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本事了 第68章

车队其他人也都没进餐馆,甚至包括拎开水壶出来的老板,所有人都很担心赛车的情况。

路城山对他们说:“阿楠去后面拉配件的车里,拿上工具箱、两组稳定杆、一组刹车卡钳,到赛会给的维修房里等我。”

阿楠应下:“好!”

路城山:“小宇和丁全,你们俩去搬备用尾翼、两条轮毂,然后去找赛会的人,告诉他们我们要用他们的装胎机。”

两个人爽快地应下,路城山又指派了一个维修工,和他一起把赛车从车厢卸下来。

裴淞焦心地问:“那我呢,我干点什么?”

“你去吃饭。”路城山说。

“我不!我也要€€€€”

路城山扭头,一双漆黑的眼睛在夜里凝视他,肃厉且威严地打断他:“你是赛车手,做好你该做的。”

裴淞一顿,咽了下,说:“……好。”

路城山没有故意吓他,只是路城山很了解他,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扼住他,那么他会顽强地一次次站起来为自己争取。

就像他在盘龙古道上一样,那六百多次顽强的漂移。

所以要在第一下就让他知道,没得商量。

路城山还是换了个柔和的眼神:“听话。”

“我明白。”裴淞点头,笑了一下好让他放心,“我备赛就好,我明白的,我进去吃饭了。”

路城山点头,说:“放心,我能修回来。”

说完,小工们已经给BAJA赛车装上了辅助轮,孙经理已经把跟在运输车后面的自己的越野车开了过来,栓好拖车绳,把赛车拖着开向赛会的维修房。

裴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和情绪,扭头走向暖烘烘的餐馆。

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吃饱饭,然后去旅店睡觉。

他要睡个好觉,他知道睡醒之后,路城山会给他一辆完好的赛车,然后去大兴安岭的赛段试跑。

裴淞坐在餐馆里,一口口的饭、菜、肉。不挑食了,平时不爱吃的冬瓜也往嘴里塞,边塞边告诉自己,赛车手要补充膳食纤维。还有炒蛋、紫菜……

旁边坐的戴薇薇有点担心他:“你慢点吃,别噎着了,喝口茶吗?”

裴淞摇头,把嘴里的所有东西往下咽:“马上要睡觉了,不能喝茶。”

“……唉。”戴薇薇叹气,惆怅地看着他,“你别担心,路工绝对能修好的。”

裴淞拿手背抹嘴:“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大家都在做自己分内的事情。”戴薇薇说,“你现在要休息,明天跑的是山林雪地,你状态一定要非常好。”

裴淞点头,他点头点得很重,他明白,道理他都懂。但心底里怎么想怎么觉得,在这种时候,他坐在开着暖气、煨着热汤的餐馆里吃饭,心里有一万种不甘。

桌上的人不多,大部分是后勤的人,大家面上也都愁。裴淞虽然来车队还不到一年,但他们都很喜欢他,一个充满活力的弟弟,会向大家笑眯眯地打招呼,甜甜地叫哥叫姐,也会在汽联的小领导过来找麻烦的时候不卑不亢,有骨气有脾性。

但这个时候,他这个样子,要哭却没哭。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碗里的白米饭,每咀嚼一下,额角的青筋都绷起。

后勤组的其他人吃完了饭,跟餐馆老板要了保温饭盒,装些菜和饭送去维修房。

赛会的维修房,是租了县城一个还没投入使用的厂房。距离餐馆和旅店有一段距离,这个厂房的铁皮仓房,回头要运去大兴安岭,今天是紧急交涉之后先让他们车队修车用。

后勤的大哥把饭菜装好,拎在环保袋里,门口有车,说了句“我们先过去了”之后,他们的车在零下三十多度的夜里打火启动,嗡嗡地开走。

裴淞站在路边没动,他们的旅馆就在餐厅这条马路的对面。他低头,拢了拢领子,这是路城山的羽绒服,他在领子里嗅了一下,把眼泪憋回去,抬脚走向旅店。

另一边,戴薇薇和后勤大哥送饭去维修房,催促他们修车的几个人趁热吃饭。

路城山接过饭盒和筷子,戴薇薇告诉他,裴淞差点哭了。

路城山“嗯”了声,直接坐在换下来的破损轮胎上,揭开饭盒盖子:“没事,哭出来好,没哭也好。”

戴薇薇似懂非懂,四下看了看。BAJA赛车毕竟是来跑山的,车身很坚固,在防滚架的保护下,车本身的主结构没有损坏。她走近赛车,发现撞击面主要是车头车尾和右侧面。

“是不是撞到后梁了?”戴薇薇问。

旁边吃饭的小工答道:“对,我们最后把大梁调回来就行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戴薇薇说。

小工又说:“路工说忙完让我们先回,他自己调校剩下的。”

戴薇薇抿嘴点头,然后偷偷回头瞄了一眼路城山。她看见路城山坐在那个轮毂变形的轮胎上,单手端饭盒,拇指压着筷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打字。

她笑了下,不用猜都知道,绝对是在给裴淞发微信。

路城山边嚼嘴里的饭菜边打字:

「小裴同学,你要好好睡觉,明天才能让这辆车在大兴安岭跑得比其他人都帅。」

发过去之后,又发一条:

「爱看。」

转眼的时间,裴淞回复过来:

「Copy that,工程师。」

路城山安心了,收起手机,继续吃饭。

第61章

试跑日。

大兴安岭腹地, 纵使这样规模的积雪,已经不会有什么人开车自驾到这种深度,但汽联还是规规矩矩地拉上封条, 每隔一段距离安排一位工作人员驻守。

裴淞抽到了编号“10”,10号赛车。

他很满意这个编号, 他和路城山都是10月里的生日。他通过体检后, 去仓房, 爬上赛车。工程师在车旁边, 看了一眼他的头盔和Hans头颈保护系统。

二人交换了一个目光, 什么都没说。一个扣上护目镜,另一个戴上耳机。

像此前的每一次,连接上通话器之后。

路城山:“Test赛车手。”

裴淞:“Test工程师。”

“赛程55公里。”路城山回到赛会指挥台,说, “裴淞, 地面温度零下三十五摄氏度,我需要你反馈水温和机油压力汽油压力和偏时点火……以及,你本人今天心情怎么样,昨晚休息得好吗?”

昨晚路城山直接睡在赛会的维修房里, 和赛会的车一起到的发车区。他们今天早上只在赛前车检的间隙里, 交流了不到3分钟。

裴淞在赛车里调整了一下后视镜, 抬眼看偏时点火, 然后说:“工程师,水温正常, 机油压力正常, 汽油压力正常, 偏时点火2,我本人心情良好, 昨晚睡得不错,我们这不是赛前汇报吗?这段TR不能播吧?”

路城山:“我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不至于和男朋友的一段TR都瞻前顾后。”

裴淞:“哇好嚣张。”

裴淞补了一句:“爱听。”

路城山笑笑:“低温天气小心驾驶,有任何状况及时告知我。”

“好。”裴淞说。

今天试跑,让赛车手们熟悉路况,也让工程师们获得真实的赛道数据。天很晴,气象显示的风速是4级东北风,但密林有效缓冲了大风,所以整体情况还好。

这边路城山在赛会搭的棚子下面,控制台这边是各个车组的工程师,车手们在初发车的时间里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情,工程师们偶尔会聊聊天。

路城山这边看着裴淞的遥测数据,刚发车的时候,裴淞和其他人一样,在等轮胎和刹车的温度跑上来。目前一切正常,他稍稍安心了。

旁边工程师闲聊了起来:“真冷啊这天。”

“废话呢,这儿大兴安岭。”另一个工程师说,“嗳,路工,路工,能八卦一下吗?”

路城山偏头看过去,是杨春飞的工程师,依稀记得他姓黄。路城山问:“八卦?”

黄工的眼里充满好奇,凑到路城山旁边,问:“对啊对啊,这回来东北,本来汽联是让他们那个万年倒霉蛋的行政部门过来出差,结果啊,来的是……曹舫平。”

路城山抬了抬眉,他看了眼和裴淞的通话器,目前是绿灯常亮,也就是裴淞能听见。坦白讲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干扰裴淞驾驶,但是这会儿把通话器关掉的话,裴淞估计会更气。

于是他轻叹了口气,想来今天只是试跑,于是接了黄工的话:“嗯,看来倒霉蛋换人了。”

黄工笑嘻嘻地说:“我听说了,这个曹舫平前段时间去你们车队找麻烦了,路工,是不是你给他调过来的?”

正聊着,曹舫平本人从签到台那边走过来了。黄工顿时收声,路城山不紧不慢地,修长的手指盖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切到裴淞的车载视角。

路城山:“前面路冻上了,树多,速度收慢一点。”

裴淞语调欢快:“收~到!”

显然,他听见刚刚那段对话了。

曹舫平走过来,给每个工程师递签到表。工程师们的地位不一样,赛车手自己去签到台签到,但工程师们,是由赛会的人将签到表送过来。

平时这些琐事都是行政的人干,今天这位曹副主任裹着厚厚的大棉衣,依然冻地牙齿打颤。他面如死灰地把签到表递给路城山。

路城山漠然接过来,没接他的笔,抽了自己裤兜里的笔,签上锋利的“路城山”三个字,递还回去。

曹舫平全程没有直视他眼睛,沉默地拿走签到表,再去到下一个工程师。

曹舫平虽然避着路城山,但路城山不是个善茬€€€€他从来都不是。

这些赛车手出身的人,后来无论是做维修了还是做研发,或者继续在赛道上做领航,他们本质的脾性从来都不会变。

路城山亦是如此。

他叫住了曹舫平,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曹副主任。”路城山不温不火。

曹舫平一顿,他不敢不回头:“路、路工,有什么事吗……”

路城山和颜悦色:“曹副主任跟组出差辛苦了,这个季节还没到东北最冷的时候,三月份拉力组会去长白山跑冰雪拉力赛,曹副主任那儿,有赛程吧?”

闻言,曹舫平嗓子一紧,平白说不出话。路城山这个人可怕起来是真的可怕,甚至旁边其他车队的工程师都一个个闭目塞听不敢出声。

所以平时路城山在车队、车组,在同事下属们面前的那种凶根本不算凶。

这会儿,风轻云淡地说话,比这数九寒天更让人冻得慌。曹舫平冷得耳朵都没了知觉,他恨不得这会儿耳朵冻掉下来得了,也不必站在这儿像个冰雕一样听路城山说话。

“有,有的。”曹舫平说。

路城山便无所谓地笑笑,他换了个站姿,更随意了,古井无波的一双眼看着他:“你看不惯那些蚊蝇鼠辈的同事,觉得自己站出来,走到我的车队,我的车组,去责问我的赛车手,是英雄行为。不是的,曹副主任,这叫无知。”

寒风在赛会大棚这里打转,像在看热闹。

曹舫平只觉得脸上鞭子抽条般的痛,火辣辣的,又冷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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