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肩颈的濡湿，菲瑞娅的眼睛也有些发酸。
伊莱向来是很乖巧的孩子，说不让出城堡就真的安安心心在城堡呆了四年，从来也不需要大人操心，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大人的意愿偷跑出门，或许也只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妈妈凶伊莱了，伊莱可以原谅妈妈吗？”
伊莱吸了吸鼻子：“伊莱偷跑出门了，妈妈可以原谅伊莱吗？”
危机瓦解，迪伦环抱住母子俩，在每个人的额头上都留下一个吻。
奥林抱着手臂站在阴影里，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深夜，撒比亚在花园遇见了披着袍子的伊莱。
伊莱坐在他的试验田边，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冲出土地的嫩芽。
“你在这里做什么？”撒比亚高高扬起一边的眉毛，“需要我再去提醒一下你的父母、注意不要让你夜晚偷跑吗？”
伊莱偏过头，脸色非常平静，只有微红的眼圈昭示着他前不久才在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
“老师，”他开门见山，“今天下午、可能是每一天的下午，和你在城墙角交换东西的是什么人。”
就在今天中午，浪迹天涯的龙终于回到了弗朗西斯城堡，伊莱暂且放下了翻阅多次的厚厚书本，不仅给一见面就撒娇的渣龙取了个瑞兹的名字，还在征得迪伦同意后骑着瑞兹在城堡上空环游了一圈。
伊莱快活地俯瞰着自己生活了快五年的城堡，却在某一个角度突然看见了城墙外的撒比亚。他从黑袍人的手里接过了什么，而伊莱一眼就注意到了黑袍人斗篷之下的修女长裙。
非常熟悉，就像那个混乱的夜晚，他紧紧攥着的那件衣服一样。
“或许我换一个方法问，她是薇尔吗？”
撒比亚第一次抛开磅礴的魔力直视自己这个年纪过于小的便宜学生，他们无声对视，在这个星星闪烁的夜晚无声对峙。
不知道过了多久，撒比亚问：“魔法的本质是什么？”
“法则。”伊莱回答。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因为绝大部分认真研读过那本书的人都会给出一个类似于“调用自然力量”的答案。
撒比亚勾了勾嘴角，这个表情在他的脸上违和得像小姑娘偷穿大人的裙子。
“她不是。”
伊莱说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他往后一仰，瘫在被女仆布置得极为舒适的躺椅上。
“你想学魔法吗？”撒比亚的声音飘过来。
“你难道不是来教我学魔法的吗？”
“那本书你不用读了，”撒比亚说，“明天吃完早饭到这里来。”
伊莱撑起半个身子，看着撒比亚远去的身影，眨了眨眼。
撒比亚的教学突兀地从历史跳过理论直接进入了实战，这样的转变让除了两位当事人以外的每一个人都猝不及防。
伊莱穿着小靴子和排扣衬衫，披的暗紫色斗篷只到手肘，他站在自己精心呵护的试验田边，任由撒比亚上下打量。
“你是要去参加什么贵族聚会吗？”撒比亚由衷发问。
“魔法师套装，”伊莱转了个圈，显然对自己的装扮很满意，“帅气又方便。”
“哦€€€€”撒比亚眯着眼睛点点头，“敌人可以扯着你的斗篷把剑送进你的心脏，确实再方便不过了。”
伊莱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
“作为一个远程攻击选手，我会离敌人很远的。”
远程攻击选手是一个不熟悉的词，但这并不妨碍撒比亚领悟到它的意思。
“敌人可不管你是不是魔法师。”
“伊莱€€柯蒂斯€€弗朗西斯，我要教给你的魔法师第一课就是要学会举起你的法杖€€€€”
撒比亚举起手中的乌木法杖敲了敲地面，这把法杖像是紧密缠绕的藤蔓，表面油亮，大概有成人腕口粗，法杖顶端镶嵌着一块一看就坚硬无比的绿色宝石。
“朝离你太近的敌人的脑袋狠狠敲过去。”
明里暗里围观的人都目瞪口呆。
伊莱的嘴巴张成一个小小的o形。
哇哦，暴力流法师。
第10章 迭代算法与疯狂生长的作物
鉴于伊莱还小，看起来又是一副会被法杖带倒的柔弱模样，撒比亚倒是没有急着教他怎么使用法杖快准狠地痛击敌人的头盖骨。
“你还没有表现出元素倾向，按理来说我应该教你一些通用魔法。”撒比亚顿了顿，接着说下去，“但我始终认为那样的魔法算不上真正的魔法。”
伊莱了然地点点头。
通用魔法几乎只能起到辅助生活的作用，它们一般不能用来战斗，薇尔此前使用的让他们昏睡的魔法是通用魔法中最强力的那几种之一。而元素魔法则通常具有强大的破坏力，同时也需要魔法师提供大量魔力，一些拥有天赋但不多的魔法师甚至至死不能熟练地施用元素魔法。
但这显然不会在伊莱身上出现，撒比亚亲口说的，他的魔力庞大得像一头恶龙。
“今天，我就要教导你木系魔法。如果你不幸没有木系亲和，那么你就暂且只能在我这里学习通用魔法。”
伊莱：我真的不觉得没有大熊猫一般的木系亲和天赋是一件很不幸的事。
熟练掌握通用魔法也很好，伊莱想，最基础的东西向来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然而好像系统不这么想。
[叮咚，新的任务已发布。]
[任务二：学习魔法（一）
任务说明：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毫无疑问，你天赋异禀。
任务进度：0%]
谢谢，倒也不必给了个系统还让我天赋异禀。
平心而论，伊莱是个很懂得知足的人，拥有美好的家庭很好，有一个虽然不太靠谱但是还是很好用的金手指也很好，再多一个魔法方向的天赋异禀他就要开始阴谋论了。
生命中所有看似轻易能够得到的物品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幸运当然很好，但他不一定付得起背后的代价。
[叮咚，系统严正声明，宿主的魔法天赋与主神及系统无关。]
无关？伊莱挑了挑眉毛，总不能是他穿越前就有魔法天赋了吧？
撒比亚没有注意到伊莱短暂的异样，他走到试验田边，举起法杖，用顶端的宝石指向了那些绿芽。
“木系元素是五种基础元素中最接近自然的一种，一个优秀的木系法师能够轻易地影响植物的生长进程。”
伊莱懂了，就是既能催熟又能增产，保不齐还能改变性状，实在是种田必备技能。
要不是木系魔法师稀少，他高低得撒泼打滚找迪伦要一个来支持自己的种田事业。
“今天要教给你的是催生魔法，昨天你看见的那根藤蔓就是在催生魔法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变。”周围的人看似在做自己的事情，实则眼神都轻轻地往这边瞟。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撒比亚还是无所顾忌地透露了自己违规翻越围墙的事实。
伊莱有些期待，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元素魔法的实操。
撒比亚清呼一口气，冗长的咒语从他的嘴里流畅地倾泻而出。与使用通用魔法不同的是，伊莱清晰地看见一串绿色的符文从撒比亚脚底盘子大的法阵盘旋涌上。它们乖巧地环绕着撒比亚，就像最忠贞的卫士。
“生长。”
随着一声喟叹般的命令，符文砰地一声化作细碎的光点散开，飘飘扬扬地洒在了试验田里。
奇迹发生了。
细胞不断分裂分化，青葱的叶片舒展生长直到变成暗绿。仅仅只是几个呼吸之间，试验田中的土豆和红薯就肉眼可见地成长了一大截。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
撒比亚有些小骄傲地准备收获自己学生惊叹崇拜的表情，却发现伊莱此刻面色古怪，怎么看怎么不像被他这一个催生一片田的精湛魔法惊到的样子。
撒比亚不高兴了，他冷哼一声：“你有什么问题吗？”
伊莱欲言又止。
问题大了去了，先不说那炫酷又羞耻的特效，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那串符文是JAVA算法啊？
那串符文伊莱可太熟悉了，Java基本算法中的递归算法，开学第一课的内容之一，在Java语言领域的地位堪比数学的九九乘法表。
系统说的天赋异禀不会就是这个天赋异禀吧？如果这个世界的元素魔法都是代码，那他这个前计算机系学生不天赋异禀谁还能天赋异禀？
“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伊莱违心地说，“只是有一点被吓到。”
伊莱甚至捏起两根手指，给撒比亚展示这一点点究竟有多小。但撒比亚明显没有被这个不怎么让人信服的理由安慰到，他吹胡子瞪眼地指使道：“你现在来试试！”
伊莱惊呆了，暗暗围观的人也惊呆了。躲在某根石柱后的奥林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伦克朗，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们魔法师都是这样学习的吗？
谁知道伦克朗也眼含震惊地看过来：你在舅舅不知道的地方居然是这样学习的吗？
他们面面相觑，在看到花墙后鬼鬼祟祟同样面面相觑的领主夫妻后，他们终于达成了和解€€€€看来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撒比亚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大魔导师的问题。
“或许你还没有教过我魔咒？”伊莱试图挣扎，“太长了，我没有记住。”
这回轮到撒比亚诧异了：“谁告诉你魔咒需要去记住的？”
“魔咒只是调用元素的钥匙，”撒比亚屈起食指在伊莱的额头上点了点，“你当然可以通过复述别人的魔咒来施用魔法，但那不是属于你的。你只需要在脑海里想象你要达成的效果，然后集中注意力。”
“你的魔力和天赋会让你达成所愿的，这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催生魔法。”
撒比亚推了一下伊莱的后背。
“现在试试看吧，弗朗西斯的小少爷。”
撒比亚说话像在绕弯子，伊莱被推了一下，还有点懵。
想象自己要达成的效果？这要怎么想象？
小小的孩童茫然无措地站在试验田前，他尝试着想象植物生长的模样，挥动着手中菲瑞娅曾使用过的法杖。结果显而易见，他失败了。
撒比亚得意地站在身后，觉得自己给了这个不尊重魔法的学生上了很好的一课。
已经从土豆和红薯的叶片想到滋滋冒油的薯条和香浓的芝士€€红薯的伊莱艰难地承认了自己的想象力或许很贫瘠这件事。他或许就是那种刻板印象里的理科生，在强大的逻辑思维面前想象力就是个弟弟。
等等，伊莱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他根本不需要想象植物生长的样子呢？
撒比亚矜持地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叫停伊莱无用的尝试，却感受到空气中安静的木元素在某个瞬间猛地变得活跃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伊莱的背影。
绿色的符文瞬间席卷了伊莱的全身，就连那根短短的法杖都被隔着空气缠绕了几圈。
与在撒比亚的吟唱中安静乖顺的符文不同，伊莱的符文明显更加活跃暴躁，它们不停地延长，就像是丛林里垂下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