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从门后面跳出来,捂住他的眼睛,吓唬他:“快把钱都交出来!打劫!”
他醒悟过来,很明显,洗澡依然不能冲淡云小少爷今晚凑热闹后残留的亢奋。
云念见他淡定得很,就拿起旁边的沐浴露瓶子抵着他的后背:“这是我的刀子,害怕了吗?”
周行砚闻到一股来自对方身上的香气,觉得酒店的沐浴露气味太过甜腻,反手夺过“刀子”,将对方按在浴室的墙上。
所见到的场景让他愣神,云念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身上的水珠都没擦干,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头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清冽的水珠沿着白皙纤长的脖子往下滑落,羊脂玉一样的小臂上还有一团没冲洗掉的雪白色泡沫。
云念丝毫没有表现出惧怕的样子,后背贴着墙壁,退无可退,一脚踩在周行砚脚背。
只是这双脚连亲自下地走路都很少经历,柔嫩得并没有任何杀伤力。
于是他干脆两只脚一起踩上周行砚的脚背,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上去,朝周行砚得意地笑起来,还很坏心地问:“你的脚痛吗?”
两人的距离更近,那股甜腻的香气又涌进周行砚的鼻腔。
周行砚有些喘不过气,可始作俑者依然€€瑟地望着他,纯澈的眼眸中尽是天真,毫无自觉。
他忽然有些烦躁,手上的力道一时失控,在那身柔腻的皮肉上留下痕迹,沉下声音:“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从背后蒙别人人眼睛。”
后背抵在墙壁的少年终于感受到一丝异样,嘴角的笑意僵住,去掰周行砚紧紧按住自己胳膊的那只大手。
周行砚纹丝不动,不可撼动半分。
云念的笑容消失在脸上,终于有了被人困在手心的自觉,瑟缩了一下,身体也感觉到了寒冷。
他从周行砚的脚背上退下来,眼中立刻氤氲出一层湿润的雾气,还有些委屈:“我不是在跟你闹着玩嘛。早知道不让你陪我一起出门了……”
他越说就越是感到后悔,他早就该想到,周行砚这个人这么没劲,天塌了都不会有反应,他怎么会想到让周行砚陪自己出门玩。
周行砚被这双充满悔恨和委屈的眼睛望着,竟是不受控制地从心底生出一份愧疚。
云念今晚的恶作剧,确实不至于遭到刚刚那样的恐吓,是他莫名其妙心如火燎,而后将烦躁的情绪发泄在对方身上,失去分寸。
“对不起,是我下手没轻重,别哭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少年苍白的脸,指腹无意间划过那微微发红的眼尾。
云念得理不饶人,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和肩膀,指着上面被捏出来的红印子,责备道:“都被你掐红了。”
周行砚又说“对不起”,从眼前这具毫不设防的身体上移开目光。
云念终于感觉到冷,打了个喷嚏。
浴缸里的水早就凉了,周行砚将浴缸里新换成热水,再把浑身冰凉的云小少爷抱进去,提醒道:“这次不要再边洗边玩了。”
云念泡进热乎乎的水里,舒服地叹了口气,闹了一整天,所有的疲倦都涌上来,靠着浴缸昏昏欲睡。
周行砚本来准备留下他一个人在浴室,一回头瞧见那副不靠谱的样子,背对着他出声提醒:“洗完去床上睡。”
云念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嘟囔:“那你帮我洗吧,不然我告诉爸爸,你不照顾我。”
第22章
◎“我们每个人最后都会住进那个地方。”◎
周行砚不觉得连洗澡这件事都要自己代劳,云念天真懵懂,不代表云孟齐也希望如此。
可水中的人正在缓缓下滑,快要淹没到鼻尖。
周行砚把人从水里捞出来,刚碰到水中那具身体,对方像一只滑不溜秋的鱼,在他手里扑腾,惊叫着笑出声,“好痒啊!”对方躲开他伸到手下的那只手,带起翻飞的水花,溅到地面和他的身上。
“你就是故意的!”云念捧着更多的水往他身上洒,报复他。
最后浴室里变得一片狼藉,周行砚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将云小少爷洗干净,塞进被窝。
已经是深夜,云念这次没有再因为意外而惊醒,刚一沾床,就安静地睡过去。
周行砚去浴室,把自己一身仿佛从水里捞起来的衣服换掉,清理干净自己,也去睡下。
这一夜很平静地过去,云念离家的第一晚,既没有像云孟齐担心的那样突发意外进医院,更没有蹬被子或者掉下床,一切担心都显得杞人忧天。
第二天一早,周行砚自然醒来,回复过云孟齐和叶菲芸问候的信息,去喊云念起床。
本来想着昨天奔波一天,云念这时候应该还在睡,但走进卧室一看,床上已经空了,被子随意地翻开在床上,枕头掉了一个在地上,还有一双乱丢在地上的酒店拖鞋。
窗户开了半扇,带着水汽的风从外面吹进来,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湿润,依稀残存着云念身上那股甜腻的气息。
周行砚把窗户关好,几乎没有多想,直接就去了外面的观景阳台。
云念趴在栏杆上,几乎上半身整个探出去,盯着港口正要出海的一艘巨大货轮,呜鸣声沉沉地在海面传开。
云念踮了踮脚,将上半身探出去更多,像一只扒在鱼缸上的馋嘴的猫。
周行砚看到他脚上什么也没穿,十颗圆润白嫩的脚趾努力支起身体,脚背上近乎透明的皮肤上隐隐现出青色的血管。
露天的观景阳台,没有像云家那样体贴地为云念在房间的四处都铺上厚厚的地毯,从未想过有一天这里会迎来这样一个总是长不了记性喜欢光着脚乱跑的年少住客。
周行砚走近,不由分说地将人抱起。
云念此刻才发现他的到来,见他把自己往屋子里面抱,连忙挣扎:“放我下来。我会自己走路。”
周行砚却是并没有把人抱回安宁逼疯的屋内,无视怀中人的挣扎,径直走到露天阳台一侧摆放的沙发上,将人放上去。
云念往起爬,被抓住了脚腕,失去支撑,又坐回去。
周行砚抓住那只冻得冰冷的脚放在自己膝上,对方不安分地踢了踢小腿,他只好收紧了些手上的力度,哄劝道:“别动,很快就好。”
他把从屋子里带出来的鞋袜给云念穿上,动作有些不熟练,再加上云念的不耐烦,两人在沙发上僵持了好半天。
云小少爷索性也不着急了,靠着沙发,把嫩生生的两只脚翘起来,离开他的腿,直接抵上他的心口,抱怨道:“你到底会不会啊?”
周行砚不说话,低头调整着袜口的位置。
云念自言自语地嘀咕:“你好没用啊,我爸爸比你厉害多了。”
周行砚抓着他的脚腕,从自己的心口挪开,帮他穿好了最后一只袜子,最后又套上拖鞋。
云念终于得以脱身,刚被放开,就回到刚才的位置。
周行砚不放心地站边上看着,有点后悔选了在这个地方住下来。
直到酒店把早餐送进房间,云念才总算回到室内。
云孟齐打电话过来,云念今天没有急着挂电话,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心不在焉地和云孟齐说话。
云孟齐问他:“乖宝,昨晚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盖被子。”
镜头里,云念吃下周行砚递过来的剥了壳的鸡蛋,对着云孟齐乖乖点头:“当然了爸爸。”
男人又用与外表截然不同的轻柔声音问:“那今天上午有没有什么安排呀?”
云念想了想说:“上午没有什么安排,昨天玩累了,今天在酒店休息。”
云孟齐看着儿子这副又乖又软的样子,笑得心花怒放,“那你好好玩哦,还要记得想爸爸。”
云念点头如捣蒜,以为总算应付完对方,准备伸手挂电话。
云孟齐根本没有结束的意思,怕他忘了似的又提醒一遍:“说了只有一周哦,一周就回家了对吧?”
云念埋头吃东西。
“宝贝,还有十多天就是你的十六岁生日了!”云孟齐诱哄道,“难道你就不想回来让爸爸妈妈给你庆祝生日嘛,爸爸昨天就让人给你设计了一个特别好看的生日蛋糕!”
云念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真的吗,那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云孟齐自豪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是最爱你的爸爸。”
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成功取悦了云念,云孟齐又得以和儿子多聊了片刻。
望着一旁稳重靠谱照顾着云念的周行砚,云孟齐又问云念:“有没有听哥哥的话?”
云念继续乖巧点头:“我最听哥哥话了,哥哥很厉害的,很会照顾人,爸爸你就别瞎担心了。”
周行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云孟齐那边已经有秘书在催着开会,终于挂了电话。
云念呼出一口气,把喝剩一半的牛奶往旁边一推,不耐烦地说:“不吃了。”
周行砚见他变脸变得如此之快,摇了摇头,简单收拾了下餐桌,然后转身去拿自己的外套。
云念一扭头看到他要走,问:“你要出门吗?”
周行砚特意趁着今天云念休息,出去办一点自己的事情,便含糊道:“嗯,有点事。”
云念顿时也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拿自己的外套,跟上周行砚,说:“我也要去。”
周行砚看着他单薄的样子,不是很赞同:“你在房间好好休息,我中午就会回来。”
云念才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累,我也想出门。”
周行砚知道他这次出了门就像一只关不住的鸟,哪肯轻易像从前一样困在原处,只好把人带上。
半路上,周行砚提前跟他坦白:“我要去墓园,见我父母。你要是不喜欢,我先送你去这附近的游乐园,你在那里等我就行。”
云念望着地铁上进进出出的乘客,说:“我为什么不喜欢。”
周行砚以为他在问自己,一时间没想好要怎么回答。
只听他又接着说道:“我们每个人最后都会住进那个地方。”
那声音低低的,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周行砚听的,带着一贯的散漫。
周行砚就没再劝说。
今天的风很大,两人来到山脚下的时候,树枝乱颤,一些瘦弱的树苗好像要折断在大风中。
云念被风吹得眯起眼睛,打量着入口那些卖花的商贩和买花的顾客。
周行砚拿出围巾,把他严严实实地包好,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距离上一次过来看望父母已经过去数月,砖缝的泥土中长出一些杂草,墓前多了一些落叶。
那些落叶被风吹得四处乱飘,草也被冻成枯色,山腰上的风好像更冷了些。
两人来了有一会儿了,周行砚远远地站着,盯着墓碑一动不动。
云念怀疑他被冻僵了,从他身上的包里翻出一条和自己一样的围巾,给他围上。
周行砚本来就比他要高,现在又踩在台阶上,他不得不走到台阶上面,接着踮起脚,才成功给周行砚围上这条围巾。
周行砚随着他的举动转着眼珠,盯着他看,以为自己面前换了个人。
云念忙活完,欣慰地感慨道:“好了,这下你的爸爸妈妈见到你就不会不停唠叨你穿得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