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虎车队有不少人都是奔着路城山来的,即便不在路城山的车组,也想和他共事。毕竟是行业大佬的下属车手,裴淞在运输车车厢里被大家围着问路城山这个路城山那个。
他像仙侠剧里某座仙山大剑宗的关门弟子去了隔壁宗门,大家纷纷好奇大剑宗最近在忙什么。
“研发会议啊?”有人震惊,“是你们要去勒芒的车吗?”
“纽北呢?纽北还去吗?”
“你们今年跑多少场啊?”
“原型车确定了吗?我听说汽联那边今年可能会松口开放2000cc组了,是真的吗?”
“你能帮我要个路工的签名吗?”
裴淞瑟缩:“……你们,对他这么感兴趣啊?”
其中一人说:“当然!他当车手的时候我就一直喜欢他!”
闻言,裴淞顿时心下一紧,端详起这位兄弟。然而这位兄弟的眼神滚烫又澄澈地说:“我也要像路工一样!在赛车行业中闯出一番天地!”
哦原来是崇拜者,裴淞在心里扇自己嘴巴子谴责自己怎的如此狭隘。一车闹哄哄的,他也不知道该先回答谁,感觉车里不是拉了一车子摩托,是拉了一车鸭子。
另一边,研发会议上,投影仪上的PPT是ST车队参加勒芒的原型车数据。
路城山:“我不看好野马Dark Horse,这辆原型车的调校团队是福特GT赛车队,他们主做GT4和GT3赛车,勒芒要连续跑24个小时,GT赛车团队更多追求操控性,我要的是更稳定的车,这辆过掉。”
制造商负责人点头:“好的。”
和路城山合作久了,所有人心里都门清,研发会议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把他们的所有讨论结果端上桌来给路城山过目。
负责人立刻关掉这个PPT,打开下一个,继续说:“路工,这辆也是愿意提供原型车的厂商,在芬兰曼萨拉拉力赛上的冠军车型,他们……”
“拉力赛车?”路城山反问他,“谁的创意?你该不会想告诉我拉力赛车有多稳定吧?到了勒芒每公里被人拉掉3秒是吗,脑子不行就别研发了,洗车也是缺人手的。”
负责人硬着头皮:“但他们……愿意赞助我们1.1亿……”
原来是给的太多了。
路城山很随意地偏头哼笑,说:“没听说我们车队连1.1亿的赞助资金都馋,馋早说啊,我这儿现成的一家300亿风投基金公司早想来冠名了。”
“抱、抱歉……”那负责人低了下头。这显然是拿了好处的,年年都有这种情况,就像制药厂想进医院一样,车厂托付车队研发团队里的某个人,把产品放在研发会议上,在话事人的眼前出现一下。
路城山坐直起来:“幽灵虎车队老董事在的时候,把车队托付给我,我拒绝股份是因为我不需要钱。董事会那些股东背地里把现董事长比作刘禅,我倒不想自诩诸葛亮,诸葛亮只给刘禅留了一篇《出师表》,我还坐在这儿,还活着呢,喘气儿呢。你知道为什么董事长不来研发会议吗,因为我在这了,你能明白吗?”
言下之意,这种花花肠子,在路城山面前真的没必要折腾。
“对、对不起。”那负责人身体僵直,“我……我只是提一嘴。”
“提一嘴就是1.1亿。”路城山凉声道。
负责人已经冷汗涔涔,他强撑着打开下一个PPT。赛车是竞技体育同时也是一门生意,制造商们提供的底盘、发动机、车架,甚至只是原型车的一个商标,都是他们的广告。
所以当年路城山赛服上二十几个广告就可以想见他本人在赛车行业的影响力,幽灵虎车队的股东们确实把现在的董事长比作刘禅,但董事长和刘禅不同的是,老董事不在了,路城山还在。
他只需要听路城山的就行,什么研发、用谁家的引擎、用谁家的底盘、拒掉谁的赞助,路城山就是这支车队的核-心-权-力。所以幽灵虎车队在国内始终是第一梯队的职业赛车队,只可惜部分人探究不到这个层面。
由于路城山的铁面无私以及过久的一言堂,董事会确实近些年有人希望董事长雇一个新的总工程师与他分庭抗礼,起码不能让他拒绝赞助都是一句话的事。
好在董事长深谙《出师表》,刘禅没福气在丞相辅佐下长治久安,人要以史为镜,路城山在车队里的地位便从未动摇。
当然,曾有一次他们确实差点失去了路城山。
是裴淞把他拉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啊。”裴淞听完路城山和董事长的故事之后,感叹道,“我就说……他那个家底子,居然在这儿给人打工。”
摩托组的车手们跑完了山,坐在一棵倒下的大树上,坐一排,吃零食喝饮料。其中一个说:“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啊,其实咱们董事长才是有大智慧的人,路工在车队都这么多年了,董事长耳边也听了这么多年的撺掇,他真的一句都不听呢。”
裴淞咽下可乐:“那当然,这么多年,车队的成绩和效益摆在这儿呢。”
大家“嗯嗯”着点头,又说:“路工的第一个教练就是咱们老董事长,我们赛车环境单薄的时候,老董事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路工知恩图报,留在车队这么多年……€€其实这种事儿都是相辅相成的,现董事长信任他,他尽心尽力,少一环都不行。”
裴淞觉得有道理。
天色渐晚了,大家要回了,裴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哇€€€€跑山真的太爽了,主要是不需要压弯,因为我不会。”
大家哈哈大笑,那个说要成为和路城山一样的人叫程斌,他站起来说:“下次跑山再叫你啊!我感觉你骑摩托天赋可以的!”
“行啊!挑个路工不上班的好日子!”
程斌:“啊?为啥要躲着路工啊?”
裴淞:“废话,今儿要被他知道我偷跑出来骑摩托,我回家又要挨骂了。”
程斌:“那你完了呀。”
裴淞:“为啥?”
程斌:“今天训练的视频都发大群里了呀。”
裴淞:“……妈的。”
第75章
车队总部在市区, 位置在汽联大楼附近,距离汽联不到3公里的地方。
市区就说明不好停车,裴淞打了个出租车过去, 祈祷着路城山的会还没结束,没空看手机。
裴淞录入的人脸信息可以通过总部大楼的闸机, 他扫了脸跑去按电梯, 然后发现电梯要刷卡上, 心道不好。但上面有人按了电梯, 所以电梯上行。
29层电梯开门时, 外面站一穿西装的男士,看上去接近40岁,裴淞不知道他的职位,朝旁边让了让。
那男子似是认出他了, 和煦一笑, 问:“你是新来的车手吧,我看过你采访,你去几楼?找谁?”
裴淞“喔”了声:“我去25楼找路工。”
“好。”男子从西装裤兜里掏出工作证,在电梯的感应处靠了一下。从1楼到32楼的按键全亮, 就说明这个人的工作证可以去大楼的所有楼层。
裴淞家里有公司, 他知道一般来讲, 员工的楼层权限是地下停车场到这栋大楼除开顶端的几层楼。总部一共32层, 所以可能28到32是核心股东的楼层,那么这位估计来头不小。
不过裴淞没太在意, 他有事儿。而且是急事儿。
他对这位也并不好奇, 一心只想着路城山这会儿应该还没看手机, 因为来的时候他给路城山发微信了,问他会开完没, 路城山没回复。
那应该是还没忙完,裴淞手揣在棒球服兜里,疯狂搓捻口袋内衬的布料。电梯停在25层时门打开,门外恰好是路城山。
一套规整的西装,深绛色衬衫搭茶色领带,脸色很臭,但蛮帅的。裴淞立刻赔了个笑:“路工!”
“你怎么找过来了。”路城山进电梯,后面的人自觉等旁边的电梯,不敢进来挤。
路城山进入轿厢后向旁边男子点头致意了一下,那男子微笑唤了声“路工”,然后说:“辛苦了呀。”
路城山略带些敷衍地“嗯”了下,接着想起了什么,对裴淞说:“叫人。”
裴淞会意,他不知道这位男士怎么称呼,大大方方地问:“哦哦,您贵姓呀?”
“叫江董。”路城山给忘了,他开会开的脑子混沌。
“江董好。”裴淞笑着说。
这便是车队上属集团的董事长,姓江,江董看着有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轻盈感。眉宇之间没有疲惫,眼下也没有青黑的眼袋,就连微笑都是发自真心的。
裴淞懂了,这就是人到中年0压力的表现。
同时,裴淞豁然开朗,什么董事长被架空没有话语权,再看看董事长这状态€€€€不用操心研发,不用操心效益,不用操心口碑。
扮演一个董事长的符号,剩下的一切都交给路城山,董事会再如何诟病其“权臣当道”,江董都只会摇头微笑。
€€€€因为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江董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你好呀。”江董含笑看着他,“喏,路工找到了。”
裴淞想起正事儿了,拽住路城山手腕:“路工你手机给我!”
路城山从裤兜掏出手机递给他,电梯按钮按下负3层。江董问路城山:“今年清明你和我一块儿去给我老爹上坟吗?”
“上什么上。”路城山窝着火,语气不善,“四月纽北,六月勒芒,我看着很闲吗,上到董事长下到赛车手没一个省心的,明年清明把我埋你老爹旁边得了。”
江董像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偷偷缩脖子,又和裴淞对视了一眼。裴淞已经打开了路城山的微信,他果然还没看大群的消息,裴淞立刻点进大群,长按那几个视频,从聊天记录里删除掉。
删完松了一口气,感慨自己实在是高。
江董温声道:“所以说嘛,辛苦了,让你持股你又不干,我对你无以为报呀。”
裴淞悄悄看着两个人之间虚虚实实地过招。
路城山冷哼:“还要我持股?我能给你打工,你给你老爹多上两炷香吧。”
“会的会的。”江董笑的无奈又觉得好玩,他看向裴淞,问,“路工平时对你们也这样吗?”
裴淞哪敢火上浇油:“那没有,我路工向来以德服人。”
江董点头,又说:“哎?他刚刚说下到赛车手没一个省心的,你干嘛惹到他啦?”
裴淞顿时骄傲起来,昂首挺胸,摇头:“没有,我超乖。”
路城山又冷笑:“我聊天记录删完了吗?你以为郭工没经过我同意就能带你去跑山吗?”
“……”裴淞咬了下牙,暗道,“可恶。”
江董拍拍他肩膀,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着他,二人竟有些同病相怜。江董说:“路工确实辛苦,这么多年各车组研发,筛选制造商,衡量赞助,甚至还物色招聘新车手,比如你,你就是他慧眼识珠招进来的,你看你去年的成绩多好,路工多有眼光。”
裴淞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心道这董事长确实有大智慧。权臣当道怎么了,逍遥皇帝谁不爱做。
“你就落张嘴了。”路城山油盐不进。
电梯下行到1楼,江董赶紧搜肠刮肚,翻出自己的付出,说:“我这不是€€€€也陪你一块儿戒烟了吗!”
电梯门开,路城山冷漠地迈步出去,偏头道:“你他妈戒烟是因为你老婆怀二胎。”
江董忽然来了戏瘾:“这要是放在古代,我孩子都得送到你府上做质子的,要不我把我家老大送你吧!”
路城山指着裴淞:“我有他一个还不够?”
又跟裴淞添了句:“走啊,还愣着。”
裴淞无助地捂着电梯门让它别关上,可怜兮兮地说:“这儿1楼,咱们去负3。”
“……”路城山意识到自己昏头了,短促地叹出一口气,抬手指腹摁了下脑门,重新走了进来。
江董立刻溜出去,有些狼狈,西装下摆都扬了起来。
电梯门又关上了。
裴淞连忙顺着他后背搓了搓:“好路工,不气了不气了。”
真想抽烟,不提还好,一被提起来就烦躁得狠。他咬了下后槽牙,额角的青筋跟着绷了下,裴淞察觉到他这会儿很不爽,到负3楼后安静地跟在他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