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就好。”
“不用担心,”裴廷约道,“我是没有忌惮的东西,但我有软肋。”
沈绰:“什么?”
“你,”裴廷约说得直接,“所以不会就是不会,不用多想。”
话说完他坐直身,目光落向前,发动了车子。
沈绰从怔愣中回神,才觉耳根在发烫:“……你是不是去报了语言艺术培训班了?”
“那是什么?”裴廷约将车开出去。
“教你怎么说话哄人的。”
裴廷约失笑:“没那回事,你当我无师自通好了。”
沈绰被他笑得脸愈红:“你不要油嘴滑舌。”
“没有,”裴廷约正经说,“刚那句是真心话,沈绰,你相信我就好,没事的,不用担心。”
沈绰莫名松了口气,点点头。
裴廷约没有再说,车开出机场,驶上回家的路。
之后几天,田中骅的事愈演愈烈,陆续又有其他学生发文,不断有新的证据在网上出现。
高潮转折出现在一周后,田中骅带的一名在校生以他猥亵骚扰为名报警,并且向警方提供了实证。
转天上午,田中骅被警方带走调查。
人是从实验楼里被铐走的,当时沈绰就在现场,围观人群议论纷纷,他只远远看了一眼,想到至今还被留置中的章睿民,并不觉得痛快。
下午实验楼里还出了事,几个年轻气盛的学生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沈绰下午七八节有课,等到他上完课听说这事时,打架的学生已经被逮回了学院楼,教务办发消息让他们各自的导师去领人。
沈绰的好几个学生都榜上有名。
十几分钟后,他匆匆赶回学院楼。
大会议室里闹哄哄的,还没进门就能听到里头的吵嚷声,有男生大声道:“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把章老师和田中骅那个禽兽相提并论,章老师的事情还没定性,田中骅今早是被警察铐着手铐带走的,大家都亲眼看到了,还能冤枉他不成!”
“你不服什么不服?他俩现在都是犯罪嫌疑人,都在被调查,有什么区别?你们一个个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跟毛头小子一样说不过就动手,不嫌丢人的?!”
沈绰目光扫过去,正在教训人的是这些研究生的辅导员,€€€€被裴廷约怀疑偷拍他们照片的那位。
他没有立刻上前,听着那些学生反驳:“我们有什么丢人的,躲在田中骅背后做缩头乌龟,有好处时一起上,看到他出事了立刻撇清关系的人更丢人!”
“你说谁呢你?!你是觉得警告不够,想被记过留校观察是不是?!”
“我没有点名道姓,谁嗓门大心虚就是谁,”男生半点不怵,“说其他人是犯罪嫌疑人,你自己呢?你之前不就是田中骅一路带上来的博士生,他学术造假你有没有份?你自己的嫌疑撇清了吗?在这里狐假虎威吓唬谁呢?”
其他几个胆子大点的学生跟着附和,完全不将对方说的处分当回事。
那位气急败坏:“我是你们辅导员!你们看看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跟同学打架还不够,还想顶撞老师是不是?!”
“也不是人人都配做老师,田中骅那样的就不配,你,呵呵。”
急红了眼的那个暴怒想打人,拳头挥出去时沈绰上前一步,一脚将面前的椅子踹了出去。
“哐当”巨响后,众人目光惊愕转向他。
他面若冰霜,沉声提醒还举着拳头的那个:“打人犯法,你敢动我学生,我现在就报警。”
短暂的僵持后,会议室后门边传来一声轻笑。
沈绰回头,是来接他下班的裴廷约。
裴廷约拍了拍手:“沈老师,需要律师吗?我可以帮忙。”
第71章 两个傻子
进入十二月下旬,气温骤降。
才中午,天色却阴沉沉的,沈绰收到裴廷约发来的消息,看看时间,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了,索性收拾了东西下楼。
实验楼里冷冷清清,今天虽是周六,人还是少得过分了些。
天气冷,加上院里这段时间的风波,€€€€田中骅进去了就没再出来,学术造假的事情经过调查也有了结果,田中骅包括他课题组数人牵连其中,各自受了处分,周院长提前退休,院里人事变动,还有得乱。
所以人心浮动,所有人都不在工作状态。
奔驰车停在实验楼下,沈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裴廷约牵过他的手摸了一下:“冰冷的,你办公室没开空调?”
“太闷了,不想开。”
沈绰说着话,转头看到楼门口和保安纠缠的身影。
裴廷约的视线跟着落过去:“他怎么还在这里?”
是那天在会议室因为学生打架跟沈绰起冲突的那位,这人是田中骅一手培养起来的嫡系,毕业就直接留了校,可惜心思不在正道,田中骅学术造假他也有份,查清之后已经被学校辞退了。
“大概想上去拿东西吧,他工作证已经被收走,保安肯定不会放他进去了。”
沈绰摇摇头,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他们的照片究竟是不是这个人偷拍的,没有证据只能作罢,总归以后不用再见了。
裴廷约懒得再给眼神,发动车子:“你的事情一直没有下文,算是不了了之了?”
“可能吧,”沈绰想了想说,“之前学生打架那事,学院最后也只是口头警告了他们没给其他处分,我的事后面一直没人再提,应该是最近院里出的事太多了,顾不上我或者不想再多处理人,免得最后风纪考评我们学院垫底。
“而且周院被田中骅的事情牵连,提前退休了,新的领导应该不会从院里直升了,其他位置大概率也会动,那些领导现在哪还有心事搭理我这点小事。”
“那挺好,”裴廷约踩下油门,“你也可以松口气了。”
“但愿。”沈绰不想再说这些,问他,“我们去哪?回家吗?”
“去跟我大学室友一起吃个饭。”
裴廷约跟人约见的地方,是学院路附近的一间餐厅,对方比他们先到,已经点了菜等他们过来。
“沈教授,你好,上次见面我是不是没跟你自我介绍过?我叫刑锋,跟裴廷约是大学四年的室友。”
坐下后对方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先问候了沈绰。
沈绰对这位刑律师有印象,上次他跟着裴廷约参加同学聚会,这人曾邀请裴廷约一起成立律所,不过那都是年初那会儿的事了。
沈绰也客气道:“刑律师,你好。”
裴廷约重新帮他们介绍:“刑锋,我大学同学,沈绰,我男朋友。”
这是裴廷约第一次当面这么跟人介绍他,沈绰的不自在只有片刻,很快想开了,裴廷约要真打算跟这位刑律师一起共事,他们的关系也瞒不住。
对方笑了笑,大约是见怪不怪,示意他们边吃边聊。
“我听说你们所主任去国外养病了,你现在还不能出来?”
“快了。”裴廷约没打算多说这个,“你没找到其他人?”
“我不就是一直在等裴大律师你,”刑锋直白道,“有意向的合伙人是找到了几个,都等你过目,我说了,所主任的位置必须是你来坐。”
这位邢律师是个聪明人,能力却只能算一般,长处是家里有钱有人脉,毕业后在国内做了几年执业律师又去国外深造,现在又折腾回来想自己开律所,他心知以裴廷约的能力不可能屈居他之下,所以甘愿让出主任的位置。
裴廷约这次没绕弯子:“我会带几个人过来。”
“都可以,”对方甚至不问他带的什么人,“我巴不得你把你整个团队都带过来,人多力量大。”
裴廷约接着提要求,包括人事、管理、分红各方面,半点没客气。
刑锋全盘答应,事实上以裴廷约如今的名望和手头资源,他想自己做律所,本来就是他挑合伙人,而不是合伙人挑他。
中途裴廷约去包间外接了个电话,饭桌上只剩沈绰和刑锋,随便找话题闲聊起来。
“沈教授,你俩在一起挺久了吧?”刑锋好奇问他,“还挺叫人意外的,老裴人怪闷的,没想到他倒是比我还先脱单。”
沈绰不太喜欢“老裴”这个称呼,面上没表现出来,只说:“我们去年在拉斯维加斯结的婚。”
对方稍微意外,随即笑道:“还挺时髦,恭喜你们了。”
沈绰问他:“你们以前念书时,他真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差不多吧,我刚认识他那会儿他是真的话很少,整个人冷冰冰的,现在还圆滑了不少,”裴廷约的这位老同学感叹道,“刚开始也就宋峋能跟他搭上几句话,后来时间长了,跟他接触多了,我才发现他虽然拽,但拽得不让人讨厌,因为他是真厉害,各方面都是,所以我特别服气他。”
“哦说到宋峋,你应该认识他吧?那小子也是浑,竟然敢拿姓赵的钱,还好数额不大,及时自首检举有功只判了缓刑,不过也算毁了,我前段时间碰到他,他说等缓刑期结束打算去国外换个专业念书,重新开始,人的造化还真是难说,当年谁能想到他会这样。
“说起来,那个时候就他跟老裴关系最好,要是跟着老裴混早飞黄腾达了,但凡聪明点都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
沈绰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还是不太舒服,没有了继续聊下去的欲望,打完电话的裴廷约也回来坐下了。
“你们在聊什么?”
“聊你以前,”刑锋好笑说,“沈教授问我你以前是什么德性的。”
沈绰低了头吃东西。
裴廷约看他一眼,淡声冲刑锋道:“别胡说八道。”
“好好,我不说,你回头自己说吧。”
吃完饭刑锋先一步离开,裴廷约把车开去对面商场,买了罐上好的茶叶。
沈绰问他:“你买这个做什么?”
“送礼。”
之后他们去了政法大学,沈绰有些疑惑:“你回来看老师吗?”
“算是吧,”裴廷约解释,“我们系里的一个老教授,他还是法学会的副会长,很有威望的一个人,如果他能给你老师出一份无罪意见书提交给公诉机关,对之后帮你老师做无罪辩护会很有用。”
沈绰听明白了:“……多谢。”
“跟我说谢?”裴廷约靠边停车,回头看他。
沈绰:“那你想听什么?”
“不用谢,我乐意的,”裴廷约先推开车门,“跟我一起上去。”
沈绰稍怔了怔,敛回心绪,跟着他一块下车。
裴廷约说的老教授姓荣,很有学识的一位长者,难得今天周六也在学校里。
他们敲门进去时,老教授正在办公室里看书,捏着眼镜打量了裴廷约半天,皱眉道:“是你小子,这是刮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