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疏意一时有些语塞,半天才说:“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孟郁又和他笑,说:“江知遥的那点小心思我已经完全拿捏了。”
梁疏意轻轻一挑眉,说:“什么?”
“他肯定是因为画画上出了丑,想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找回面子嘛。”孟郁说起这番话自信满满,“你得给他个机会啊,不然他以后半夜想起来,还得咬枕头。”
梁疏意瞬间有些哭笑不得,说:“行,那我就把找回面子的机会给出去。”
孟郁听他这么说,竟然还欢呼了一声,说:“那你赶紧告诉他,他肯定开心死了。”
晚上孟郁顺路蹭了梁疏意的车,还要感慨好久没搭过顺风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梁疏意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转念一想孟郁这个粗神经,别人就算是骂他稍微拐了个弯,他都能曲解别人的意思,哪来的这么多心思给自己暗示。
梁疏意想着忍不住自嘲一笑,觉得自己心里有鬼,看别人也是疑神疑鬼的。
等回到了家,梁疏意就给江知遥发了消息,说不要忘记给自己留的那张票。
往常这个时候江知遥回消息都是很快的,这次却隔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好啊,梁老师能来,那我更得好好演。”
梁疏意又问他:“最近是不是很忙?听孟郁说你连游戏都不玩了。”
江知遥说:“是有一点,不过音乐节过后就好了,没事的。”说着他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说:“音乐节结束的那天晚上我们有场聚会,梁老师要来一起吗?”
梁疏意问:“是你们乐队的聚会吗?”
“是啊,快毕业了嘛,演完这场方虞就不在学校了,我们顺便送送他。”江知遥这句发完又发了个小狗倒地的表情包。
梁疏意说:“那我去就不太合适了,你们玩就好,我们可以改天再一起吃饭。”
一向都是用极其隐晦的暗示的江知遥突然发了一句:“可是演出结束,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江知遥发完又立刻接了个小狗打滚的表情包,说:“我瞎说的,下次约吧,和他们吃完饭就太晚了。”
梁疏意突然感觉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就问了句:“怎么觉得你怪怪的,你是有什么事吗?”
江知遥发了个挠头的表情,可能是犹豫了很久,才说:“等演出结束再告诉你。”
梁疏意看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没有追问,只是说:“如果想喝咖啡,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最近很闲。”
那边发了个小狗叼爱心的表情,说:“好。”
音乐节那天梁疏意和孟郁一起去了现场,雨天的出场大概是中间偏后的位置,他们唱了三首歌。第一首就是每次音乐节必唱的,孟郁在旁边又蹦又跳,身边都是尖叫和欢呼声。
梁疏意手里握着孟郁硬塞给他的荧光棒,刚开始还有些许羞耻,慢慢的竟然也融入进来。
前两首都是之前演过的,在唱最后一首之前,主唱拿着麦克风往观众席走近了许多,声音从两侧的音响传出来,说:“最后这首歌,是我们准备要发的新歌,第一次唱。”
他说着突然顿了顿,又说:“我们每个人都在不同的时候面临不同的选择,这首歌就是唱的这样的时候,我们改了很多遍,希望你们也能喜欢。”
梁疏意看向站在一旁的江知遥,他戴了一根蓝色的发带,头发汗湿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唱话音未落,背后的荧屏上浮现了这首歌的名字€€€€《生活总是多别离》。
吉他的声音缓缓而起,如山间缓慢的溪水,随后是一声声的鼓点,像人的胸腔里跳动的心跳,键盘的声音缠绕其中,仿佛让人看见一场空旷的旅途。
“人生如山路崎岖,却不知通向哪里”
“已高歌走过,也不惧风雨,只是生活总是多别离”
“告别了一场梦,仍高歌走过,哪怕生活总是多别离。”
梁疏意往台上看去,瞧见吉他手背过了身,抬起胳膊擦了擦脸。梁疏意心想,小可怜,是哭了吗?
第23章 价值几何
梁疏意看着他们下台,问孟郁:“他们结束了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孟郁点点头,说:“对,不过后面还有别的节目呢,梁哥你是想回去了吗?”
梁疏意嗯了声,说:“我有点困了,你接着玩吧,我先回去了。”
不过梁疏意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坐在车里给江知遥发消息:“今天的新歌也很好听。”
江知遥一直都没有回他的消息,梁疏意往外看了看,想着他们应该还在聚会,可能没有看手机。但是梁疏意明显看他的情绪很不好的样子,心里觉得很奇怪,按照他看过的那几场演出来看,江知遥每次在台上都是最能疯的,今天好像兴致没那么高。
这么想着梁疏意就没有开车回家,反而下了车去旁边的商场逛了一圈,还买了好些食材,等他刚把买好的东西放进后备箱,电话就响了。
梁疏意接起来,就听见江知遥的声音:“梁老师,那边的音乐节还没结束吧?”
“没有,但是我已经出来了。”梁疏意听他好像喝醉了,就往四周看了看,说,“你们在哪里喝的酒?”
江知遥说了个酒吧的名字,又说:“我也已经出来了。”
梁疏意听他这么说就看了一眼时间,说:“还不到一个小时呢,这么快就聊完了?”
江知遥整个人听起来就是醉醺醺的,不到一个小时能喝成这个样子,梁疏意往里面找了找,远远看见了那个酒吧的霓虹灯牌,快步走过去,又问他:“你现在在哪里?”
江知遥还没说话,梁疏意就已经看见他了€€€€抱着吉他倒在路边座椅上,整个人蜷缩着,手机放在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更可怜了。
梁疏意走过去,电话还没有挂断,说:“怎么睡在这里啊?”
江知遥可能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里的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还在对着电话说:“困了。”
梁疏意就伸手去戳了戳他的脸,说:“别在这儿睡。”
江知遥这才抬起脸,有些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好一会儿才踉踉跄跄地要爬起来,梁疏意伸手拉他,心想,还好,没有到烂醉的地步。
江知遥晃晃悠悠的站住了,吉他还躺在椅子上,他回头看了看吉他,又扯了一下自己有点凌乱的衣服,说:“你怎么在这儿啊?”
梁疏意看他眼睛红红的,帮他捋了捋头发,说:“我正打算回家,顺便看看有没有人迷路。”
江知遥有点不知所措,说:“我没事,不用管我。”
梁疏意看着他,说:“你们吵架了?怎么这么不开心的样子?”
江知遥还是摇头,有点站不稳,就又坐回去,垂着头说:“我们快要解散了,等新歌发出来,就会宣布解散。”
酒吧里的音乐声很大,五颜六色的彩灯随着乐声的节奏不停变幻着颜色,江知遥侧过头看了好一会儿刺目的灯光。
梁疏意走到他身前,很轻柔地伸手抱住了他,说:“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个抱抱。”
江知遥被他抱住的时候还愣了愣,好一会儿突然抬手抱紧了他的腰。
等他的情绪平复了,梁老师理所应当的把人捡回了家。一路上江知遥也不说话,手里就抱着梁老师刚刚去便利店给他买的热牛奶发呆。
梁疏意看了他好几眼,说:“你晚上应该没吃饭吧,我也还没吃呢,我刚刚去买了点食材,晚上准备做咖喱鲜虾饭,你吃咖喱吗?”
江知遥看过来,好像刚回过神,点点头,说:“我这么晚了还去蹭饭,会不会影响你休息啊?”
“不影响,你不来我也要做饭的,正好买的多,吃掉了正好。”
江知遥的酒意好像被眼泪冲淡了不少,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刚刚喝的有点上头,太晕了,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倒下了,没想到还能被你找到。”
梁疏意笑了声,说:“还好找到你了,不然我大晚上做一人份的饭,还挺不好做的,买了不少虾呢,我自己可吃不完。”
江知遥还没说话,梁疏意就又说:“你上次跟我说的,等音乐节结束了就告诉我的事情,是这件事吗?你们早就决定了?”
江知遥点点头,说:“还是想结束了再告诉你,不过我也刚知道没多久,有些事情就是很突然。”
梁疏意大致猜到了点,但是看他情绪又低落下去,就不想继续再说这件事,说:“刚刚喝了这么多,待会儿不喝酒了吧?”
江知遥摇摇头,跟他笑了笑,说:“我也好久没这么喝过了,不能再喝了。”
梁疏意说:“你们这学期也快结束了吧?放假回家吗?”
江知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知道,不是很想回去。”他说着回头看了看放在后座上的吉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本来我爸就不支持我玩乐队,要是知道没几年就解散了,他又有的说了,我才不想回去自取其辱呢。”
梁疏意笑了笑,说:“看来我又问了个不太合适的问题,那就不说这个了。你刚刚在外面喝酒又吹风的,趁牛奶还热着就赶紧喝了吧,别抱了,待会儿就该凉了。”
江知遥哦了声,赶紧喝掉了,喝完又看他,说:“我刚刚看孟郁说,我们下场后你就走了……可是刚刚你怎么还在那附近,你是在等我吗?”
梁疏意神态自如地开着车,眼神甚至都没飘一下,说:“是啊,看你状态不太对,就等了一会儿。”他说着往后备箱示意了一下,说:“还顺便去买了点东西,等的时间也不久。”
江知遥看着他的眼睛,很慢的哦了声,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又沉默了。
梁疏意说:“如果还是困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到家了叫你。”
江知遥本来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结果还真睡了一路,被梁老师叫起来的时候还像是梦游。不过梁疏意也不着急,等他慢慢缓过神,才开了车门,说:“能走稳吗?”
江知遥跟着他下了车,说:“可以。”还伸手去帮他提东西,这才发现他真的是买了不少,不是开玩笑。
进了屋梁老师要去做晚饭,安排江知遥像安排一个幼儿园小朋友,让他自己去找个动画片看,还不忘记给他倒了杯蜂蜜水过来。
江知遥整个人都还恍恍惚惚的,和梁老师坐在一起吃咖喱鲜虾饭的时候心里还是酸酸的,像是没缓过神,也不说话。
梁疏意看他这个样子,想着还是让他说一说可能会更好一点,就问说:“你们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要解散吗?”
江知遥看他一眼,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饭,说:“方虞的爸爸病了,他要回去照顾他爸爸,他说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不想拖着我们。”
梁疏意轻轻叹了口气,说:“那你们有谈过别的解决办法吗?”
“谈过,”江知遥还是低着头,说,“刚刚在酒吧又谈了一次,我们说愿意等他回来,但是方虞不愿意,他说如果真是时间太久,到了不得不解散的时候,那个时候再宣布解散,对我们名声不好。”
梁疏意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江知遥却突然笑了笑,说:“方虞的爸爸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们这些玩乐队的,家里基本都不会支持的,但是方叔不仅不反对,甚至还偷偷买票来看我们演出。”他说着吃了一只虾,吃完才又说:“我希望他能长命百岁,但是我也不想方虞离开。但是很多事情不能两全,没有办法。”
江知遥突然看过来,说:“我之前不是说,我们在考虑签约的事情吗?其实上周我们收到了一封邮件,是一个音综的邀请,只要能通过选拔进入前二十,至少有一首歌能在节目上演出。”
梁疏意有点吃惊,说:“如果能参加这个比赛,那会很不一样吧。”
“节目的热度很高,这是第二次举办了,第一次参赛的乐队但凡露过脸,演出费都涨了好多倍,邀约也多了很多。”
梁疏意说:“那方虞知道吗?”
江知遥摇了摇头,说:“我看到邮件的时候,方虞已经决定要退出了,没有了主唱的乐队,已经不再完整了。”
他说着叹了口气,说:“所以我把邮件删掉了。”
梁疏意有些触动,几乎揽着他,语气仍然很轻,说:“不打算让他知道吗?”
江知遥说:“我不想让他背着负罪感离开,这几年乐队几乎都是他在打理,我太爱玩了,没怎么帮上他的忙,但他从来都没有埋怨过我们,只有排练不认真才会挨他的骂,他已经为我们做的够多了。我只是有点难过,一个人想要随心所欲地活下去,原来这么难。”
江知遥说:“梦想也许是最珍贵的,但如果要人抛弃一切去换,那还能换的起吗?有多少人愿意去换?即使有人愿意,但任何人也不能强迫别人也同样抛弃一切去换一个前路不明的梦想。”
江知遥说着跟梁疏意笑了笑,说:“我只是希望留给他一些愉快的回忆。”
第24章 抓娃娃效应
梁疏意静静地听他说了一会儿,看他安静了很久,才说:“吃饱了吗?我以为做的很多,但是盛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多。”
江知遥说:“吃饱了。”说着抬头看看他,说:“本来好好的周末,要让你听我说这些。”
梁疏意把饭碟收起来,说:“我都跟你说了,我最近很闲,可以来倒倒苦水,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