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和陆昂记忆中的朱利安很像。
陆昂眼神复杂地看着的背影,直到兰沉合上门,仍站在原地不动。
不悦的神情却已消失无踪,只剩一丝徒然。
他故意用斥责去掩盖刚才那一瞬间,兰沉叫他名字时的悸动。
那个语调……简直和朱利安一模一样。他们连声线都如此相似,几乎叫陆昂完全无法分出区别。
但朱利安已经死了。
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朱利安,兰沉也好,所有他以前见到过的那些和朱利安能有几分相似的人也好,都不过是朱利安拙劣的仿冒品。
只有朱利安是独一无二的。这些赝品……不过就是玩具。
没错,玩具。
只要用来给他解闷就好了,玩具而已,他们哪里比得上朱利安一根头发。
陆昂沉默不语,走回沙发前坐下,踢开脚边那颗碍事的纯金十字王权宝球,打开光脑,开始看货仓那边的监控。
他故意让人把那箱蓝洞水藏在货仓一个隐蔽角落,一百多平的货仓里堆满了学生们的行李,兰沉要一个人找到那箱水,并非易事。
无所谓,他就是无聊又如何,只要看到这个Sigma吃瘪,便足够有趣了。
陆昂津津有味地看着监控中兰沉在一堆堆行李小山中穿行的画面。
兰沉找得很认真,一个个箱子认真翻找过去,不停蹲下、起身,不多时,就已经累得只能扶住边上的货架,坐在地上不动了。
监控中的清瘦身影坐在那一动不动,背对着镜头看不见正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而实际上。
兰沉:随便装装样子找找就行了,偷偷卷会儿。
他竟然聚精会神地在光脑上解题!
刚才那道题差点思路就被打断了,他一直挂念着那道还没解完的题,大笔一挥,直接把算式写完,成功得出答案。
陆昂莫名紧张起来,正准备让人去货仓看看怎么回事,兰沉又突然站起了身。
……陆昂松了口气。
兰沉:啊,做完题了,好空虚。
他收起光脑,走向那个早就被他发现的箱子处,掀开上面的黑布,打量着这个巨大的橡木箱。
箱子里放了一打琉璃瓶装蓝洞水,很重,兰沉弯腰去搬,刚好能让他搬动箱子,但最多只能踉跄走几步,凭他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搬得走这箱子的。
陆昂确实很会折腾别人。
大概生下来就已掌握这个本领,全皇宫的仆从,都等候着他的差遣。
但兰沉又不是他爹,凭什么惯着他?
兰沉垂下眼帘。
监控外,陆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兰沉几次努力尝试搬起箱子,不由想笑。看吧,Sigma就是Sigma,他轻轻松松就能拿得动的东西,这个Sigma却要费这么大力气……
是时候让他安排的人过去帮这个Sigma把箱子搬上来了。
陆昂刚要按下通讯按钮。
监控画面中的兰沉却突然向前摔倒在地!他手中的箱子随之砸落,琉璃瓶碎落一地,蓝色水花飞溅。
陆昂想也没想,立刻冲了出去!
他推开门就往外跑,让守在他房间门外的禁军都没反应过来。他毕竟是Alpha,又年轻健壮,跑起来速度之快,根本没人能跟上他。
他几步并作一步,沿紧急通道跑进货仓,心脏几乎跳到喉咙口。
他冲向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影,一把将兰沉抱了起来:“喂,你怎么了,要不要紧?”
兰沉面如纸色,嘴唇发白,连眼神失去焦距,眼帘半闭着,根本无力回答。
陆昂心急火燎,把兰沉打横抱起,想也不想,便抱着兰沉跑出货仓。
他把兰沉带回套房,放在自己床上,向身旁的禁军上尉大吼道:“喊医生过来!你还在这看什么?”
兰沉依旧是那副昏昏沉沉的模样,整个人都蜷缩在凹陷的被子里,似乎痛苦难忍。
套房里乱作一团,人仰马翻。
陆昂眉头紧皱,伸手将兰沉前额打湿的头发弄开,却被兰沉一把抓住手腕。
少年努力睁大眼睛,黑眸却没有亮光。
“别叫医生……我……没事……”
他手指像一截冰,覆在陆昂手腕。
陆昂:“你这种样子,还叫没事?”
他气极反笑,反手握住兰沉手腕按到被子上,“别来指挥我。”
兰沉闭上眼睛,急促喘息着,将近嘶哑的气音,“……滚!”
陆昂难以置信地抬高眉毛:“你说什么?”
“滚……”
兰沉居然还真的再说了一遍。
陆昂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当面说“滚”。
他差点没气晕过去,顿时就拉下了脸,刚要发作,便看到兰沉用尽全身力气,撑着手臂想要坐起身,却怎么都坐不起来,身下的被子都被他弄得皱成一团遭。
陆昂又气又怒,把兰沉按住:”你给我消停点!我马上叫医生过来了!”
“殿、殿下……”他的禁军上尉这时急匆匆跑到床边,直接单膝跪下,“这班飞船上没有医生。”
”废物。”
陆昂冷着脸别过头,又看向床上面色惨白的少年,“还有多久到西里亚?不行,直接到阿卡特中转星,通知阿卡特行宫的医生,让他们现在就开接驳船过来€€€€”
兰沉再次抓住他的手腕。
少年漆黑的双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视线努力聚焦到陆昂脸上,陆昂一低头,便正好撞进了他眼中。
那双眼睛像黑夜中的大海,潮涨潮落,却是陆昂从未见过的……凄婉哀求。
陆昂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脑海中某根神经仿佛“啪”一声断裂。
他浑身僵住。
“……不用了,是我低血糖而已。”兰沉的睫毛颤动,轻声说道。
陆昂说不出话,口干舌燥,一时之间心脏都要停跳。
少年却像还在担心他会让整艘飞船中途降落似的,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艰难地说出口:”……我休息会,就行。”
他分明是在求他。
陆昂一点点,低下头,望着自己被兰沉抓住的手腕。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僵硬地从嘴巴里说出一声:“……我知道了。”
他的心已经乱了。
兰沉从一开始与他相遇,便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沉静清冷的模样,会和他顶嘴、会朝他冷笑、会用眼神瞪他,陆昂虽然一直被冒犯,却反而觉得有趣,总忍不住想要故意气兰沉,看看这个人如何逞强嘴硬,他无论什么反应,都叫陆昂感到新奇鲜活。
但偏偏兰沉在他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反叫他霎时间被一股名为“自责”的陌生情绪搅得坐立不安。
是他过分了吗……?
陆昂这一辈子从来都没自责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歉疚,只觉得心底烦乱无比。
直到得到他的回应,兰沉才终于松开了手。
他疲惫不堪地侧过脸,“……谢谢。”
他于有礼貌了些,陆昂却莫名失落。
“你就在这给我好好躺着。”陆昂无所适从地说。
兰沉闭上眼睛,胸腔的起伏慢慢平稳下去。
€€€€看吧,这不就轻轻松松白嫖到了。
迟早得把这帮帝国主义特权阶级通通打倒!
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三小时,直到被飞船降落时的巨大轰鸣声吵醒。
一觉睡得神清气爽,他揉着眼睛睁开眼,却没想到正对着陆昂的一张俊脸。
“!!”
陆昂吓到般忙后退一步,直接把手里的衣服扔到兰沉脸上:“你干嘛!”
他倒是恶人先告状,不知道在别人睡觉时想干什么,凑这么近。
兰沉被衣服糊了一脸,扒拉开脸上那件衬衫,头发乱糟糟,很不解地看向陆昂:“……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
他因为刚刚睡醒,平常的攻击性少了大半,说话时语气软软的,直到慢慢看清楚手里拿着什么,眼神才开始变得清明。
“€€€€衣服?”
原来陆昂刚才是想给他拿衣服来。
“你先换上,这是干净的,”陆昂皱着眉退到远处,努力用凶巴巴的表情掩盖自己的底气不足,但微红的耳廓无疑已经出卖了他,“你想穿着这身湿衣服出去吗?!”
兰沉:“哦……”
刚醒的他出奇听话,陆昂这么一说,他就低头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指尖解开从上至下第二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颈项皮肤。
立刻叫陆昂再度往后退了一步,直至退无可退,抵在墙边:“€€€€停停停!你就这样换吗?你,我,我还在这呢!”
……小学鸡果然名副其实,纯情到不行。
换个衣服都能让他反应这么大。
实际上早已清醒过来的兰沉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他故意逗陆昂,根本不理对方,继续解扣子,连锁骨那一片也从衬衫底下露出€€€€陆昂微微睁大眼睛,飞快转过身,咬牙切齿地说:“我出去了!”
未曾想身后传来小声的惊呼:“啊……“
陆昂立刻转回去看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