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在那人身上停留少倾后高€€昀放下轿帘,静静闭目等待。
“禀陛下,情况紧急是否要询问周围百姓之中是否有医者,总好过这样干等着。”
高€€昀点头,“若没有,即刻启程去最近的镇。”
官兵询问声在人群中来回传颂,忽然一身戴斗笠之人缓缓站起身,颀长身影将周围几人笼罩住,惊得四周发出不小地动静。
“大胆!”巡兵唰地一声抽出刀,周围百姓都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抱住了脑袋。
“秉大人,我是大夫,或可治贵人急病。”
巡兵面色一滞,望着面前高大男人有些不可置信,但又不敢擅自做主,跑上前去请命。
很快,巡兵跑回来将他带到皇撵前。
“禀陛下,寻到一位自称是大夫的,请您过目。”
隔着一道明黄的轿帘,形容潦草但身形俊逸的男人被压跪在皇撵之下,静静等待着里面的皇帝指令。
一道风吹来,锦绸玉缎的轿帘微微掀起一角,男人低着头只看到眼前一双明黄的靴子,却没有看到一双皙白修长的手握住轿帘一端后又放下。
“不必了,若治不好,当众砍了便是。”
跪在地上的男人浑身骤然一凛,这声音......为何听上去如此熟悉?!
作者有话说:
来了噜~
小狐狸的性格变了很多,一半天灾,一半人祸,且听我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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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是你选的
空气中吹来一阵清甜的花香,本应生机勃勃的雨后春林,一片死寂,连鸟兽仿佛都被压制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屏息静待,这时间长得有些异样,斗笠下之人微微扬起朝远处明黄的轿顶凝望。
龙撵四角皇旗招展,而龙撵内的高€€昀身体紧绷地靠在身后的软壁上,呼吸,握拳,苍白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心忘即境空,境空即心灭。
他默念。
剧烈的刺痛如巨轮从他头顶滚滚碾过,这头痛来得毫无征兆,莫名其妙,但他对于此却束手无策。
逞论是皇帝又能怎样,这小小的头痛就足以令他冷汗涔涔狼狈不堪。
许久,盛满隐痛的双眼才缓缓睁开。他艰难地拍拍窗棂,守在外面的太监王庆高声传令:
“起驾,赏。”
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离去,百姓们也如潮水退散,一少年逆流而上,焦急地朝前面戴斗笠的人大喊,“师兄!师兄!你等等我啊!”
待他气喘吁吁地追上,便紧紧拉住他的衣袖,愤愤道,“师兄!我这一眨眼的功夫你就把我甩了,刚才可吓死我了,你怎么还敢给皇上看病啊,看不好可是要杀头的!”
少年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神清形朗,但是一说起话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絮絮叨叨颇有老妈子风范。“你这身体还没完全好,师父让我看着你,绝不可以寻花问柳,沾花惹草,稍有动情前功尽弃,五脏俱裂,像个炮仗一样自爆街头立刻变成窜天猴儿.....”
秦修宁猛地停下脚步,甩开袖子上的手,凉凉倪回去一眼,手在唇边比划了个缝针的手势。
陆思安这些年早就被秦修宁骂习惯了,但他师兄脸骤然冷下来还是有些骇人,于是低头改为小声嘟囔,“你缝我嘴我也得提醒你,都七年了,你答应师父的,不找了。”
***
“皇帝哥哥!”
少女独有的甜美声音响彻养心殿,映得窗外水仙都显得格外娇艳欲滴。
“皇帝哥哥!”少女丝毫没有跨入皇帝寝殿的自觉,声音欢快地像玩耍归来的野丫头,迈入寻常哥哥的家门。
守在高€€昀身边的庆公公却眉心一抖,眼看伏在龙案上的陛下呼吸刚稳就又被惊得浑身一抖醒了过来。
不知是又梦到了什么,这么快就一身冷汗。
这也就是南平公主,换个人早就被拉下去拔掉舌头了。王庆紧锁眉头,心疼地为高€€昀抚顺着后背。
“陛下,老奴要不让公主先......”
宽阔大殿内静可闻针,高€€昀心悸未平,转动了下僵直的脖颈,挥手打断王庆的动作。“让她进来吧。”
氅衣从肩头滑落,王庆要捡,但高€€昀眼神冷滞一瞬,转回头去时又换上如常面容,唇边透出淡淡微笑,望着朝他蹦跳而来的少女。
“皇帝哥哥,你睡醒了?”
“嗯,刚好醒了。”
王庆闻言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皱眉,对皇上这副习惯性睁眼说瞎话的样子早已习以为常。
南平越过王庆,从龙案前费力挤到高€€昀身边。
高€€昀把人从自己身边剥下去,可粉白玉琢的笑脸也不见不高兴,依旧笑容明媚,晃得耀眼。
高€€昀不禁眉头微微蹙起。
他想起今天早朝上就有大臣提出要让南平去北朝和亲,被他拒绝了。
“皇帝哥哥,你怎么不高兴了?”
“还难受么,不好好养着怎么到处乱跑?”
“我有重要的事要找皇帝哥哥商量。”南平公主一本正经地绷起脸来。
一贯平直的唇角难得的弯起一些弧度,他故作好奇地问:“哦,你还有重要的事?”
“我听他们说,皇帝哥哥要把我嫁给北朝那些蛮夷?”
高€€昀没有答话,而是先偏头递给王庆一个冷冷的眼神。
“老奴这就去查。”王庆凛然接令。
高€€昀再次回过头来,那张如琢如玉的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清冷。
“所以是真的?皇帝哥哥真要派我去北朝和亲?”
南平一向暖融融的笑脸瞬间冷滞下来。
她记得七年前,那个躺在病榻上脸上毫无血色的人,像一个被吸走了灵魂的魔鬼,双眼干枯的盯着屋顶,突然就会狂吐不止,胃里实在没东西了,就会吐出黄绿色的胆汁来,简直比死人还可怕。
这么俊美的人就这样死了太可怜了,王翁说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哥哥,于是小小的她跪在他榻边,一声声地喊他。
皇帝哥哥说是她把他从黑乎乎的地府里叫回来的。
现在,皇帝哥哥好了,变厉害了,不需要她了就要把她嫁出去了吗?
“南平不要嫁人,南平要陪皇帝哥哥一辈子。”说着桃花瓣似的眼眶里就溢出泪来。
高€€昀不语,递上自己的手帕。
北朝这次又在边境挑衅,两个城池经过一番苦战才堪堪保下,但折损了一员大将和数百匹战马。南朝这七年经历了周边大大小小数场战役,那些心猿意马的小小属国都想趁弱来踩上一脚,三年前他亲自上阵的那场战争几乎命丧当场才最终打下来,这才算给了敌人狠狠一击,南朝也才得以有这三年的喘息。
和亲,的确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替她试去腮边那两滴金豆子,高€€昀笑笑放下手帕,从案边的一碟青梅果干里挑了个最大的,塞进了南平欲哭的嘴里,
“让翁翁先查查,是谁的舌头不想要了。”
时至今日,国事仍能这么轻易就传到后宫里来,他的朝堂仍像一面破鼓,四处漏风。
高€€昀眼眸里闪过一丝寒光,他不紧不慢道,“给我们南平当驸马,连那狗单于都不够格,别说他们那些傻儿子们。”
南平顿时睁开眼,一双水汪汪的眼里闪出笑,含着青梅含混不清道,“当真?就知道皇帝哥哥最疼南平!”
忽然,她双眼挤到一起,才咂么出味道一样,青梅的酸涩蔓延开酸得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低头急忙将酸梅吐在帕子上,满脸嫌弃道,“皇帝哥哥怎么爱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啊?”
“酸才提神,让你醒醒你这颗笨脑子。”
他怎么舍得把南平送出去给北朝那些阴狠变态的蛮人,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当年正是那双小小的温暖的手才从那个冰冷绝望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他还记得江浔之和王怀安二人以命相护,最后在京外还是被追兵冲散,只剩江浔只一人留着半口气送他回了京。
那时的京都正值腊月末,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也将近新年,按理应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迎接新年,可整个京城好似一只巨虫,百足俱活,但身躯透出腐死之气。
转眼,三千宫阙重楼层叠出现在眼前,一切恍如昨世。
进入皇宫后,就是面临最后的宣判。
高€€昀在宫门外卸去伪装,唯余一身白衣对江浔之躬身一谢。“多谢一路未杀之恩。”
对方一向淡漠的脸上忽尔一怔。的确,他一路有的是机会下手,但不知为何他违抗了阎良弼的意愿。
也许是这三皇子怯懦的表面下潜藏着什么力量,亦或许他还对这烂世还残存着一丝希望吧。
他粲然一笑,淡淡道,“人都有一死,但死在我一小喽€€手上未免太亏了。还是进去看看吧,推开这扇门,去看看我大南朝究竟命运几何。”
高€€昀嘴角微动,笑得无力,他二哥说不定就在里面正等着他自投罗网。白色狐裘在清冷日光下衬得人更加苍白瘦弱,朱红宫门敞开,发出沉闷响声。
他下马,独自一人走进宫去。
宽阔幽静的甬道,黑暗幽冷,风如刀割,孤零零的一道身影被日光无限拉长。
可是高€€昀此刻心里很平静,每一步脚步声回荡在甬道里,就像带他回到了那个温泉山洞。
离开了这么久,梅里的春天是不是都要来了?风定会比这里温暖吧,绿色的原野上会不会开满鲜花,他的那株小草有没有还活着,飞流直下的松石湖边会不会有小鹿奔跑而过,那块巨大的晒经石旁有没有长出新的忘忧草、重楼、徐长卿.....会不会有吹着骨埙的......
轰然一声嗡鸣,心脏开始抽搐。
还是不行,那简单的三个字只要寥寥数笔就能写完,可每一笔一划都会变成刺刀。从离开梅里的那天起,这些被拆散了的笔画,就反反复复在他的心脏上划。
可想而知,一旦它们组合起来,组成那个名字后的杀伤力会有多大。
从喉咙、心脏一路到胃,疼痛将他的五脏六腑挤压地变形扭曲。他面目狰狞咬紧牙,一步步走向皇宫。
是你选的,高€€昀,是你要离开他。
你有什么资格喊疼呢。
再坚持一下,很快,很快就不疼了。
隆冬寒风割在脸上,不过短短两月,整座皇宫像被什么庞然大物吸走了阳气,变得阴森、冰冷、可怖。
他向那些曾陪伴他整个童年的花木长久地行注目礼。
是久别重逢的问候,也是提前道别。
整座皇宫静悄悄的,不见侍卫,更不见奔走的太监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