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黎徊宴吐出烟圈,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递给他,半阖着眼没说话。
傅星戎动作熟练的打开烟盒,看起来像个老烟枪,实际上是给人发烟练的,动作行云流水得漂亮。
“不是说,不会出现在我面前?”黎徊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拿着烟盒抖了下烟灰。
手指修长漂亮,一看就是彬彬有礼的人,抽烟都没冲散那股斯文的气质。
傅星戎抽出烟,叼在唇边:“你不是给我信号了吗?”
黎徊宴:“我什么时候……”
“借个火。”傅星戎凑过来。
黎徊宴眯着眼,脑袋往后退了点儿,又被傅星戎抬手扣住了,他咬着烟蒂,烟头抖动了两下,喉结也不由滚动了下。
傅星戎垂着眼,看着从那边烟头传过来的火光,“这个不是吗?”
黎徊宴:“你说什么?”
傅星戎唇缝间蔓出了烟雾,飘到了黎徊宴那边,他被这烟呛到,霎时间偏过头,咳了几声,额头碎发落下,皱了皱眉。
“你€€€€”
“你之前不抽烟的吧。”
黎徊宴心脏像是被这句话刺了一下,一瞬的抽痛,他摘了唇边的烟,嗓音咳得微微暗哑:“所以呢?”
有些刀子软得不见利刃,傅星戎那句话表现出的这种熟稔,仿佛一针扎下去,痛得厉害。
尼古丁让人感到有几分的清醒。
他以为傅星戎或许会很得意,显摆一下。
“少抽点儿吧。”傅星戎只说,“这玩意儿有瘾了戒着难受。”
“我知道。”
还剩大半根的烟在黎徊宴指尖从中间弯了下去,刚被那一口烟呛到的余韵还没散去,肺部像是牵连到了心脏,供氧都供不上来。
傅星戎也没问他怎么都到这儿了还没上去,“那个谁……宋总,会不会影响你们合作?”
他是在问那会儿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他。
隔了会儿,黎徊宴说:“会的话,你还能去给人赔礼道歉?”
傅星戎:“他没理的事儿,你让我去道歉?”
“这种事,不看谁对谁错。”黎徊宴道,“他想要泄愤,完全能从中作梗。”
不过合作对象是鸿黎,黎徊宴才是对方不敢得罪的那个人而已。这点黎徊宴没有说出来,生意场上弱肉强食向来如此。
这会儿又不讲究“公平”了。
傅星戎道:“那只能说明他品行不怎么样,黎总你挑合作人的眼光不太行。”
黎徊宴轻扯唇角。
他说的好像永远在理,能堵得人哑口无言。
两人间静下来,傅星戎拿着那根烟,也没抽了,烟头自燃了一节,他抬起手,掌心接住了烟灰。
“心情不好啊,黎总,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今晚没跟人喝够?”
“啊……”傅星戎看了他一眼,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拧灭了烟,转了话道,“我先打个电话吧,等会儿一起上去?”
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过去,那边很快接通了,他开了扩音,“春哥。”
黎徊宴想要回避一下,转过了身,还没迈出一步,被傅星戎拽住了手腕,不松不紧的力道,他挣扎一下就能挣扎开。
“嗯,怎么了?”那边是一道男声。
傅星戎似是无意识抓到的,拿余光扫了他一眼:“你和杨姐到酒店了吗?”
“到了,她这会儿在收拾,今晚喝了不少,你也到家了吧?”那边问。
傅星戎:“嗯,到了,杨姐今晚没吓着吧?”
那头男人应了两声,“没呢,放心吧,她还让我跟你说句谢谢呢。”
傅星戎道:“小事儿,那你们好好休息,不打扰了。”
聊了几句,他挂了电话,随口道:“上次出差的合作方过来玩两天,就是你在饭店见到的那个,和她老公一起来的。”
“应酬当然是没法喝尽兴了。”说完,顺道也松了黎徊宴的手腕,把灭了的烟蒂扔进了垃圾桶,“要回去吗?”
黎徊宴黑沉的眸子沉静如海,“好啊。”
“那就喝一杯吧。”
这么晚了,两个不清不楚的成年男人坐在一起喝酒,氛围也不是那么清白,两人都不是多傻白甜的人。
只是有些东西,隔着一层纱,朦朦胧胧,谁也不去戳破,又谁都醉翁之意不在酒,黎徊宴靠在沙发上,看着傅星戎倒酒。
他进门就把外套脱了,白衬衫扎进裤腰带,劲瘦的腰身躬成了一道拱形,薄薄的一层布料似包裹不住那具气血方刚的身体。
傅星戎把酒杯推到他面前,他伸手去拿酒杯,和傅星戎的手碰在了一起,手往回收了收:“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挺多的,你问哪方面?”傅星戎说。
黎徊宴:“你觉着呢?”
傅星戎懒洋洋道:“我哪猜得准你的心思。”
这话属实是谦虚了。
黎徊宴道:“随便猜猜。”
这可一点儿也不“随便”。
他猜什么,准不准先不说,他往那个方向猜了,就说明他在意什么。答案对不对的掌控权只在黎徊宴手中。
这分明是挖坑给他跳呢。
傅星戎一个也没猜,道:“黎总既然想知道我在忙什么,那怎么不来找找我?”
他总能一针见血的问到点儿上。
为什么不去找找他,一句话让人心尖儿都翻腾倒海,怎么可能再去找他,他不折腾他都算是好的了,傅星戎是真不怕他恼羞成怒报复他呢。
就算赌输了,赌品不好的也大有人在。
是不是他表现得太人畜无害,让傅星戎觉着他是个好应付好拿捏的?
黎徊宴往后靠了靠:“没有为什么。”
黎徊宴这个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你做人能不能真诚点?”傅星戎说,“像我一样。”
黎徊宴:“……”
被一个比他小那么多岁的男人教育,这简直就是十分荒唐。
客厅一阵铃声响了起来。
是黎徊宴的手机,傅星戎不知道谁打来的电话,只见着黎徊宴在接了电话之后,脸色明显的变差了,嗓音冷淡的应了两声:“我这会儿下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黎徊宴眉头一紧。
挂断了电话,黎徊宴就把目光投向了他,“你……”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黎徊宴起身,拽着傅星戎的手腕:“你跟我来。”
“谁电话让你这么着急?”
傅星戎被他塞进了书房,黎徊宴道他爷爷来了,不想惹麻烦,就别出声,书房门关上了,傅星戎摸索到墙壁上的灯打开,转了一圈,在那张椅子上坐下。
黎老爷子?这么晚了,查岗呢。
什么着急的事儿,非得晚上来。
桌上钢笔滚落到了地上,傅星戎蹲下身,才摸到笔,听到外面一声“爷爷”,离书房门口很近,隐约能听到说话声,接着,书房拧门把手的声音响起了。
傅星戎缓缓抬起了头。
黎徊宴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让老爷子和傅星戎有任何接触,会让事情变得麻烦,让他看到他们这么晚还在一起,一个弄不好,傅星戎也会有点麻烦。
老爷子带来的人把书房的门打开了。
黎徊宴站在门口,面色不明。
“书房里面怎么开着灯?”老爷子问,“你不是说你要休息了?”
黎徊宴掀了掀眼:“……忘记关了。”
不在。
傅星戎不在书房。
书房没有藏身的地方,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不见,黎徊宴扫了一圈,不动声色的走到了书桌旁边,垂眸,一顿。
“未来黎家还是要靠你和你弟弟,你们兄弟俩要互相扶持。”黎老爷子道,“我手里的股份,等我走了,也是你们的。”
黎徊宴走到书桌旁边,踩了下那露出来的半截鞋尖,淡声道:“您身体好就够了。”
“也别说这些虚的了。”黎老爷子摆摆手,身体老了,心还不服老,眸子如同鹰一般,精光四射,“徊宴,鸿黎发展远远没到极限,也没到你的极限,联姻也只是一种手段,傅家有背景,有人脉,但不适合你。”
不是不适合,是不好掌控,不好榨干利用价值。
桌子底下,傅星戎屈腿坐着,听到这话,觉着这作风很是耳熟,和前阵子黎徊宴和他说的,“用钱解决只是一种方式”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眼前只能见着黎徊宴的西装裤的长腿,黎徊宴拉开椅子坐下了,劲瘦的腰上系着的皮带金属扣印入眼帘。
“季沃枫那孩子,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黎徊宴不自觉的拿他和傅星戎对了下标,道:“长得太丑。”
一份文件被甩到桌上。
“这几个人,你可以看看,你不满意季家,可以商量。”这是老爷子做出的最大让步。
黎徊宴瞥了眼,倏地指尖一紧。
脚踝上覆上了一阵温热的触感,禁锢住了他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