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越收回视线,端着茶送到唇边:“缘这东西,怎么说得准。”
他抿了一口,这位大师,就是给沈策西算过命的那位,薄越有关于沈策西的事想问他,也有关他自己的,他想听听看,这位大师,是不是真有说得那么传神。
他摩挲着杯口,又听他道:“你所见所闻,是缘,所到所得,也是缘,都是造化。”
薄越指尖一顿。
雨裹挟着风,沈策西收了伞,“你们跑那儿去干什么?”
“那不是给你俩腾二人空间呢。”孟之武打趣道。
“少来。”沈策西抬脚朝里走去。
事实上,孟之武是见那边风景好,哪知去的时候好好的,回的时候一场雨就落下了,他乐呵呵的转移话题,问薄越呢,“你怎么没叫他来送,还亲自跑一趟。”
沈策西:“怎么?我一个人还不够格接你?”
“我没这意思啊。”孟之武就觉着他对薄越太上心,光是他这话,都无意识的把薄越抬高了。
他今天见着薄越戴的那手表,之前沈策西买下那手表他就觉着挺奇怪的,不像沈策西会喜欢的类型。
今天看到那手表的主人,才算是明白过来。
他们这些人,包养个人,送东西不奇怪,送得太用心,就挺奇怪了。
他们一进去,没见着薄越。
沈策西拿手机出来给薄越打了个电话过去。
一阵电话铃声从外面响起。
回廊尽头处,薄越掏出手机,又听到几道脚步声,抬头就见沈策西他们从一个门槛儿里跨出来,沈策西问他去哪儿了,薄越收了手机。
“去喝了杯茶。”他见沈策西肩头那块都湿了,碰了下。
“我手都凉了。”沈策西说。
薄越:“倒杯热茶暖暖手。”
“别麻烦人了。”沈策西道,“你手不就挺暖的。”
薄越一掀眼:“你都没碰着,怎么知道我手暖。”
“你不是刚喝了茶?猜的,你有意见?”他挑着眉梢握住了他的手。
“没意见。”薄越笑了声,把他手揣进了口袋。
那手是挺凉的。
外面的雨下了一个多钟头,停了,一行人下山。
被雨打湿的路面成了深色,路滑,沈策西穿着光滑的皮鞋,鞋面上都沾上了泥点,薄越和来时一样,走在最后面。
他看着沈策西的后颈。
想起那大师说的话,下棋要是碰到一盘死局,如果不入局,便能解,入局,那必有一劫难解,那是入局,还是不入局。
不入局,死局依旧是死局。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湿润的泥土味儿。
前面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沈策西脚落下一个台阶,皮鞋鞋底陡然一滑,身体陡然的失控往后倒去,失重感袭来,他瞳孔紧缩了一瞬。
操。
这他妈要摔一跤,那丢脸就丢大了。
要撞到前面的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脑子里仅剩一个想法€€€€不能摔。
肩膀撞到了一堵人墙,他脑袋上传来一声闷哼。
薄越走在他后面,在他脚滑的第一秒就反应过来了,身体先做出了反应,他隔了几个台阶,跨下去伸出手,腹部被他手肘打到,劲儿还不小,挺疼。
想要接住失衡的人,用得力气不小,不止承受他的体重,还得承受他挣扎着想要站稳的力道,一个不小心,自己也会被带倒。
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理性无法永远占据上风。
脖子上一阵勒人的力道勾得他脑袋往下低,他拽住了沈策西,沈策西拽住了他卫衣领子。
锁骨到肩膀一片的凉意袭来。
沈策西喘着气抬起头,呼吸一阵阵的落在他那半边锁骨上,叫人发麻。
薄越垂下眼,侧眼,看了眼那被扯下去的卫衣:“沈总劲儿还真大。”
沈策西:“……”
“我靠,没事吧?”前边孟之武听到动静,转头就看到两人那拧巴的姿势。
他比他们快了好一段路,没太注意到薄越衣服,就见沈策西快摔了。
沈策西:“没事儿。”
他把薄越的衣服给拉了回去,“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那还挺厉害。”薄越说完,垂眸笑了声,“看得还挺准。”
沈策西:“……你全身哪儿我没看过,还害羞呢。”
薄越看着他通红的耳根,也不知是爬山热的,还是风吹的。
“嗯。”他说,“我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外面耍流氓。”
沈策西:“我也没耍流氓。”
“你要耍,回去再耍。”他用商量的语气说,“行吗?”
沈策西:“……”你他妈没完了是吧?
沈策西借着他的力站起来,一站稳,脚踝和后脚跟就一阵的刺痛,他“嘶”了声。
薄越:“扭了?”
沈策西绷住表情,若无其事道:“没事,缓缓就行。”
薄越蹲下了身,沈策西扶在了他肩膀上,薄越拉起了他裤腿,裤腿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泥点,沈策西还记着来的路上,他手上碰了灰,薄越都让他擦干净,薄越是个挺爱干净的人,在家也自律,从来不把东西乱扔,他乱扔的衣服,薄越都会给挂上。
这是他的生活习惯。
但是现在他裤腿上沾了泥,还有点湿,薄越也一点都没在意,直接卷起了他裤腿。
沈策西许是觉有些狼狈,腿往后缩了下。
他扣住了他的脚踝。
“别动。”薄越问他哪儿疼,沈策西声音有些飘,说哪哪都疼,听描述就是走不动道了,下山还有好长一段路,他在他面前蹲下,“上来吧,先下去再说。”
沈策西:“我能走。”
薄越转头看了他一眼,挪开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往下走了两步,转过身,“你走一个看看。”
沈策西:“……”他没想到薄越就这么轻易的就放弃了,劝都没劝他一句,让他架子都端不起来。
刚还和煦如风呢,转眼就半点情面不留。
“怎么了啊?”底下孟之武见他们迟迟不下去,问道,“摔着了?”
沈策西咬了咬牙,抬脚朝下面走了一步,右脚落地的瞬间,他身形趔趄了一步,痛得他心态都跟着失衡,有些憋屈。
薄越大致猜得到沈策西怎么想的。
他觉着让人背下山不爷们儿,太丢面儿。
看着沈策西吃痛,他上了一个台阶,伸手接住他,沈策西也不费力站稳了,干脆落入了他怀中,憋闷在这一刻抵达了顶峰。
“你别管我让我摔下去得了€€€€看戏呢,看我丢脸很有意思?”
说着这样的话,抱着他的手一点劲儿都没松。
“没,不丢脸。”薄越说。
“走不了,不要逞强。”
“我能背得动你,还怕我把你摔了呢?”
沈策西:“……”
薄越在沈策西面前蹲下,这回背上一阵力道沉沉压下来,他稳稳当当站起身,朝下边走去。
孟之武刚看他们气氛不对,还以为他们吵架,都没敢凑这个热闹,这会见薄越背着沈策西下来,问怎么了,薄越说他脚扭了,至于其他的,没说。
沈策西在他背上也没说话,下巴轻轻的靠在了他肩膀上。
男人朝下走得很稳,在他背上也不觉颠簸。
他身上的气息干燥清新,今天没喷香水,但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儿,薄越让孟之武他们走在了前面。
孟之武他们不知道原因,沈策西莫名察觉到了薄越那份体贴。
那俩人搁他们身后,他挺不自在。
薄越什么也没多说,就这么背着他,让人分外的安心。
途中,孟之武问薄越要不要帮忙,薄越都说不用。
这么长的一条路,哪怕是他,下到下脚下都有些气息发沉了,他拉开车门,让沈策西坐进了车内。
“真没事儿啊?”孟之武问。
“没那么娇气。”沈策西道,“怎么每回有你都没什么好事儿。”
“唉!这话过分了啊,今天这事儿不能赖我。”孟之武抗议道,他又看向薄越,竖了个大拇指,“你小子体力是真好啊,这都不带喘的,服气。”
薄越笑笑:“还行。”
他们没聊太久,本还打算一起去吃顿饭,沈策西腿给扭了,这顿饭也泡汤了,司机开车去了附近的一个小诊所,诊所不大,里面有两个吊水的人。
薄越扶着沈策西进去,脱了鞋袜,那医生一看,腿没伤着骨头,只是扭了,那一块肿得不轻,红彤彤的,这一会儿的功夫,跟发酵了似的。
医生给他们做个简单的紧急处理,拿出冰袋,让他们冰一会儿,薄越接了冰袋和纱布,坐在沈策西对面,把他脚放在了自己腿上,冰着。
“我操€€€€”沈策西条件反射的缩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