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小师弟,你来追我呀”
“快来追我,猜猜我在哪儿啊。”
“小师弟~~”
萧崇叙跃上树梢,便瞧见正是齐凝云与门里那小弟子在桃林里,你追我赶,好不快活。
只见那书生小白脸被齐凝云闹得满面通红。
少女一袭彩云月纱长裙,步履轻盈似踏云间,于桃林中仙袖飘飘,引后头的男子前来追她。
好一幅柔情蜜意,情窦初开的如诗场面。
萧崇叙立在树梢,那片桃林映入眼帘,越发粉得灼眼起来。
“哈哈哈哈哈€€€€啊?”齐凝云一脸甜媚嘴脸突得戛然而止。
她眼眸一抬,差点以为自己花了眼。
她那大师兄不知为何携着满身阴云,黑压压的一片,手持着他那柄轻易不拿出的时雪剑,威压迫人地朝他们而来了。
下一刻,齐凝云便脸色骤变,一把拽着她身后的小师弟,两人同时往下一扑。
时雪剑是一柄重剑,剑身比寻常剑要宽许多,这些年间已被萧崇叙修出灵性,许是主人心绪阴郁至极,那剑挥出之时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瞬间扬起骇人的一阵罡风,夹杂着萧崇叙汹涌如瀑般的雄浑内力。
沙石尘土久扬而不落,战战兢兢在那半空。
鸟雀振翅而出,桃花纷纷被那刚烈强劲的内力震裂,粉碎的桃花弥漫方圆数里的天空。
数息之后,满桃林只剩下齐凝云和那小师弟还在那里支棱着。
数十里的桃花被萧崇叙一剑荡平,树身都被拦腰斩断,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腰身。
齐凝云惊怒交加:“萧崇叙!你疯了!你发什么癫!”
只见崇王殿下,时雪剑归鞘,而后冷冰冰落下一句:“粉得心烦。”便转身离去了。
一刻钟之后,齐凝云听到远处山林又爆发出来一阵轰雷般的震响。
凝神一望,是那片开着合欢花的树林,也消失在这了渡空山。
一日未过,萧崇叙的恶行就已经传了满山。
小九好生安慰满腹牢骚的齐凝云,又给人送了二斤桂花糕,三斤奶枣丸子做零嘴,齐凝云才拎着大包小包地走了。
夜半时分,一轮明月挂在半空。
澄黄月光照亮萧崇叙半侧身子,半侧在阴影里,叫人瞧不真切他的神情。
小九在一处崖口找到了他,看到崇王殿下盘腿坐在崖边,手里拿着一块巾帕,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擦他那柄重剑。
“殿下,天黑了,回来歇息吧。”小九站在距离他十步之远的地方,开口劝道。
而萧崇叙却恍若未闻,只低着头擦剑,也不瞧小九一眼。
小九看他没有动静,于是提了口气,朝他走了过去,手试探一样,轻轻放在了萧崇叙后背,叹息一样讲:“走吧。”
走近了,崇王殿下一身的花香便涌入鼻腔,小九抚上萧崇叙已具成年男子宽敞强健的脊背,手下那蕴含着力量的肌肉轮廓触感温热。
“怎么弄成这样?”小九温声问道。
萧崇叙玄黑底的锦袍上,细细碎碎的许多花瓣还有木屑。
小九挑拣了几下,把明显的几片捡捏了下来。
话音落下,萧崇叙便内力一震,那些细碎的花伴着木屑便从萧崇叙衣袍上一同下来,一阵风袭来,全刮到了小九身上去。
小九:“……”
沉默一会儿,小九轻咳一声,没话找话一样跟崇王搭话:“对了,你是如何想起来宫廷里的小圆脸儿也是我的?”
萧崇叙脸上没什么表情,“听说你当时还没来得及跟我上渡空山就突得急症暴毙了,我询查了你当时尸首所埋之处,挖开来看空无一物,心下便确定了。”
萧崇叙这时候抬眼望向了小九:“现在细想来,只怕第一次你被人推下湖就已经要借假死脱身了,没想到却被我救了,你只能另想他法,得了个劳什子急症。”
小九却还停留在萧崇叙上一句话带来的震惊里,完全未想到萧崇叙还会为此事,彻查一番,迟疑问道:“你去挖了坟?亲自……?”
萧崇叙神情间闪过一丝掩盖不住的烦躁:“差遣下头人去做,很可能会糊弄我。”
小九观萧崇叙神情,怕是这崇王下山之后在宫里没少被人阳奉阴违的糊弄过,吃过几次闷亏,才变得谁也不信任,做事只得亲力亲为。
“不说宫里,就算是世家贵族里,也少不得底下奴才见风使舵,糊弄主子的,殿下自幼又少入京城……”
小九想着萧崇叙回了皇宫一趟为了查探自己的身份,又一个人去刨那数年前的糕点小师傅的坟的景象,心头颇不是滋味,宽慰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萧崇叙打断了。
“你不也是一样,与戏耍糊弄我的他们有什么不同?!”
小九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把矛头转向自己这样快,却见萧崇叙冷着一张脸,起身将剑收回,目不斜视地擦过自己的肩头,转身离去了。
小九瞧他离去的背影,好说歹说这么久,也是被惹出了几分不快,不由也带了几分情绪:“闹什么脾气,殿下若是十分不喜,我往后不帮你弄了便是!”
萧崇叙原本离开的脚步猛地一顿,他霎时转过身,眉眼凌厉:“你不帮我弄?你帮谁弄?你早同他人弄过多回了罢!”
他说着竟上前来几步,小九瞧他气势迫人地走来,不由自主朝后退了去。
“说什么心悦我已久!你当我什么都不懂?小九于床笫之事上如此随便,心悦的人恐怕也是……”萧崇叙越说越是愤恨,不知道怎么会被小九这样轻而易举的引诱欺瞒。
“住口!不是!”小九看着萧崇叙已是恼红了的一双眼,不由出声打断。
他朝前走了一步,抓住了萧崇叙的手,眼瞧着他年轻的眉眼,提声解释道:“不是!没有旁人!我心里只有殿下一人!”
听小九厉声自证,萧崇叙不由回忆起晨间那一幕,不知是羞是愤,咬着后槽牙问道:“你没有旁人?那你怎么会如此……深谙此道。”
萧崇叙看着小九脸上显示一片空白,而后闪过一缕难堪。
抓着萧崇叙的手也松了劲。
“殿下既能将我多次认出,也该知道我这身子与常人不同,在未遇殿下之前,我曾…我曾被主家买去,扮过几年主家的心上人,主家拿我做替取乐而已。”说到后来,小九似是极难吐出字眼,颤声道:“仅此而已,并无关情悦谁人一说。”
此话一说,萧崇叙仿若心口像是被什么隔空一抓,小九似是承受着巨大苦楚的脸庞上,嘴上那道他昨夜醉酒咬出的口子赫然撞进眼帘。
这是他昨日报复的证据,因着小九曾将他嘴唇咬烂过一回。
崇王被莫名的妒恨冲昏头脑,未曾细想,于床笫之事看似熟练的小九,为何会在亲吻一事上如此生疏。
现下结合着小九的话微一思索,便能窥见那隐蔽的,叫人心颤避讳的真相。
只怕是他原先的主家,只将他用于泄欲,并无疼宠疼爱之意,因此从未亲吻过他。
看着萧崇叙久久望着自己不出声,小九抓着萧崇叙的手再收不住力。
他垂下已酸涩上涌的眼眸,松了手:“殿下若是嫌我脏,那我往后……那我往后……”后头这句话小九重复了两遍,抖着声调,未能完整地说出口。
萧崇叙仿佛是被小九嘴里的那个“脏”字刺了一下心脏,他被这陌生的痛意逼得脱口而出:“我并无此意。”
小九愣怔一瞬,却在下一刻被萧崇叙抓着手,拽了一下:“我们回去。”
恼了一天半夜的萧崇叙总算愿意回去休息,小九被他牵着,走在林间,树叶€€€€€€€€出声。
萧崇叙在前头牵着他,闷闷出声:“你既心悦我,往后再不许同旁人弄那档子事。”
第14章
小九打了一盆水,用巾帕湿了水,将崇王殿下的手指一根一根细细擦了。
“你说你,这山里头的树是如何惹了你了,你要拿它出气。”小九将巾帕沥水一拧,“若是叫你师父知道,你将山里的树这么乱砍一通,少不得要训斥你。”
萧崇叙端坐在床边,不以为意地想,他师父才不会管呢,太青大师对手下这几位弟子从来都是放养,他只管他酒窖里少了几坛酒,才不会管山上少了几棵树呢。
但是耍了一天威风的萧崇叙自以为今夜逼问出了小九过往的伤心事,因此对小九的话只当作没听清,也不做反驳。
待两人洗漱了,小九将水倒了,刚往床边一坐,萧崇叙便将脑袋凑了过来,煞有其事说道:“我从今早醒来,便感到头脑昏胀,许是昨日为你挡酒的缘故。”
小九看着已经自觉放到自己腿上的脑袋,一时失笑,旋即顺坡下驴,抬起微凉的手指按上了萧崇叙的太阳穴。
“那我便为殿下,按一按吧。”
小九身子已然恢复,萧崇叙也该下山了。
京城事未了,他若再这样待下去,保不齐他母后要四上渡空山了。
小九坐在桌边,青衣宽袖里,露出来一截手臂。
太青大师正在为其诊脉,过了片刻,收回了手,“小九身上余毒已清,不过日后还是要切记,好好调养。”
“万没有想到这破烂身子还能存活,原以为已是命数已尽,神仙难救了。”这话倒是情真意切地紧,小九目光烁烁,“幸得太青大师妙手回春,大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太青闻言,轻笑了一声:“谬赞了。”他那双狭长的瑞风眼扫过小九,“也是你命不该绝,从中了罗莲丹毒之后,你先后服下过诸多救命解毒的珍品,才拖延下来毒性,而后到最后关头,又得小叙儿一口心头血吊命,几经辗转,叫原本一年内就该毒发的罗莲丹拖到现在。”
“这些非是本尊一人之功啊。”太青似笑非笑地瞧着小九:“小九旧主这般手笔,料想也是极其想要保下你的命的。”
小九早知以太青大师之能,怕是早就看出自己这副身子的古怪之处,闻言也未再加掩饰,只淡淡一笑。
太青大师看小九表情,已知他并不愿多提及旧主,于是也未再多说什么。
停顿片刻,小九目光落到自己腕子上,眼神微得一动,而后问道:“大师刚才所言,我身体内的余毒已清,可是全清了?”
太青似觉这话奇怪,但是也确定的回答:“是啊。”
小九疑声道:“旁的毒也是?”
“什么旁的毒?”
小九不再打哑谜,直白说道:“太青大师为我诊治病躯,自能察觉我身子不同寻常之处,实不相瞒,我确为他人骨刃奔波效命过,旧主曾在我身上种下一种毒,需得每半年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一旦毒法,便是剐髓刺骨的疼。”
无骨刃这般不好掌控的利刃,使用之人,会用毒控制也不足为奇。
只是太青大师此刻看着小九的神情,字句斟酌,还是说道:“小九,你身体里没有旁的毒。”
话音落下。
小九脸上先是像被什么击中似的一片茫然,而后是极大的困惑不解,不可置信。
“没有?没有旁的毒……那我这么多年……”小九话说到一半,似有什么自脑海一闪而过了,还未来得及细想,只微一念动,便是遍体生寒,脸上的愣怔逐渐被一种内心逐渐涌起的荒唐猜测带来的悚然寒意所覆盖。
那句话到底没说完整,余下的字眼被小九咽下,他脸色浮现出来一丝苍白,抬眸看见太青目露疑惑担忧地望着自己,于是连忙收拾了表情。
小九客气拱手:“小九无事,知晓体内没旁的毒,便安心了。”
而与此同时的渡空山,断崖处。
萧崇叙正收剑往回走,半路突得被拦了路。
齐凝云从一棵树上一跃而下,大剌剌落到萧崇叙面前:“大师兄,听说你和小九明日便要下山了?”
萧崇叙无甚可隐瞒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