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已经染红了外套,好在只是划破了皮肉,谢闻澜把沾了血的布料剪下来,确认没有伤到骨头才略松了一口气。
一抬头,南渡终于睁开了眼睛。
“南哥?”伤口处谢闻澜没太敢碰,只能等医生再来处理,谢闻澜的嘴唇抖了抖,“我……”
南渡微微抬起了手,似乎想说些什么,立刻被谢闻澜握住了。
“要做什么你说?”谢闻澜微微俯身,耳朵几乎快贴到南渡的嘴唇,“我在听,喝水吗?”
鲜血的味道令南渡感觉到战栗的兴奋,尤其是这份疼痛还来自他自身,南渡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握着谢闻澜的手微微用力,勉强才遏制住不将人拉近的冲动,身子刚刚向上抬了抬,354就叫了起来。
【宿主宿主!人设人设!】天知道南渡打梁宵的时候354操心成什么样,好在那家伙自己做了坏事现下也不敢声张,354搬出原著,将乔南渡这个时候该有的难堪和痛苦一股脑地讲了一遍,【你现在应该表现出认清现状之后的自卑和抗拒!】
南渡当然不可能自卑,在他的那个年代里,别说是机械腿了,就连全身上下只剩个脑子能用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即便他只剩一条腿,对付几个变态也绰绰有余,不过……南渡挑起眉:【你确定?】
354坚定点头:【嗯!】
【好的。】
他铺垫得已经够久了,接下来的时间,是时候教会一个成熟的小狼如何捕猎和捍卫自己的领地。
南渡握着谢闻澜的那只手下压,用力地往外抽,脸上带着忍痛的表情,抬起另外一只完好的胳膊推在谢闻澜的胸口:“你……走。”
谢闻澜赶紧扶住他,他似乎直接忽略了南渡的这句话:“医生马上就来了,我们先等一会儿好吗?”
南渡尝试着起身,另一条腿却重重地跌了下去,像被缠住了尾鳍的鱼,伤口跟着晃动,被谢闻澜捂住的地方立刻又渗出鲜血来。
“别动!”谢闻澜皱起眉,几乎是下意识提高了声量,刚刚的
窃听器被他关了放在口袋里,他已经很克制地去想南渡发问关于这件事的任何信息,甚至没有功夫去管自己心里因此而升起,几乎快要把自己蒸发的火气。
好感度的数值在60和70之间反复跳跃,谢闻澜扣住南渡的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等一等,我们先等一等,等医生先给你包扎好吗?”另一只手往下,试图圈住南渡起身的腿,结果南渡整个人突然像惊弓之鸟一样弹了起来。
“谢闻澜!”当初那种被海藻和淤泥缠住的感觉又来了,他像是终于意识到,就算他用这种方式将人留在身边,也永远不可能像个正常的恋人一样,即便是一次机械义肢的小小故障都可能将自己打倒,在谢闻澜将要碰到南渡腿部的下一秒,他猛地向上抽离了一步,唯一完好的手臂抬起来,狠狠地掐住了谢闻澜的下巴。
因为受伤,南渡手上没剩多少力气,这么看起来似乎更像是调情,如果忽略南渡发红的眼尾的话:“谢闻澜……”他的手指用力,让谢闻澜的下颌都变得疼痛起来,那是谢闻澜第一次听到南渡说重话,仿佛他们是什么不死不休的敌人,南渡齿关颤抖,像是从肺部挤压出这句话,“我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你不过就是一个替身,”南渡的嘴角带着刻薄的嘲讽,一瞬间竟然让谢闻澜觉得这其实才是他的本来面目,“谁需要你的关心?”
下颌的疼痛几乎连到了心脏,谢闻澜的指尖一松,南渡立刻将手抽了出来。
“南……”
南渡闭上了眼睛。
谢闻澜起身时和医生擦肩而过,他深吸口气,咧出一个难看的笑来:“那你好好让医生处理。”
【宿主宿主,你刚刚实在是太棒了!】354决定对南渡实行鼓励式教育,一个劲地在他脑海里放烟花,【演技真好!】
【是吗?】南渡勾起唇,伤口消毒的时候的并不好受,可他像是完全没感觉一样,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慢悠悠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接下来还会更好呢。】
谢闻澜倚在墙边,手指下意识摸向口袋,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眸看了眼身边的林志:“林哥,能不能给我根……”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打断,“算了。”
林志刚想说些什么,转头接
到一个电话,对他道:“你跟我过来。”
谢闻澜跟着林志下电梯,一楼是主会场,二楼则是晚宴厅以及穿插在其中的慈善拍卖,两人到的时候,下面正在竞拍一块玉石。
谢闻澜的手指突然紧紧抓在了栏杆上。
他认得这块玉。
这是他奶奶陪嫁时带来的,曾经心心念念要传给孙媳妇的传家宝,后来被查抄变卖,没想到辗转到了这里。
谢闻澜耳边一片嗡鸣,只听到下方拍卖师模糊的声音:“白玉团凤€€,一百八十七万一次。”
“一百八十七万两次。”
“二百万。”
“两百二十万。”
“三百万。”
……
不断有人报价更高,但这似乎都和他无关,谢闻澜的手指几乎扎进木刺,下颌和指尖的疼痛一起窜进心脏,忽然看到身边的林志举了一下牌:“五百万。”
谢闻澜惊愕地回过头。
听到拍卖师惊喜的语气:“哇,有人出价了五百万,还有更高的吗?五百万一次。”
“五百万?疯了吧?这块玉撑死了也就两百万。”
“反正也是慈善拍卖,说不是哪个企业拿这个做噱头宣传呢。”
“那也不是笔小数目,”连刚刚恢复过来的陶垣都跟着回过了头,“让我看看是哪个巨头怎么有钱?”
“五百万,五百万两次……五百万三次……”拍卖师敲下捶,“让我们恭喜这位谢先生!”
“谢?”下面顿时一片议论,“没听说今天来的哪个公司老总姓谢的啊。”
倒是有陶垣的小弟拍拍他的肩:“垣哥,你不是说这块玉本来是谢……”
“谢闻澜?”
众人的视线跟着礼仪小姐的步子纷纷望向楼上。
“怎么是他,他不是来……”
“最近有什么新公司注册吗?”
“不愧是谢家的人,果然还是……”
议论声都像是轻浮的水汽,谢闻澜的目光只盯着眼前的林志,嘴唇抖了抖:“林哥,这是……?”
“小谢,”他不知道谢闻澜和南渡之前签过的那份协议,只是道,“我跟陈哲,是跟着老乔总过来的人
,一步步看着乔总从当初的小乔先生走到现在的,他好面子,要强,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游刃有余什么人都能护着,”林志叹了口气,“但其实不是的。”
“乔总以前也是很活泼开朗,喜欢在父母跟前撒娇会委屈的一个孩子,但是他十五岁那年……”林志没有再说下去,“他后来换了三个阿姨,那时候还没有机械义肢,最严重的一次,他强行练习走路从楼梯上摔下来过,差点就没了半条命。”
谢闻澜心脏一颤,就听到林志带着些叹息的声音:“乔总他很在意你。十五岁之后,我从来没见过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林志的视线在谢闻澜下颌的淤青处滑了下,“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但是小谢……乔总他是个很重情的人,无论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都希望你能……”
谢闻澜突然开口:“他来这个晚会,是因为我吗?”
不过是一个交流会罢了,连陶家都只派了陶垣这个废物,南渡一个总裁,根本没必要亲自过来。谢闻澜甚至在想,如果没有这个该死的窃听器和这个意外,南渡或许应该亲手把这款玉交给他的。
林志没有回答,但是谢闻澜已经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
【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70】
“谢谢你林哥。”反复跳动的好感度数值终于停了下来,谢闻澜转身朝着三楼的方向跑去,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想要见到一个人,去做一件从他一开始在废弃的屋子里找到南渡,从他看到南渡身上的窃听器,从他注视着南渡发红的眼尾时就想要去做的事。
谢闻澜推开门,不顾南渡惊异的眼神,一只手抢先按在了南渡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上,阻止了他任何挣扎的可能,另一只手抚上了南渡早已失去知觉的,和机械义肢连接处的膝盖,几乎用一种强势的姿态迫使南渡抬起头来看着他,俯身注视他眼尾里褪去的红。
他想问是,但出口的时候却只敢变成否:“南哥,你不喜欢我的对不对?”
南渡听出来了这其实应该是个肯定句。!
第十三章 总裁他有白月光(十三)
那个位置被人触碰的感觉很不舒服,起码在二十多年里,从未有人这么冒犯过他,好像那柄尾鳍从海藻换到了别的什么人手里,没有疼痛,无法逃脱,南渡尝试着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他无法回答谢闻澜这个问题,于是微微偏过了视线。
如果谢闻澜识趣的话,他应该在这个时候主动转移话题,这是属于成年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显然他还没有熟悉这套规则,依然用那种少年人的赤诚目光紧紧盯着南渡,像是一定要亲耳听到答案。
但是他能听到什么呢?南渡叹了口气,重新望回他的眼睛:“谢闻澜,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谢闻澜笑了起来,虽然表情看起来更像是要哭,他的大脑像是死机了一样,这种时候居然在想,还好没有直接问,这样南渡也不算拒绝他。
不对,他一开始也不是为了要得到另一个答案不是吗?谢闻澜一只手顺着南渡的膝盖下抚,找到义肢和关节连接的卡扣:“不要动,南哥。”
他声线里带着些沙哑的温柔:“我不是那个人,所以……你就把我当成普通朋友就好了。”既然不喜欢,所以也无所谓任何不好的一面,谢闻澜低垂着眼睛,尽量避免南渡因为看到他的脸而引起任何过激的反应,慢慢把他的义肢给取了下来。
那人既然装了窃听器又故意黑了监控,南渡的义肢突然故障难保没有他的手笔,谢闻澜没办法再忍受这个东西继续待在南渡身上,他一秒多余的视线都没有在南渡的膝盖处停留,只是拿起义肢掂量了会儿:“可能是线路的问题吧?”
“它很漂亮,”谢闻澜朝南渡笑了笑,“可以允许我做一些改动吗?”
“不说话的话就当你答应了。”谢闻澜将东西先交给闻讯而来的陈觉,风衣将南渡一裹,另一只残缺的腿被他牢牢地按在怀里,直接将南渡打横抱了起来。
“谢闻澜!”
“轮椅没在这,只能先委屈一下你了。”当初那个在南渡跟前单纯好哄的人似乎突然强势了起来,抬手将南渡的身子往上拖了拖,“抱紧我南哥,现在人都在二楼,我从后面带你出去。”
南渡好歹比谢闻澜大个四五
岁,二十好几了还被人这么抱着,南渡一上车立刻坐远了些。
谢闻澜趁此机会环视了一圈,连遮阳板都放下来检查了一遍,从反光镜里看到南渡带着些薄红的耳垂,不着痕迹往旁边靠了靠:“南哥,我今天跟你回家住吧?”
谁知道那个变态还会做些什么,万一黑到南渡家里的摄像头……任何人被窥视心里肯定会有阴影,谢闻澜不想南渡知道这件事,他必须跟着回去看一遍。
南渡终于回过头,视线从他薄薄的唇打量到修长并拢的双腿上。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人瞬间脸红到脖子根:“我,我是说,你,你家里那么多房子……我……”谢闻澜懊恼地放弃解释,转而陈述自己的理由,“你的义肢可能还需要几天才能修好,阿姨毕竟不方便,我……我可以照顾你。”
南渡没理他,谢闻澜自顾自跟着他下了车,非常自觉地将人抱了起来,当初挡在他身前的人倚在他的胸口,像一只脆弱柔软的小动物,谢闻澜只觉得心脏都满满当当。
王姨刚从楼上下来,饶是作为富人家的佣人已经足够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惊异了一瞬:“乔总,客卧都收拾好了,”她看了眼,“小谢先生您看还需要我再添置些什么吗?”
“不用,”南渡挣扎着要下来,“他不住……”
“谢谢王姨。”谢闻澜抢先道,“南哥的轮椅在哪,我抱他过去。”他边走边道,“等会儿您先回去吧,南哥有什么事我来照顾,您放心,我会做饭的。”
谢闻澜一笑就显得十分乖巧,装着的时候又非常有礼貌,王姨跟了南渡几年,自然也是希望他身边有个人照顾,乐呵乐呵地就被收买了。
南渡腿脚不方便,陈哲他们偶尔会来别墅办公,谢闻澜自觉地征用了留在小会议室里的电脑,将别墅的设备全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迹,这才放下点心。
他说会做饭就是真的会做饭,清蒸鲈鱼、苔菜滑肉、白灼菜心和板栗鸡,最后再配上一道西湖莼菜汤,口味清淡但也是色香俱全,直接承包了王姨的大部分工作,只是洗澡却是个大问题,南渡第一天还可以因为肩上的药勉强忍受擦身,第二天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了。
谢闻澜站在浴室门口:“南哥,需要我……”
南渡言简意赅:“出去。”
他知道乖乖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该松一口气:“那我就在外面等,你有需要叫我。”
南渡右腿不能动,现在又伤了左臂,洗澡只能以一个很别扭的方式进行,不过南渡向来没有什么照顾伤口的意识,疼痛让他感到迷醉和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