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坏我和小师弟的好事,砍了桃林合欢树的事就这么算了?”齐凝云比萧崇叙矮了许多,却跨着手臂,仰着脸,一副要找麻烦算账的样子。
萧崇叙这会儿气性已消,况且小九也因着这事,在自己耳边絮叨了好些句,难得一见的,萧崇叙对于破坏了师妹和小师弟风花雪月的约会圣地之事,起了那么一丝的,微弱的,愧疚之心。
于是萧崇叙说:“抱歉。”又看了他师妹一眼,宽慰般讲:“渡空山灵气重,不到一年头便又能长出了。”
齐凝云却吊着眉眼,“那也不行!”
萧崇叙耐心告罄,沉下声:“那你要如何?”
齐凝云显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看她大师兄的脸色,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地凑了过去,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把自己密谋已久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听师父说,你那相好是个无骨儿……既如此………何不……,实在是……美事一桩!”
眼瞧着齐凝云越说,萧崇叙眉头却越皱越紧,齐凝云还未察觉,边说边起劲,说到最后还“啪”地一声给自己鼓了掌。
眼看着满脑子鬼点子的齐凝云眉飞色舞地说着自己的计划,萧崇叙完全不留情面地拒绝道:“不行!”
齐凝云欣喜若狂的神情被按下暂停键,不由追问:“为何不行?”
萧崇叙不愿与她再耽搁时间,只觉得他被聒噪的师妹念叨的脑袋又开始有点昏胀,许是前日醉酒未解的缘故,小九若是个负责任的人,便该再为自己按一按脑袋。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萧崇叙绕过拦路的齐凝云,便要再走,
齐凝云这时候看着毫无助人为乐之意和愧疚之心的萧崇叙,不得不一咬牙,祭出杀手锏。
她再次绕到萧崇叙面前,细手朝胸口一掏,拿出来一个本子,在萧崇叙眼前飞快地一掀开,而后又合上,宝贝似的收回了胸口。
萧崇叙眼前书页一闪而过,他只来得及看清楚,书上画着两个交叠在一起的男子。
“你若帮了我这个忙,我便把我珍藏的这本男子春宫图赠予你!如何?”齐凝云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
萧崇叙脑子里虽在回想刚刚那一闪而过的一幕,却还是故作冷静沉着:“我要这东西做什么?”
齐凝云看他装模作样,不由冷笑连连:“大师兄,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昨日在山上乱砍乱伐,破坏花草树木,还不是因为小九于你之前有过他人。不是我说你,男人嘛,自然要大度一点,以小九的年岁,在山下凡尘俗世里早该娃都会跑了,就算此前与他人有过恩爱往日那也是情理之中,何必呷醋发癫,失了姿态。”
萧崇叙当即怒目圆睁:“齐凝云!你又偷听瞎打听了什么!”
“我瞎打听?我这是在帮你!你连对着吃嘴儿都不会,把你相好嘴上咬那么一道口子,你以为谁看不见啊!”齐凝云看他要发怒,连连后退,嘴上却不罢休:“真是叫人笑话,若叫小九与你在情事上始不得愉悦,万一哪天他又找旁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齐凝云看萧崇叙脸上表情骇然,动作却慢了下来。
她骤然压低声音,再下一记猛药:“况且,你当真不想看小九……身穿……的样子?”
话音落下,时雪剑归鞘。
萧崇叙掷地有声语气沉沉,吐出两个字:“成交!”
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的齐凝云,瞬间长舒了一口气。
第15章
小九和崇王下山这一天,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
萧崇叙携小九纵跃山林,临到山脚,慢了下来。
萧崇叙背负着重剑在前面走,小九跟在后面,端详萧崇叙背后那柄时雪剑。
想起来离开渡空山时,小九曾疑惑,时雪剑既然是萧崇叙的随身佩剑,怎么此前在山下时没见过萧崇叙带着呢。
那时候齐凝云附耳为小九解答,时雪剑是萧崇叙机缘巧合下,自己亲手寻得,宝贵得不行,平日里练完剑都要用巾帕反复擦半个钟头。后来下山,更是没舍得带出去,供在高桌上,还盖了锦布,离去前曾与太青大师告别说,至多三个月,去去便回。
曾以为能三个月解决自己太子哥哥登基一事的萧崇叙,已经在山下待了快要两个年头儿……
小九眼看着前方,萧崇叙挺拔身姿,迈着长腿,背后背着自己那裹了三层布的重剑,束起来的冠发迎着袭来的风扬起。
十九岁的萧崇叙,身躯与面孔逐渐褪去少年人的青涩,他的眉眼更加的深邃和华丽,哪怕现在穿着一身低调的玄色黑衣,也无法遮掩他身上与生俱来的,极易给人带来压迫感的气质。
与此同时,成长了一些的萧崇叙似乎也终于认识到,没有办法用短短三个月解决那些朝堂纷争的事实。
想到此处,小九几乎能够想象出来,下山之前的萧崇叙,说出来那番话时一本正经的表情。
不过如今的崇王殿下,在一滩浑水里搅和一两年之后,心性也是成长了不少,至少在抓捕奸细小九时,十分机警。
萧崇叙转过头来的时候,正撞见小九带着笑意的双眼。
小九总是偷着看自己,发出来这种痴笑。
萧崇叙现在已经习以为常,也不想对小九过多苛责,只是他这般分心,实在是耽误脚程。
萧崇叙不得不的伸手拽了小九一下,然后提醒说:“跟上,别总分神,快要到盐洲城了。”
眼看着远方已经隐隐约约能望见盐洲城的影子。
天隐约将要擦黑的时候,萧崇叙与小九终于来到了距离渡空山最近的城,便想要去买两匹马,骑着回京。
两人来到集市上,小九在卖马的马厩里挑选出两匹看起来身强力壮的马,牵了出来。
萧崇叙打眼一扫,也还算满意,利落的迈腿跨上马,对着小九就是微微一扬下巴。
小九后头跟着贩马的马夫,正眉开眼笑地夸赞自己家的马,又伸出来两根手指:“只要二十两。”
小九觉得这价贵了,但是一看崇王殿下已经坐上了,不由低声叹了口气,然后朝萧崇叙伸出了手。
萧崇叙又再次露出了一副拿小九很没有办法的表情:“我们俩同骑一匹,会有些慢。”
小九沉默片刻,还是张口很煞风景地道:“公子,奴才身上未带银钱。”
萧崇叙表情凝固了一瞬,而后缓缓收回了手。
面面相觑几瞬,萧崇叙刚才如何利落上马,现下又利落下来了。
“我也没带。”
萧崇叙面无表情地说完后,那马夫原本殷切非常的神色也缓缓消散了。
“啧,没钱你们来牵什么马啊!”
“不是,瞧着富贵人家的样,怎么二十两都没有!”
“装模作样……呸……”
在马夫冷言冷语的奚落中,小九和萧崇叙一前一后,离开了。
一阵诡异的寂静后。
萧崇叙看着小九一脸愁容,不由出声说:“没关系,去赚些钱就好了。”
小九不由问:“去哪里赚钱?”
两人这时候已经走过了半条街,萧崇叙抬手一指:“到了。”
小九跟着萧崇叙来到盐洲城最大的赌场,幕帘一撩开,里面人声鼎沸,乌烟瘴气的。
亢奋的赌牌声,还有些唏哩哗啦推牌的声音,交织一片。
赌场里,正对着门的柱子上印着一个小像,画工并不卓绝,能隐约看出是个男子的头像,戴着一张麒麟面具,露出来半张脸。
小九刚盯着瞧一会儿,又看了看已经挤入了牌桌的萧崇叙,恍然惊觉,这里是距离渡空山最近的城池,因此萧崇叙在此间声望更盛。
他想起了一些什么,有关萧崇叙那些流传民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事迹。
小九不由又抬眼看了一看那墙上的小像,收回眼神,飞快凑到了萧崇叙身边。
“公子?咱来这挣钱?”
萧崇叙点了点头:“是啊。”他一边回应小九的话,一边又迈开腿还了一桌,伸头张望。
没有办法,萧崇叙会的玩法实在有限,接连热闹的几桌,才总算找到在玩“比大小”的一桌。
小九这时候心情开始有几分激动,紧紧跟着崇王的步伐。
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激动的心开始狂跳,颤抖的手搭上了萧崇叙的臂膀,小九眼睛放光,凑到了萧崇叙耳边,絮絮叨叨说:“听说你降生之时,天生异象,太青大师突降皇宫,留下一句“此子非是凡间物”给今上和你母后……”
话还没说完,萧崇叙便打断了,狐疑地看了小九一眼:“这你也信?不过是一些没有根据的坊间传言罢了,师父下山每回收弟子都说这么一句,跟齐凝云她老爹也是这么说的。”
小九靠得实在太近了,而且说话时扑出来的热气弄得萧崇叙耳侧很痒,只是小九身上的味道实在好闻,在这气味嘈杂赌场里,萧崇叙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
小九这时候还不放弃,又在脑内搜刮起来:“那说你天生麒麟,命格非凡,气运超然……”
萧崇叙揉了揉有点热乎的耳朵:“哪有那么夸张。”
这时候萧崇叙前面的那人终于输光了银钱,骂骂咧咧地走了。
萧崇叙终于摸到筛盅。
第一局比大。
萧崇叙筛盅晃了几下,一开出来四个六,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哗然声。
对面那大汉这时候一抡胳膊,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来了手臂上的崇王好运麒麟像,嚷嚷道:“再来一局,比小!”
“哗啦啦”筛盅又晃。
萧崇叙再开,四个一。
小九目瞪口呆:“不是,你不是说你没那么夸张吗?”
萧崇叙一脸坦然,跟小九说:“是啊,顶多就是这样。”
再比大的一局,萧崇叙再次开出四个六:“就是堵运好一点而已。”萧崇叙看着小九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又不缺钱。”
小九:“……”
就在对面大汉已经输得面红耳赤,满脸红光,手臂上青筋爆出,手臂上的崇王好运麒麟像都溢出来汗珠的时候。
萧崇叙总算在小九的劝告下,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两人走了几步,萧崇叙把赢来的钱财顺手交给小九,侧着头,不知道脑海里又想了些什么,突然解释起来“我只想买一辆马车,并无嗜赌这等恶习。”
这小九自然知道,崇王似乎除了练剑勤了一些之外,并无其他过分明显的嗜好,生活作风良好,作息稳定,没有什么不良恶习。
小九赞同地一点头,刚要出口夸赞一番,就见赌场的门帘被一掀开,一群带刀侍卫闯了进来。
赌场里瞬间一片混乱,噪声更烈,还有几个正要翻窗逃走的,都是以为这赌场里出了什么事,官家要查。
萧崇叙抬眼一看,正是他那王府近卫,裴远。
十五日后,京城。
“提亲!?”许久未见萧崇叙,但是已经压了一肚子邪火的东宫之主萧宸景,即使再端着一副沉着冷静的储君之态还是忍不住皱眉,眼底闪过一丝惊奇:“你要和谁成亲?”
萧崇叙在这殿内等了他这日理万机的太子哥哥足足三个时辰,也是没了什么耐性,于是尽量言简意骇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和宰相齐海广之女,齐凝云。”
萧宸景盯着他,脸色沉着:“我怎么此前没有听你说过,你对你那师妹有过这等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