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的那天朕发现自己是反派 第198章

王霁就知道他的意思了,松了口气,但再怎么收敛,一杖杖实打实下来,还是血肉横飞,她忙叫身边仆从去找阿枝,却也不是叫阿枝过来,只说:“去拜托孙正使派一辆软和的马车过来,车夫得是稳当的那种。”

仆从去了没多久,琴荷便跑过来了。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也急,但一到便先匀了口气道:“陛下吩咐€€€€吩咐别真打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下手顿时更轻。

王霁也松了口气,期待道:“有没有派太医来疗伤?”

“那没有。”琴荷摇头,“不过费太医今日正好休沐啊,而且就在陈宴家附近,就叨扰一下她吧。”

王霁只好点头,却仍是后怕,低声问:“陛下到底为何那么生气。”

琴荷摇头,含糊其辞:“这……奴婢可不好说。”

她看了眼陈宴,却又补充了一句:“想必陈府台应该知道。”

……

陈宴这五十杖刑完,人还没有被拉到府中,消息却已经传遍了魏京。

中书令陈文仪,因为这个消息露出茫然的目光来。

要知道,就在昨天,陈文仪还在家中大骂陈宴大逆不道不敬祖宗。

这自然是因为“博陵节妇案”,即将秋后问斩的陈沣源是他嫡亲的侄孙子,当初,前任族长也就是她哥哥去世之后,理论上这族长的位置就要落在陈沣源的父亲身上了,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陈沣源确实不像话,他父亲也资质平平,于是她哥临终之前把她叫过去,将族长之位传给了她。

但只有一个遗愿,就是叫她照顾好陈沣源。

陈文仪就是怕陈沣源闯祸,才没把他带到魏京来,想着博陵天高皇帝远,便是闯了什么祸,族中势大,也能解决了。

没想到,就这么一件小事,皇上亲自下令要查,负责调查的还是他们陈家子孙。

还查出了一个秋后问斩!

陈文仪气得手都抖,也确实想不明白,要说如今这朝堂之上,当属他们陈家是第一流。

别的不说,丞相陈松如虽然在朝臣之中口碑极差,那也毕竟是丞相。

可偏偏一个两个,都和本宗不亲近。

但想到这,又理亏了。

前些年会乡去查旧事,翻来覆去,总算查出了前因后果。

原来当初陈家因为陈松如站队成功再次发达之后,立刻就卸磨杀驴了,说是觉得她年纪小,扛不住事,做不了族长,硬生生沾去了她家的土地,夺取了族长的位置。

更要命的是,这事还是在陈松如在高祖帐下忙碌,无暇关注族中事务的时候做的。

而这件事,气死了陈松如八十岁的阿父。

唉,陈文仪查出此事之后,便不敢再去舔着脸亲近陈松如了,毕竟如此想来,自己这个族长的位置,也可以说是从陈丞相的手里夺来的。

没脸,确实没脸。

可那

陈宴呢?

她年纪那么小,族里又哪里得罪了她?

昨日还想着这事呢,今日听见陛下打了五十大板,想法就又变了。

幸臣毕竟是幸臣,要死要活,也就是天子一句话的事啊。

与他们这种一步步走上来的,到底是不同的。

陛下喜怒无常起来,以后有他们受的。

……

魏京百官各有心思,但也有几人,是真心着急。

阿枝亲自赶了马车过来,在朱雀门接到了脊背血肉模糊的陈宴,顿时一阵心酸。

她想问陈宴是怎么得罪了陛下,但见她出气多进气少,也不忍多说,将她用缎子裹了抬上马车。

到了半路,却看见北梁侯宋霖策马而来,看见她,拉起缰绳,急道:“还、还活着么?”

阿枝哑然失笑,心想漠北来的人果真是够直接的,啥晦气话都说啊。

这么想着,苦笑道:“放心,活着呢。”

宋霖道:“五十杖都活着?”

阿枝忍不住道:“这话说的……”

但这么说完,却也明白过来,大约还是陛下手下留情了。

想到这,阿枝心里松了口气。

有时候,最可怕的绝不是眼下的刑罚。

宋霖骑马随行,却不敢看,直到到了陈府,她帮忙搬动陈宴,看见陈宴的惨状,顿时屏住呼吸,心脏绞痛起来。

阿枝见宋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便知道宋霖并不似陈宴说得那般,只是一时兴起,而是绝对有几分真心的。

只是……唉,这种事,本就强求不得。

众人将她搬回房间门,费茗也到了,她已经知晓陈宴所受之刑,于是也带了对症的伤药过来,帮陈宴包扎好后,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这药每日都要更换一次,可我明日休沐结束,就要去宫里当值了,熬好药约个医工每日来换,倒也没什么,只是最好谁能每日来看看她的状况。”

王霁摇头:“我抽不出空。”

阿枝也叹气,宋霖便举起手:“我来吧,从前在战场上,也常有这种伤,我会处理的。”

费茗眼睛一亮:“这敢情好,还不用去外面请医工来换药,很合适。”

阿枝知道陈宴躲着宋霖,但眼下特殊时刻,哪能讲究,便也没说什么,反而对着宋霖感激道:“真是麻烦北梁侯了。”

宋霖道:“不麻烦,不麻烦。”

但众人也没走,围着陈宴坐成一圈,皆是愁眉苦脸。

费茗叹了口气:“就看什么时候醒了,醒了,一切好说……”

外头已是夜色沉沉,虽是立秋,暑气却微消,秋蝉叫得聒噪,仿佛是不想浪费了这最后的时光。

直到半夜,却突然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从瓦片流淌到屋檐,滴滴答答落在窗边的柿子树叶上,傅平安坐在案前,看着手上的折子,却觉得这折子上的文字变作了蚊蝇,在她眼前飞来飞去,叫她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她烦躁地将折子一盖,站起来又走到床前。

静月正剪灯芯,看见傅平安过来,忙躲到一边,琴荷上前来,低声道:“太晚了,陛下去休息吧。”

傅平安不说话,她坐在床边,握住洛琼花的手。

手是柔软而温热的,叫她稍稍放下心来。

但这颗心无论如何无法完全放下,因为她不知道醒过来的洛琼花会对她说些什么。

她不自觉渐渐捏紧手掌,手中被捏着的手指却突然动了一下,傅平安松了手,惊喜道:“醒了?”

睫毛微颤,洛琼花果真缓缓睁开了眼睛。

傅平安忙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道:“渴么,要喝水么?饿么?”

洛琼花望着傅平安,却哑着嗓子开口:“……清茶呢?他没事吧?”

傅平安闻言一怔,还是先招手叫静月倒了温水过来,一边将洛琼花扶起,一边道:“放心,活得好好的。”

洛琼花松了口气:“臣妾会晕过去和他无关,只是因为久病初愈,高估了自己而已。”

一句“任丹竹说你是气急攻心”,在嘴边徘徊了半天,终于还是咽了下去。

傅平安“嗯”了一声,从静月手上端过茶杯,说:“喝水。”

洛琼花喝了两口水,又说:“他在宫中烧纸钱这事,确实不妥,这点是要罚的,但从前确实没有明文规定,他应该是没想到有可能会走水之类的,臣妾是觉得,此事情有可原,宫人难以出宫,可人都会有思念和哀伤,会想要给先祖和亲友送上祝福,人之常情,岂能割舍呢……”

话说的太多,洛琼花咳嗽了两声。

傅平安也终于打断她:“你刚醒,不要再说这些了。”

洛琼花摇头:“这正是臣妾该做的事,当然,臣妾知道此事不能有臣妾一人决定,所以要快点和陛下商量一下。”

傅平安紧咬牙关,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故意的?”

洛琼花愕然看着她:“什么?”

傅平安哑然。

四目相对,洛琼花眼眸如水,神情疲倦温和。

傅平安压住心中起伏的不快与不安,道:“除了这些,没有别的想说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雨声淅淅沥沥,落在瓦片上,滴滴答答。

摇晃灯影之下,面孔似乎也模糊起来,傅平安看着洛琼花的脸,头一次觉得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是倦倦的,眼微垂着,像是睫毛太重了似的。

以前只觉得,洛琼花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样子,是挺有趣的,如今突然不这样了,才后知后觉发现,更喜欢从前的样子。

“若说还有别的什么……那便是秋祭了吧,陛下提醒的对,秋祭的事宜,也要准备起来了,届时还要安排一个宗室的宴会……但是宫规的事,臣妾以为还是首要的。”

自然不是这种事。

傅平安耐着性子:“眼下不用说这些,先养身体,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洛琼花仍看着她:“陛下……”

傅平安站起来:“行,行,这件事全交给你负责,可以了么?”

洛琼花的态度叫她烦躁。

其实,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没什么的。

但是正是因为身处其中,能明确地感觉到过去和现在的区别,才叫人烦躁起来。

洛琼花仰头看她,脸色仍是苍白,语气淡淡:“陛下是在生气么?臣妾实在不知陛下是为何生气。”

“你……”想说些什么,但因察觉到自己心中有怒,反而忍了下来。

她在病中,情绪不佳,也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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