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在学校度过平静的一天之后,下午快要放学时,周行砚路过走廊的窗户,碰巧看到楼下的云念被陈叔提前接走,紧接着就收到陈叔消息,说云念累了要先回去休息。
这已经是云念本周第二次提前回家,云孟齐和叶菲芸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比起逃课出去乱跑乱玩,还是乖乖待在家里更让人放心。
周行砚也觉得这样再好不过,云念太虚弱了,但又偏偏不肯安分,更适合乖乖待在温室里,被人精心照看好一切,而不是让人提心吊胆。
回到云家时,云孟齐从二楼下来,看起来是从云念房间出来的,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边走路边和叶菲芸通电话:“见过了,儿子这几天都乖乖的,早早地就回家了,等我哦,我这就回公司加班。”
路过周行砚,拍了下他的肩膀,继续在电话里说:“嗯,小周不用担心,最靠谱了。”
挂了电话,高大魁梧的男人忽然有些惊讶,拿手比了比,思考道:“小周,怎么感觉你又长高了?你以后不会长得比我还要高吧?”
周行砚本来就高,已经初具成年人的成熟感,只不过云孟齐实在过于魁梧,平时不仅把云念衬得像个小娃娃,就连周行砚也被比得像个孩子。
今天这一比较,才发觉不是小周矮,而是自己太宽了,意识到这一点,云孟齐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差点忘了你快十八了,满十八就是个大人了,咱家就云念一个小屁孩了,你记住,小屁孩平时敢故意闹你,你就教训他,就说是我说的。知道我平时是怎么教训他的吧。”
云孟齐一气呵成地念叨完,风尘仆仆地钻到车里走了。
周行砚上楼后,对面的卧室里一片安静,云孟齐说云念很乖,应该是在睡觉。
他转过身回自己房间,刚坐稳,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是云念发来的消息。
【来我房间。】
他再三确认了一下这个消息确实是云念发过来的,可几分钟前他还相信云念在乖乖睡觉。
思考了一下云念发这个消息的原因,周行砚发现自己思考不出来,毕竟,他的对面住着一个身娇体弱但又令人捉摸不透的“小屁孩”。
从这边走到对面,只需要几分钟,周行砚敲响对面的房门,里面没有动静,手机屏幕却又亮起来,新消息发过来。
【自己进来。】
周行砚领命行事,拧开门把手。
云念正悠闲自在地躺在床上,拿着刚给他下达过命令的手机,里面传出游戏背景音。
像是没有察觉到卧室里多了一个人,床上的苍白少年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子,目光从未移开过手机屏幕。
周行砚早已习惯了对方这样的姿态,在房间里张望一圈,卧室很大,桌上和地板上都散落着一些玩具、衣服和书籍,柜子里收藏的东西五花八门,书包就扔在床尾,没有打开的痕迹。
凌乱,是周行砚关于这间卧室的第一印象,不过并不意外。
除此之外,最吸引周行砚注意力的是卧室里萦绕着的一股若有若无清新浅淡的香气,直到他的视线落在窗边的一株兰花上,终于反应过来偶尔会在云念身上闻见的那股清香来自何处。
风从窗外吹进来后,香气更浓郁了些,云念却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坐起身来,吸了吸鼻子,疑惑道:“什么气味。”
周行砚走到窗户边,把窗户关上,转过身来,对上云念打量他的视线。
云念说:“你是不是喷香水了,好香啊。”
周行砚看向那盆花,“应该是它。”
云念坐在床上,伸长了脖子,认真地吸了两口气,嘀咕道:“好像真是这样,之前我怎么都没有发现。”
周行砚见他终于开了金口,就趁机主动询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云念揉了揉鼻子,重新躺回去,说:“哦,我是想让你帮我写作业,明天要交了。”
他朝书桌的方向随意一指,“喏,作业本在书包里。”
周行砚顺着他指的书桌看看,又看看床尾躺着的书包。
“你怎么还在看来看去,天都要黑了。”
云念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满,把盖在身上的被子给踢翻,一只枕头顺势从床边滚下去,掉在地毯上那一堆模型玩具上。
周行砚说服自己要对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多加体谅,对方能乖乖躺在床上休息,这就已经很值得夸奖了……
他走过去,把掉到地上的枕头捡起来,又绕到床尾,拿起躺在地上的书包,放回书桌。
云念偷瞄了一眼,罕见得有点不好意思,绷着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周行砚看他聚精会神地玩游戏,手机里不断传出游戏音效声,思忖片刻,面无表情地拒绝道:“我不能帮你写作业。”
云念闻声,一动不动地从手机后面抬眼,斜睨着他。
他认真重复了一遍:“这个我不能帮你。”
云念睨了他好一会儿,仿佛仍然不敢相信自己被拒绝,放下手机,紧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提醒他:“我是个病人。”
周行砚抿着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云念被这一声“嗯”得有点迷糊,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思路,耐下性子跟他解释:“我,生病了,身体虚弱,活不久的那种。”
周行砚指着他手机上显示的游戏战绩:“你打游戏的时候看起来精神很好。”
第10章
◎“现在知错了吗周行砚?”◎
云念有些发愣,像是没想到周行砚会这样大胆。
他瞪着周行砚,想让对方先像平时一样低头服软。
而周行砚也看着他,淡定如常。
最后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软巴巴地垂下肩膀,缓缓说道:“行吧,那你帮我把书包拿过来。”
周行砚略感意外,应了声“好”,依言把小少爷的书包送过去。
云少爷忽然客气起来,拍了拍床,说:“你坐会儿。”
周行砚说:“不用。”
“我让你坐下你就坐下,”云念下意识加重语气,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声音又软下来,乖巧地说,“我有很多题都不会写,你坐会儿,教教我,好不好?”
弱不禁风小少爷用绵软又可怜的嗓音求人,都做到这份上了,周行砚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在床边坐下后,距离一下子拉近很多,他能看见小少爷不安分的每一根头发丝乌黑得像墨,睡衣上每一处被滚出来的皱褶,歪掉的领口,露出来的雪一样白的脖子,似乎一手就能轻易折断,漂亮得让人心悸,又细弱得让人怜悯。
随着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属于云念身上的气息变得更为清晰,因为一直待在床上,那缕浅浅的清香还带着一股暖意,闻起来也很软。
他听到云念一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一边往他身边又靠近了些。
他没来得及往旁边让一让,对方就扒着他的胳膊和肩膀凑到他的耳边,说了句话。
“周行砚,谁让你拒绝我的?”
云念不由分手地将他按倒在床上,因为手上的力气太小,所以整个人都压上去,表情十分凶狠:“今天我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周行砚早该想到对方没安好心,可现在云念说疯就疯了,他怕云念闹得太过,像前几次一样犯病,于是挣扎得不敢太用力,想搂着腰将人从身上挪开,可那截腰又细又软,想按住肩膀不让乱动,可无意间触碰到的肌肤一片滑腻软嫩。
这位极爱折腾的顽劣小少爷,偏偏身上的每一处都生得不堪蹂.躏,让周行砚的手碰了又松,松了又碰,轻了不是,重了也不是,像个偶然捧得一件名贵易碎瓷器的粗野壮汉,小心翼翼,珍而视之,不知从何下手。
云念耀武扬威地骑在他腰上,乘胜追击地将他双手按在床上,到处找绳子,嘴里还在说着吓唬人的话:“我要把你绑起来,看你还怎么反抗。”
周行砚腰被骑着,两只手被按着,脸上划过一丝无奈,即便从来没哄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人,此刻也无师自通地放软语气,安抚道:“乖,从我身上下来。”
云念浑身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挪了挪屁股,俯下身凑近他面前,得意道:“现在知错了吗周行砚?”
周行砚“嗯”了一声。
“真的吗,我要仔细检查你的眼睛,妈妈说人的真心话都藏在眼睛里。”
云念凑得更近,几乎要撞上他的鼻尖。
周行砚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水洗过一样,清澈得像是从来没沾染过任何俗世的尘埃。
此刻,这双眼睛闪烁着兴奋得意的神采,明亮得吓人。
他呼吸一滞。
接着就听到小少爷满意的声音:“嗯,你应该是不敢骗我。”
这声音越来越远,他的双手被放开,身上的重量也消失。
云念教训完不听话的小弟,心里很满足,身体有点累,捂着心口拧紧眉。
周行砚立刻察觉到神色不对,紧张道:“药放在哪儿?”
云念没回答他的问题,背对着他倒在床上,吓了他一跳,翻过身去查看情况,“怎么了,很难受吗?”
云念吸了几口气,“让我缓一会儿,不用大惊小怪。”还抽空瞥了周行砚一眼,一副“你怎么没见过世面”的神情。
但是周行砚也不敢轻视,翻翻找找,在床头柜找到药,很轻松地将云念抱起来,倒出药片。
云念抓着他的手,往旁边推,抗拒道:“我已经没事了,这药吃多了太苦。”明明刚才威风凛凛地把他制服了,现在这只胳膊却怎么推也推不动。
周行砚给他找台阶下,说:“你现在连力气都使不出来,还不肯吃药?”
云念一想,就着他的手,把药吃了,猛喝了几口水。
周行砚帮他把嘴角的水渍擦干,扶着他重新躺下来,口中劝道:“别再乱动了。”
云念确实感到有些疲惫,一脸乖巧地躺着,任由他伸手整理好睡衣上的皱褶,盖上被踢开的被子。
他的目光追随在周行砚脸上,默默地注视着。
周行砚本来打算趁他闭眼休息再静悄悄地走,一直被这么盯着看,只好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云念小声问:“那现在可以帮我写作业了吗?”
周行砚微微一怔。
半小时后,张妈敲响云念的房门,推开门一看,有些傻眼。
房间里静悄悄的,但是却有两个人,一个正悠然自得地躺床上翻漫画书,一个正坐在书桌前,挥笔书写。
氛围从未有过的和谐,张妈不知道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差点想要去给叶菲芸报喜。
云念在床上抬起头,问周行砚:“写完了吗?”
周行砚头也没抬,“还剩一点。”
云念说:“你不是学霸吗,高一的题有那么难吗?”
周行砚随口“嗯”了一声。
高一的题当然没有任何难度,但他在模仿云念的笔迹时花了一点时间,毕竟就算所有人都对弱不禁风的小少爷的学业不做强求,但这种事做得太明显还是不太礼貌。云念的字迹像人一样不守规矩不肯安分,他找了很久的规律。
云念本来打算趁机笑话他一下的,被他这么一“嗯”,反倒觉得自己被笑话了,“哼”了一声,“你‘嗯’什么‘嗯’,一天到晚就‘嗯嗯嗯’。”
周行砚听着他抱怨,有点想笑,于是又“嗯”了声。
张妈总算听明白了,友好相处什么的都是表象,家里这小祖宗又在差使人呢。
“可别让叶总知道,否则又要念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