。”程放鹤脱了外衣表示自己不冷, 让季允不必折腾那火盆,然后拉人坐到榻上,“徐姑娘请的还是女眷居多,所以才叫你去。”
季允:?
程放鹤若无其事道:“你如今年纪到了身份有了, 也该操心婚姻之事了。趁我还在, 替你掌掌眼。”
“徐姑娘原本力荐宋国公的幺女, 我说不能盲婚哑嫁,得先让你们见见,互相看看合不合心意。”他没注意到季允逐渐阴沉的眸光,说个不停,“不过你现在有爵位在身,不必非要找他们家。若看不上人家,就回来跟我说,找个身份低些的也不碍事,还是你喜欢最重要。”
他抬头,却见面前之人脸色难看极了。
下一瞬,季允突然将他按进怀里,从身后抱住他,一手掐着他的侧腰,咬上他耳垂。
程放鹤浑身一僵,这不是白天公孙猛抱他的方式么?!
这个魏清,嘴也太快了吧?!
他生怕季允想多,转身圈住人脖颈,侧头笑道:“人家多年忠心耿耿,图的就是本侯这副皮囊。本侯让他办事,给他抱一下都不行?”
季允不说话,一只手伸到颈后,按住程放鹤双手,蓦地起身。这一下把程放鹤带得无处着力,双脚没处放,下意识就圈住对方。
他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怎么跟自己要往上扑似的……
然后,季允跪坐到榻上俯身,松开颈后的手,怀里的人便整个摔下去,砸在被褥间。
季允狠狠掐住魏清口中“右肋下方最细的那段”,仿佛多用些力气,就能抹去旁人的痕迹。
大将军向来左手持剑,手劲非比寻常,掐得程放鹤痛苦不已。他软着声儿求饶:“我错了好不好?以后不给人碰了。”
这边腰间才撒了手,那边踝部就被攥住,紧接着突然是另一种痛苦。季允捏起人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恨恨的话音接在砰声之后:“以后你碰谁我不管,但你给我记住,你在我府上一日,就一日只属于我一人!”
过去一段日子里,季允从未像今天这般,对他如此之凶狠。
程放鹤开始后悔没早点这么做,反正给人抱一下嘛,府上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抱,故意让季允看见,然后就……
对方下手越来越重,程放鹤逐渐上头,根据经验,只要他表示满意,季允很快就会放过他。
不行,怎么能让季允放过他呢?
他有的是办法,比如反抗推拒,手臂便被大力制住。他眼眶湿润,便让人想看掉泪的模样。他骂人,可风雅的临川侯又骂不来脏的,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你个无耻的畜牲”,反倒更让人想做个畜牲……
可临川侯嘴硬身体诚实,季允双手都用来钳制他,哪都没碰,连个亲吻都还没给,他便什么都招了。
季允轻哼,“原来侯爷喜欢得很。”
接着是哗啦一声,桌上的包裹被碰翻在地,程放鹤看清里头的东西,瞳孔一紧。
那天在倚红楼,他买了人要走时,鸨母问他可要加点更刺激的东西。程放鹤心想,季允就喜欢刺激的啊,虽然报价有点高,但买人的钱都花了,不差这点零头。
于是他直接让鸨母来个礼包大全套,随便装了就拿回来,直到今日才看清包裹中有什么。
倚红楼还是比南风馆玩得开,这里许多东西超越了他的想象力,只看外形,完全猜不到是用来做啥的。
季允挑了半天,最后拿起一块玉雕。其实本质和纪柳的木雕差不多,只不过玉质更为精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用的奢侈玩意儿。
“明日的宴会,我会去的。”季允随手一堵,“侯爷也要去。”
程放鹤一惊,“……什么?”
“从宴会上回来我就检查,若侯爷擅自……”季允话音一凉,“之前我对侯爷,还是太过怜惜。”
……
秦城,吴江接到公孙猛飞鸽传书,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即刻提笔回信。
原本回一句“现在就去”便已足够,吴江却€€€€嗦嗦写了一整张纸,生怕对方独自一人身在中军,容易受人欺负,故而反复嘱咐。
放飞信鸽后,他让手下往李将军那禀报一声,连夜策马赶往京城。
到达京城时恰是深夜,早已过了宵禁的时辰。是夜大雨,他本想找个地方躲过今夜,明早混在百姓中入城,却实在不想再等,见门口守卫稀松,便径自上前,出示腰牌,“前锋军将官回京述职,麻烦开门。”
一个守卫按流程问他:“可有公文?”
另一个却瞪了他一眼,“没听见人家是前锋军?要什么公文。”
前锋军横行霸道惯了,办事不走流程也属寻常。大雨天的,守卫们没再为难他,让到一旁。
入了城,吴江直奔公孙猛与他约定的地点:深巷中的一家酒馆。
他冒雨砸门,许久也无人来应,等得不耐烦了,便直直将门撞开。
院子里,公孙猛一身便服,静静立在雨中,不着蓑衣或是斗笠,任由大雨浇透全身。
“怎么淋成这样?!”
吴江两步上前,要把他往屋檐下拽,对方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空洞的眼神费了好大力气,才凝聚在他身上。
公孙猛从怀中摸出一个皮袋子,放在吴江手中。
吴江打开看了一眼,确认里头是一张城防图,便迅速揣好。他拉不动公孙猛,只好在雨中问:“当初自己跑掉,为何如今又这么做?”
“将军对我好……”
公孙猛喃喃,吴江立刻懂了。
当初听说公孙猛逃走,他也曾痛心,却并未着人捉拿。他猜着人会逃往京城,反倒吩咐京城的中军照顾好这个逃奴。
他本以为公孙猛念着那个临川侯,从未奢望什么,谁料一腔痴心,竟真的等来了回报。
此时的吴江根本记不得什么城防图,强行抱起对方,进入一旁的仓库里,伸手就要扒人衣裳。
“你在这边隐藏身份,好好等着本官。等前锋军夺了天下,等本官出人头地,就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你进门€€€€”
公孙猛浑身湿漉漉的,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任由吴江百般撩拨,却毫无反应。
“晚了……”
他低低念了一句,溶解在疯狂的雨声中。
很快,仓库的门被突然撞开,闯进来的是一队中军将士。他们见到仓库里的情形,立即上前拿住吴江。
吴江大吼:“我是前锋军副将,谁敢拿我?!”
“前锋军不该在秦城么?擅入京城,这是死罪。”
“我……前线有变,回京述职!”
就在这时,地上衣衫凌乱的公孙猛抬起手臂,无力地碰了碰吴江的衣襟,从他衣里掉出一个皮袋子。
“这是什么?述职文书?”
为首的中军将士一把拾起,拆了开来。
……
这天是徐府小姐的生辰,府门外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她弟弟徐素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分明是个越国的逃兵,却在夏国当上文官,前两日才因为起草了一份军备文书连升两级,现已是五品兵部员外郎。
弟弟升官,姐姐生辰,喜事凑在一起,自有不少朝臣趁机来府上走动。更有人盯上这位孀居的姑娘,想与徐员外攀亲。
不止朝中官员,连夏国世家的女眷也来参宴,比如宋国公夫人带着幺女前来,令众人纷纷侧目。
其实还有身份更为显赫的,比如临国公、镇国将军季允,但他特意乘了朴素的车驾,混在队伍里毫不起眼,自然无人搅扰。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车厢里时不时发出一声低吟,似有若无,令人浮想联翩。不过整个车厢稳稳当当,并无什么异常的晃动,所以侍从们也不理解。
他们不知道的是,季将军与临川侯在车里并排端坐,临川侯却眉头微蹙,凤目含情,眼尾红得醉人,手掌死死抠着车壁,呼吸紊乱。每当车轮碾过一粒石子,他的喉头便发出一声动人的低呼,像极了正在被谁欺负。
可他分明冠带齐整,季允连一根手指都没碰他。
程放鹤内心崩溃。他给倚红楼的破玩意折磨了一宿,今天清晨试图偷偷弃了,反正日落之前装回去就是。可稍一活动就堵不住,他才明白季允到底要检查什么。要想不留痕迹地拿走放回,根本不可能。
他不是怕季允罚他,而是时刻记得,那五片桃花瓣还剩最后一片,而季允昨晚的反应,总让他有种濒临疯癫的预感。
所以他不敢招惹季允,本想和那块破玉和平共处一整天,谁知道这车轮,这石子……
在车里他什么模样都无所谓,可一会儿到了地方要见人,这真能坚持一整天?
第60章 ◇
马车停在徐府门口, 程放鹤让人扶着下车,一步步别别扭扭,感觉路都不会走了。
临国公府虽然低调, 路上还是遇见几个军中的熟人, 他们向季将军打招呼也就算了, 还非要和临川侯说两句。程放鹤早已颊边泛红, 身体僵硬,回应的话音都带喘。
有将士觉察到他不对劲,关切地问:“侯爷身子抱恙?”
“嘶。”程放鹤嘴角一抽, “嗯……下车时崴了脚。”
对方露出古怪的眼神。崴脚?整条腿都不好使,恐怕不是崴脚,而是痔疮吧?
一边走一边被悄悄折磨,程放鹤眸光逐渐迷离, 偏生自己这诱人样子人人可见,他仿佛被窥破秘密, 羞耻又加剧面上红潮, 愈发像个熟透的果子,惹人注目, 任人采撷。
一旁的季允见他模样,遂解开一半披风, 用宽大的布料遮住他容貌身形, 挡了一路。
徐府里里外外十分热闹,但以季将军的身份,自然不会同他们坐在一起,而是特意安排的阁楼二层的雅间。大扇窗户推开, 整个府苑的情形尽收眼底。
院里宴会开场, 歌舞声起。
雅间中只他二人, 却上了一桌子精致菜肴。程放鹤坐在原地不动,一来被折磨得没什么胃口,二来他挑食,吃不惯别人家做的菜。
而季允则耐心地把桌上荤素一道道尝个遍,最后舀一勺糯米丸子,送到人嘴边,“这个是侯爷的口味。”
此时的程放鹤不敢惹他,乖乖吞下了素瓷勺子中的肉丸。
味道果真不错,他下意识舔舔嘴唇,谁知这动作落在季允眼中,对方立即又送来一勺食物。
渐渐地,那不安分的勺子不满足于停在他唇边,而是撬开他唇瓣,将丸子浇在他舌上,然后与之缠卷,有意无意掠过口腔,在听到他呼吸一乱时及时撤离。
不待他平复心跳,便迎来了下一勺。季允饶有兴味地喂他吃饭,用个破勺子勾得他眼尾红到了耳根,一旦耐不住活动身体,便又惹到身后的玉。
“侯爷问为何不能给人抱?”季允用瓷勺在他下唇轻点,“吃个饭都能把侯爷撩成这样,侯爷抱着那公孙猛时,岂不远甚于此?”
季允俯身贴在他耳边,往他耳垂上吐热气,“他受得住么?季允要受不住了。”
程放鹤发丝凌乱,散下的碎发粘在鬓角,发红的眼眶里盛满泪水,一边死咬着唇不许自己哭出来,一边紧张地望向窗外,生怕有人抬头看向这扇窗,撞破他狼狈模样。
其实以季允的私心,只有程放鹤看得见外面,外面却看不见他。可仅仅是这样,也有种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