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城山思索之际,帮姜蝶拖轮毂的裴淞幽幽开口:“要什么ABS,真男人就得自主抱死!”
GT大工:“原来如此!”
路城山:“你闲着就去洗车。”
GT大工:“啊我吗?”
路城山:“……没说你。”
裴淞溜了,他确实蛮闲的,但他也不想洗车。于是他从维修通道跑出去,去赛道那儿坐在护栏上,看辛洋练车。
辛洋二月份要去纽北参加GT圈速赛,这家伙一圈圈地跑,裴淞一圈圈地看。在一月中的凛冽寒风和呼啸引擎声中昏昏欲睡。
他坐在栏杆上踩着堆起来的轮胎缓冲墙,俩手托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困了,放着假呢忙活一整天。
不多时,路城山和GT大工也出来了。冬日里,接近傍晚的天是湖蓝色,等太阳落山辛洋就不能再跑了,所以路城山赶紧出来看看他走线的问题。
他走到围栏边抬手揉了下裴淞的后脑勺,裴淞回头,说:“4号弯抱死滑出去两回,强转向救回来的,辛洋这车有问题吧?”
路城山点头,刚好辛洋跑到这里,又一次进入4号弯。路城山看了他的弯道表现,说:“ABS不能摘,摘了更完蛋,也不能改手动介入,辛洋是比较依赖电控辅助的车手,你把他轮胎外倾角再调大,悬挂调硬,明天再试试。”
GT大工接过iPad连连道谢。
裴淞仰头:“我饿了。”
路城山:“头盔还没补。”
裴淞:“小熊一定可以理解的。”
路城山无奈,风里凉,他摸了摸裴淞的手背,热乎的。问:“想吃什么?”
“火锅。”裴淞说。
路城山点头:“走吧?”
“先等等。”裴淞又改变主意了,他从围栏蹦下来,捋开自己的刘海儿,说,“跟我跑几圈。”
路城山笑笑:“我看你还是不够饿。”
裴淞催促他:“走,把阿波罗开出来,趁着天边还有余光。”
辛洋练车结束后赛道空了下来,湖蓝色的天颜色愈发的深,晚风袭来时又把裴淞的头发吹乱。路城山见他装满雀跃的眼睛,怎么也不忍心拒绝他:“好吧,跑几圈。”
裴淞和他一前一后往停车场走,说:“这样,暖胎一圈正赛五圈,输的人晚上回家点开我导师给我的初稿回复邮件。”
路城山失笑:“好。”
他是今天下午收到导师发来的答复,但是一天也不敢点开那个邮件。裴淞点头,加快了步伐。
下班收车的时候姜蝶听见了陌生的引擎,她拧干毛巾搭在晾绳上,看向赛道。
两台阿波罗ie开着车灯,在大直线上交叉攻防。
灯柱交叠,引擎轰鸣,轮胎与赛道狠厉地摩擦,入弯刹车时如悬崖勒马。紧着、同步咬住弯心,影子漂移。
裴淞轮胎撞了路城山的门板,出弯,两辆车对准同一个方向,一脚油门轰到底,焊死出弯上坡。
风阻的声音像露天管弦乐队的华彩乐章,不同于演奏厅的回响,那些音符飘向风中就去到远方,自由自在。
最后一个弯道,裴淞偏头看了一眼旁边并行的车,那位车主也看了过来。只一眼,最后的较量。
同样的车型,同样的发动机,几乎同时冲过线。
“还是我技高一筹呀路工~”裴淞胳膊搭在车顶,抱着头盔,笑嘻嘻地说。
路城山点头:“比我开油早,还是年轻人反应快,甘拜下风了。”
“回家你看邮件。”
“我看。”
-
一周后,车队正式开始春节假期。
裴淞家过年是要做蛋糕的,因为苏星颜的生日就是大年三十,裴家和邹家每年都会齐聚一堂为苏星颜庆生,属于双节同庆。
陈佳尧一早就来了,带着她忙活到半夜的蛋糕,也带着她一对黑眼圈。
“陈总……”邹淼细细看她,“你做毁了几个蛋糕啊这是?”
陈佳尧强行笑道:“没几个,小小心意,我不常下厨,生疏了。”
邹淼沉重地接过蛋糕盒,陈佳尧后面跟着路城山,路城山拎了不少东西。都是些补品,人参虫草和几样精致的糕点,东西靠墙放下后,礼貌地说:“邹阿姨,过年好。”
她笑了下,将蛋糕放在茶几上,从她爱马仕大衣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他。
路城山怔愣了下,说:“阿姨不用破费,我都……”
三十了。
“收着吧。”邹淼说,“没结婚的都是小孩,我家就这个规矩,我一度怀疑苏星颜不结婚是为了年年坑我钱。”
陈佳尧用胳膊肘捅他:“快收下。”
路城山这才两只手接过红包,恭敬地揣进西装怀兜里。
邹淼拎上蛋糕:“这得放冰箱里,你顺便上楼把裴淞叫起床吧。”
路城山点头应下,两位妈妈去厨房之后,他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走上楼梯。裴淞的房间在二楼第二间,先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又敲了一下。邹淼从厨房探头道:“你就不能直接进去吗,我难道不会敲门吗,这不是儿大避母吗。”
“哦抱歉。”路城山有点紧张,吞咽了一下,握住门把手推门进去了。
裴淞还在睡,睡得很沉。翻身,有只手贴上了脸颊,他蹙眉打开那只手,又覆了上来,裴淞迷糊着睁开眼。
“路工。”裴淞说,“你怎么来了。”
路城山蹲在他床边:“今天过年,起床了。”
裴淞“嗯”了一声,向后一挪,拍拍空位:“上来睡。”
“……”
那不行,路城山是理智的。
晚上过年包了当地餐厅里最大的包间,热热闹闹的几大家子凑在一块儿,裴淞坐在苏星颜旁边,路城山坐在裴淞旁边。
陈佳尧被邹淼带着四处社交,戴着蓝钻的手牵着戴着祖母绿的手,两位女士在包厢里走到哪里都要闪瞎一批幸运亲戚。
既是过年,便少不了平日不太来往的亲戚过来搭话。苏星颜吃着蛋糕呢,正品着这蛋糕怎么有股她无法理解的味道,路城山在旁边假装隐身生怕她问一句今天蛋糕是谁做的,这时候亲戚来了。
是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大叔,一拍苏星颜肩膀,边说:“颜颜啊,你也不小了,再不结婚生个孩子,以后老了怎么办啊,等你70了住进养老院,要被护工扇巴掌的!”
路城山正欲发作,被裴淞摁住了大腿。
果然,苏星颜放下叉子,微笑:“不用您担心,我这个身体素质,35岁就是我的斩杀线。”
路城山低头,拳头抵了下嘴唇,把笑憋住了。
春节后一直到正月十五收假,路城山和陈佳尧回老家探望了外公外婆,在老家住了几天。裴淞他们和数学系的约了打球,恩怨局,大胜利,连发3条朋友圈。
路城山依次点了赞,裴淞给他发了对方请客的图片,看得出来这群人狂点,那火锅的肉叠了好几个盘子。
收假后就要备战卢塞尔竞速赛,KTM X-Bow已经改装完毕。
黑色的车身被涂装了白底色,每个赞助的商标都清晰地展示着,它依然是一辆没顶儿的车,路城山在它车身上方做无缝焊接了Halo保护系统,以及裴淞的小熊头盔也要加装整流罩,让赛车手成为空气动力套件的一部分。
引擎盖上空了一些白色,裴淞觉得不好看。
他想起路城山写字锋利又俊逸,灵机一动,问:“你能在引擎盖这儿给我题个字吗?”
路城山在擦手,抹布搭上:“什么?”
“我家春联不是你写的吗,你写字挺好看,比我写得好看。”裴淞指着引擎盖的前段,“这边空了一截。”
其实来车队的第一天,路城山在他简历下空白处写“裴淞”两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路城山写字好看。
路城山走过来:“可以是可以。”
“几滴墨水,你不会怕增重吧?”裴淞问。
“你不怕就行。”
“我当然不怕。”
三月,赛车装车进箱,从海关发往卡塔尔。
在卢塞尔赛道的大屏幕上,轮播到ST车队的时候,屏幕上KTM的引擎盖上有一行潇洒的毛笔字,出自路城山之手€€€€
「少年名扬,举世无双」
第70章
卢塞尔是一条年轻的赛道, 这里在2021年举办F1卡塔尔大奖赛之前,赛道数据少得可怜,可以说几乎没有。
近些年卢塞尔赛道投入使用后, 也承接了MOTO GP等等尖端赛事。
过来的航班上路城山带他看了几场卢塞尔赛道上的比赛,可以看出来的是, 所有车手在这条赛道的弯道上都有自己的理解。
中高速弯居多的赛道上, 大部分人都会把它跑成“全高速弯”。尤其在裴淞这种赛车手这里, 只有高速弯和低速弯, 中速弯全部提拔成高速弯, 就要高速过。
5.38公里,16个弯。这条赛道只有一条直线道,1公里左右。
所以这条赛道非常考验车辆的弯道稳定性。
正赛50圈,20辆参赛赛车。赛制依然是熟悉的第一天练习赛、第二天排位赛、第三天正赛。
车组抵达卡塔尔后首先检查赛车车况, 然后把车推进P房。车手领号、做赛前体检、反兴奋剂检查、车检。
每个P房都被贴上No Smoking, 取消了吸烟区,大屏幕轮播广告的同时,在右上角有当下的天气情况。
今天晴,微风, 很适合比赛。裴淞换好赛服, 从休息区走去P房, 沿途与认识的车手打招呼。其中就有尼克€€菲斯, 菲斯是擅长场地赛的车手,去年年末的几次跑山赛他都没有参加, 他去了北京参加新能源的圈速赛。
路城山当时收到的前五名的赛后数据里就有他, WF车队今天给他的车是一辆改装版的路特斯Emeya。
裴淞向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倒好,直接扑过来把他紧紧抱住:“好久不见!裴淞!我们今年有很多重合的比赛!太好啦!”
裴淞拽着他后领子把他揭下去, 干巴巴地笑了下:“是啊。”
“好冷漠!”菲斯盯他,“补一句给你,新年快乐!”
“……”裴淞很勉强地笑了下,“谢谢,新年快乐。”
回去P房后,路城山在和姜蝶最后核对一遍所有配件的编码,然后提交给赛会,赛会的人会过来做车检。
今天所有人都是橙色的工作服,路城山很少穿这么亮色的衣服,他肤色挺白的,亮橙色的工作服让他格外显眼。裴淞一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他了,朝他挥手笑笑,他点头,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没法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