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笑着点了点江知遥的肩膀,说:“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不管以后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希望都是你内心真正想要的。”
第21章 放弃
周末过完没两天,江知遥就接到了通知,音乐节半个月后举办,刚好是夏至之前的那个周六。
时间一确定,江知遥的空闲时间就没有那么多了,每天一有空就在排练室里。除了跟着乐队一块排练,他也时常去找学校里空闲的声乐教室自己练习。
往常没有早课的时候,何望曲出门是看不见江知遥起床的,最近倒是看他勤快不少,每天他洗漱回来的时候江知遥已经穿好衣服了,带着巨大的好奇过了三天,何望曲实在没忍住,在江知遥要出去洗漱的时候拦住了他,悄声说:“你是不是告白失败了?”
江知遥一脸不解:“干嘛诅咒我?”
何望曲满脸的谨慎卸下了些,又说:“那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受什么刺激了?天天起这么早?”
“我非得受刺激才能起早吗?”江知遥有点神神秘秘的,说,“我过段时间有演出,你知道的吧。”
“知道啊,你都演出这么多次了,不至于为了这个紧张吧?”
“那当然不是,”江知遥说着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说,“想邀请梁老师,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何望曲哦了声,说:“那你也不用这么勤奋地起早贪黑吧,不会就为了这个吧?”
江知遥挠了挠头,说:“确实有别的打算,我答应他下次去他那里,弹我们的歌给他听。”
何望曲眯着眼打量他,说:“总觉得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江知遥一副局促的模样,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是有一点点计划,但是我没什么底气,先不说。”
何望曲立刻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见色起意能做到这个程度也是很不容易了,你加油。”
“瞎说什么呢。”江知遥笑着回击了他一下,又说,“我觉得梁老师肯定是不讨厌我的,但是又不知道他是不是对别人也这样……就很没有底,这么久了,我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你都敢往人家家里一次两次地钻,你胆子很大嘛。”
很明显的调侃江知遥也没反驳,只是叹了口气,说:“但是忍不住啊,就是因为不了解,才想更了解。”
“好吧,那你好好探寻一下你的梁老师,等你请吃饭呢。”何望曲说完突然又转过头,说,“等音乐节结束,再过半个月就要期末考了,你别忘了,考试也得准备起来,下学期就不在学校了,你别还得回来补考。”
江知遥应了声,说:“放心,临时冲刺我还是可以的。”
“那考完试你去哪啊?下学期如果不怎么来学校了,你也不能再不回家吧?”何望曲本来都要出门了,突然想起来这个事,回过头问他。
江知遥自从上大学后几乎不回家,后来组建了乐队,到大二那一学年快结束的时候可以接的演出就多了,演出费刚开始也不多,随着名气增长,好歹能裹住开销。但是放假后江知遥还是会去找份工作,生怕哪天接不到演出,生活都是问题。
乐队刚组建的时候只有他和方虞两个人,方虞比他们高一届,本来可以去别的地方开始实习工作,完全是为了这个乐队还继续留在这里,鼓手高渠是大二才加入的。
方虞已经快要毕业了,江知遥和高渠也面临着毕业论文和校外实习的任务,之前再怎么玩怎么疯,自己都还是个学生。
许多人走到这个阶段似乎都会这样,好像只要凭借着学生的身份,就可以为自己的梦想和疯狂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还年轻。但又从此时此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时光易蹉跎。人生至此真正地向他们开放了不同的选择€€€€冒险坚持梦想还是遵从大众所认定的安稳。
江知遥也不例外,他知道做乐队这条路不好走,前两年还会开玩笑谈到毕业后要怎么办,现在每个人都很默契地闭口不提,好像不提,他们就可以永远留在象牙塔里。
江知遥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如今被突然问起,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但是他想了一会儿,只说:“还没想好。”
何望曲看见他神色变了,就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还有时间,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江知遥就跟他笑了笑,催他:“赶紧去图书馆吧,迟了你的座位没了。”
何望曲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今天方虞约了他们出来排歌,江知遥最近都不是掐点到了,每次都会提前,为此还被方虞表扬了。
今天他到的时候仍然提前了二十分钟,但是方虞已经坐在那里了,不知道在弹什么,听起来他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方虞?”江知遥走近了,把吉他放下,说,“你这么早啊。”
方虞这个人打扮得很酷,成天爱戴一副墨镜,但是脾气很好,骂人都是客客气气的,而且遇到点什么事情,能把他们两个都唠叨懵。
但是今天方虞没戴墨镜,看见他进来只是一挥手,就算打招呼了,也没问他觉得昨天编的那一段曲子怎么样,有没有想加的东西。
江知遥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就过去搭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怎么了啊?今天墨镜都不戴了,感觉没有墨镜都不像你了。”
方虞也回手搭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说:“你把昨天你的那段弹给我听听,我昨天回去听了几遍录音,觉得有个地方好像太低了点,情绪上不去。”
江知遥看他说歌的事情,就不再问了,把自己的吉他背回去,试了试音,问他:“你要和我一起吗?”
方虞低着头,说:“一起。”
江知遥哦了一声,很快地给了他一段,但是这一段还没弹完,方虞突然错了拍,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方虞抬头看他,说:“抱歉,再来一次,你自己先来吧。”
江知遥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他怪怪的,但是江知遥知道他,他不想说的事情谁都别想撬开他的嘴,也就不多问了,把昨天他们编好的那一段弹了一遍。
方虞听完跟他拍了拍掌,说:“后面高渠加鼓点那里,你的要不要调高一点?感觉这样可能会被他的鼓声压住,你这一段的效果就不太好了。”
江知遥把他说的那里又尝试弹了弹,说:“我觉得好像还好,不然等高渠过来,我们一起把这段再试一次,我听一下。”
这话音还没落,高渠就推门进来了,带着一脑门汗,看见他们俩都在,赶紧先道歉:“不好意思,来晚了,知遥你最近都来这么早?你这样显得我很晚诶。”
江知遥故意嘲讽他,笑说:“现在谁还压点到啊?”
高渠还没来得及还嘴,就被方虞打断了:“既然都来了,赶紧把昨天那段排一下,看看要不要修改,已经很久没写过新歌了,这首无论如何也得做好。”
两个人应了声,也就不说闲话了,把有争议的那一段又排了很多遍,江知遥按他说的调高了一点,但是听起来还是不太好,几个人就这一个点磨了很久,最后改了鼓点的节奏,才终于顺耳了。
这段编曲是整首歌的最后一部分,编好了相当于一首新歌也就写好了。
词是方虞写的,唱也是方虞唱的,方虞的嗓子一向很好,而且他自己也很注意保护自己的声带,每次现场都很稳,他一直都很让人放心。
新歌完成后他们把整首排了一遍,大家都挺满意,高渠整天都傻乐,这会儿特别开心,说:“那我们等这次音乐节过后,去找个录音棚录歌,六月底之前就能发出来了。”
方虞却说:“我是想,这几天就把歌录出来,我们下次音乐节的最后一首就唱这首。”
江知遥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对,方虞是性子最不急的那个,往常一首歌都要磨上很多遍才能敲定,于是问道:“会不会太赶了?录音还是挺需要磨的,说不准哪里不对劲,我们还得改呢。”
方虞看了看他们,手指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键盘,发出了一串无序的声响,把另外两个人的心情也搞得乱七八糟的。
高渠本来就急性子,看他一直不说话就更急了,说:“我就说你今天怪怪的,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说出来,一起解决嘛。”
江知遥的心都提了起来,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方虞沉默了片刻,说:“你们也知道,最多过完音乐节,我们这一届毕业生就要离校了。”
按照往常的习惯,这种话说一半的,高渠肯定要嚷嚷了,但是这次他也没出声,紧张地盯着方虞看。
方虞顿了顿,说:“我可能以后没法和你们一起玩了。”
高渠一听这话都要蹦起来了,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毕业怎么了?谁还不会毕业啊。乐队不做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方虞面露难色,说:“对不住,我知道现在乐队正在向上走,但是我也有一些不得不放弃的理由。”
高渠急得直转,说:“你应该知道啊,你走了,我们两个也不用干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场音乐节当告别派对,你是这个意思对吧?怪不得火急火燎地要发新歌。”
江知遥把高渠拉住,看向方虞,说:“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既然决定了要走,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能告诉我们吗?”
方虞叹了口气,也许是觉得也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好半天才说:“我爸病重,不知道还有多久,我想到他身边待着,几个月也好,几年也好,我没关系,但是我不能拖着你们。”
他抬头看了看他们,说:“我也以为我们会像所有那些小众乐队一样,在生活和理想的挣扎间做音乐,我们也不是没吵过架,我以为以后也会这样。”
他说着又按了按键盘,发出了断断续续的乐声,说:“但我也没有想到,现实的打击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第22章 生活总是多别离
方虞这话说完大家都没再开口,高渠自己拎着鼓棒坐到了一边,江知遥把吉他从身上拿下来,直接坐在了地上,抱着吉他随便拨了几个音。
“我知道我突然这么说你们很难接受,”方虞露出很抱歉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看了看两外两个,又说,“我走了,你们还会遇到更合适的……”
江知遥垂着头,说:“你有不得已的事情,我理解。人嘛,不可能只为了自己活着。”他说着终于抬了头,看向方虞,说:“最开始在学校唱,现在好不容易能走出去,这里面你有很大的功劳。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也没有什么……非要你抛弃家庭,留下来的理由。”
高渠仍然一言不发,方虞似乎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排练室的气氛再次凝固了。
江知遥叹了口气,说:“既然这么打算了,那就把最后一场唱好吧,新歌你想发的话,我们最近加加班,也能录出来。”
方虞沉默了许久,那个“好”字刚露头,高渠突然猛地一敲,震得整间屋都铛的一声。高渠实在绷不住,语气也有些激动:“既然决定不玩了,为什么不早说?今天要是不提录歌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打算临走了再通知我们?”
“不是,”方虞也有些颓然,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音乐节快到了,我不想影响你们的状态。”
“什么状态不状态的,”高渠说,“就地解散吧,迟早的事。”
“行了。”江知遥终于站了起来,说,“每年都有无数的大学生乐队,我们能走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下一个迫不得已放弃的人也许是你,或者是我,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江知遥走过去拍了拍方虞的肩膀,说:“再排一次吧。”
这周梁疏意挑了个店里人少的时间去了咖啡馆,特意避开了周六周日,店里的一个店员请了假,只剩下一个小姑娘还在营业。梁疏意就转到了后面,给自己做了杯咖啡,他刚出来就看见孟郁探头探脑的,弄响了门口的风铃。
梁疏意走过去,说:“鬼鬼祟祟的,干嘛呢?想喝什么?”
孟郁就跟他嘻嘻一笑,钻了进来,说:“梁哥给我做咖啡?太稀罕了,一杯冰美式,谢谢。”
梁疏意就陪着他走到座位边上,把自己的那杯香草拿铁先放下了,说:“等我一下。”
孟郁在等他的空当还玩了一局植物大战僵尸,看见他出来才把手机放下,抬头看他,说:“梁哥,你今天怎么来店里了?约了人?”
梁疏意摇摇头,把咖啡递给他,说:“想着今天店里人少,就过来坐坐。”
孟郁哦了声,说:“我还以为在这儿能看见知遥呢,最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连约他打游戏他都没时间。”
“他不是说最近有演出吗?可能在排练吧。”
孟郁说:“也许是吧,可能是在准备新歌,前段时间就看见他们乐队微博说在准备一首新歌,估计是想在音乐节就唱那一首吧。”
梁疏意静静地喝咖啡,回想了一下,最近好像确实没怎么和江知遥联系了,他上次就只是把答应好的雪糕真搬了过来,那时候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可能真是忙吧。
算算日子,音乐节就在这周六了,也不剩几天了,要是真想唱新歌,的确时间紧张了不少。
他自顾自想着,又听见孟郁问:“梁哥,周六音乐节你去不去啊?我听知遥说,他邀请你了。”
梁疏意想了一下,说:“是,但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
“这有什么好想的啊,票都不用你买,还能站在最前面,VIP区没那么挤,还能近距离看一次他们演出,多好啊。”
梁疏意嘴张了张,还没说话,就被孟郁打断了:“别想了!人生苦短,下次还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演出呢,这次还是在荣城,多近啊,我听说他们有签唱片公司的打算了,到时候可能全国巡演,要是想去,还得多买个车票呢!”
“已经打算签了?”
孟郁说:“应该没这么快,但是他们上次说演出费涨了,虽然不能跟老牌乐队相提并论,但已经是大学生乐队里热度算高的了,被签走只是迟早的事吧。”
梁疏意笑了笑,说:“你这么看好他们?像个狂热粉丝。”
孟郁就笑,说:“我看过好几次现场了,没有一次拉胯的,就算是同一首歌,每个现场都有崭新的感觉。”他夸了一会儿,又说:“说功利一点,只有能赚到钱,他们才能有资本继续玩音乐玩乐队啊。而且多少乐队的退场都不是因为音乐上的失败,而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现实原因,自己先解散了,真的太可惜了。”
梁疏意笑说:“现在是在干什么?为了劝我去现场,开始以情动人了?”
孟郁说:“我才没有呢,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我觉得知遥很希望你去的,他说他自己一个人会怯场,但是和乐队站在一起就不会,他可能也想让你看看舞台上的他是什么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