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影问我想吃什么,我说不吃,马上要拍MV要打歌,要身材管理,上镜不能胖。
“吃一次,又不是天天吃。”他明显有点不开心,“那你陪我吃。”
他在东北人饺子馆和爱情麻辣烫之间纠结了很久,最终选择了麻辣烫。照影端着盆拿了好多,一称,五十块。不愧是男大学生,就是能吃。
煮好的麻辣烫盛进大碗里,冒着白花花的热气,没有汤,直接浇上一大勺芝麻酱。
还记得我来北京第一次吃麻辣烫,是和李沐一起,在公司楼下一家小店里。那是我第一次吃没有汤的麻辣烫,捧着碗眼巴巴地去找老板,说你是不是忘了给我盛汤了。老板看了我一眼,抄起大勺给我加了一勺汤,还不够我喝两口的。李沐就看着我笑,他说这本来就没汤的,得加麻酱拌着吃,你尝尝。以至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北京的麻辣烫都是这么吃的。
这都是很遥远的事情,遥远到我对麻酱从排斥到喜欢,遥远到我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吃麻辣烫是什么时候了。
不仅是在北京第一次吃麻辣烫的经历,我所有关于北京的记忆好像都和李沐有关。
记得有一年国庆,我俩凌晨三点起床去天安门排队看升旗,在国歌声里哭得稀里哗啦,还被电视台采访了;我们去大栅栏逛街,两百块钱给我妈买了条丝绸裙子,后来往前走了几家店,一模一样的裙子卖八十;有一次发了工资,李沐喊我去吃全聚德,许之铭知道了说他也要去,于是我们三个人去吃烤鸭,吃完李沐偷偷说唉本来想和你单独约个会的,这下真成吃烤鸭了;冬天最冷的时候,我俩去颐和园冰场上溜冰,我太笨摔伤了腿,李沐背我上楼下楼,帮我洗澡……
这座城市每一处都有李沐留下的痕迹,要我不想他,除非哪天我不在北京生活了。离开北京,那我可能就转行了吧,不做idol了,那我会去哪里做什么呢?
心思已经飘出去十万八千里,又被照影拉扯了回来。
“你吃不吃?”
“不吃。”
“真的不吃?”
“不吃!
“真的真的不吃?很好吃的。”
“……一口,就吃一口。”
最后我大概吃掉了五十块钱里的二十四块,为什么是二十四不是二十五呢?因为一串鹌鹑蛋四个,我吃了一个,照影吃了三个。
吃完以后我俩就往校门口散步,他说怕被人认出来,就戴上了兜帽,也伸手过来把我的兜帽也扣上。我俩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像两个夜行侠一样穿梭在人群里,就这么走啊走……半个小时过去,还没到校门口。
我说我靠你是不是带错路了,他又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说,没有啊,我这不是特意带你遛遛弯,消化消化。我:谢谢你啊。
又走了一会儿,他忽然贴近我说:“好像有人跟着我们。”然后就拉着我一阵疯跑。
最后长途跋涉回到校门口,我气喘吁吁地打开车门,把装羽绒服的纸袋子拿给他,照影傻站着不接。
我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他说话的时候呼出大团大团的白雾:“我在想,要赶紧把驾照学了,把车买了,以后就能开车接你了。”照影的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在路灯下是漂亮的枫糖色,睫毛本来就很密,凝了一层水雾以后更明显了。
“啊,那个啥,我听说驾照好像还能加学分,你改天去问问你们老师,哈哈。”我回答。
回去的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我脑子里不断回放这两句对话,感觉一阵窒息,脸热得要爆炸了。我这个回答,嘶,真是gay中直男……照影这句话后劲有点大,以至于回去以后躺在床上我还在想,我和照影,我们是会有“以后”的关系吗?
第10章
接下来一段时间基本就是公司、宿舍两点一线的练舞生活,紧接着就是新专辑造型敲定以及MV拍摄。
这次的造型,我有点自己的想法。我去找宇哥聊过,我说这次能不能给咱整个阳刚一点的发型。宇哥问我,要多阳刚。正好这段时间抖音上有个特别火的特效,能给人自动P上一个寸头,我晚上迫不及待地拍了一条抖音,发给宇哥看,我说我就要这样婶儿的。过了一会儿,宇哥回我,你自己说说好看吗?
我自信满满地点进评论区:
粉丝1:“你谁啊!完全没认出来的水平”
粉丝2:“不!要!想!不!开!好!吗!”
粉丝3:“别这样谢谢!我真的会狠狠脱饭的就是说[祈祷][祈祷][祈祷]”
粉丝4:“花知夏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微笑]”
本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半个小时后照影给我评论了一条:“有点像……”我回了他一个问号,他就没声儿了。
我实在好奇,还是没忍住在微信里问他。
€€:“?像什么”
zy.:“我怕说出来你打我”
€€:“[微笑]”
zy.:“像小尼姑”
€€:“……”
€€:“你礼貌吗?这是我新专辑造型:)”
zy.:“没有啦,开玩笑的,很帅!”
€€:“我应该信吗?”
zy.:“我就是企图用这种方式引起你的注意嘛,谁让你都不理我。”委屈猫猫头。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zy.:“微博上啊!€€(€€^€€)€€哼”
€€:“哦,最近微博都是公司那边在运营的”
zy.:“哇花老师,伤害人你真有一套[哭]我每次营业都想和你互动,结果压根不是你本人发的,怎么这样T T”流泪猫猫头*3
这三个表情包成功把我搞内疚了。
€€:“我的错,一会儿有时间我登上去看看。”
zy.:“那你别忘记了哦[可怜]你粉丝又在说我单机麦麸,我好伤心啊”
卖惨可以,但是挑拨我和我粉丝关系,不行!
€€:“嗯,说得好,下次别卖了”
zy.:“?”
zy.:“????”
zy.:“花老师[大哭][大哭][大哭]”
《偷偷》这周更新到两位主角的回忆杀,两个人以前是见过的,有一些特别的缘分。照影配合这段新剧情,在我宣传博的评论区以角色的口吻留言:“还好我们又相遇了……[可怜]”
是昨天晚上留下的评论,我到现在都没回复他,难怪粉丝们要议论了。
于是我也按照剧情,用角色的口吻回他:“还不是因为你不记得我了[哼哼]”
发完这条,我的微博评论数就开始噌噌猛增,手机震个不停,可以预见到CP粉和唯粉很快又会掐起来,我赶紧退出了账号,眼不见心不烦。
几天后,非常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我不仅没剪成圆寸,还被迫接了头发,染成了粉棕色。
在照影连续三天在微信里狂轰乱炸要求看我的新造型之后,我面无表情地拍了张自拍发过去,照影笑得太猖狂,一个“哈”字刷了我满屏,然后又发了条语音问我:“花老师,说好的寸头呢?”
€€:“赚钱不易-”
zy.:“其实我还挺期待你寸头的[星星眼]”
€€:“?”
zy.:“就《偷偷》那个没拍的番外里,我们一起剪了寸头。我一直期待会拍呢,好遗憾。”
zy.:“你看过吗?那个番外”
€€:“没有”
zy.:“我发你[坏笑]”
€€:“不要传播银│灰│se│情 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双手合十]”
zy.:“!”
zy.:“你看过!”
€€:“没有”
zy.:“你就是看过!”
那篇番外,讲的是周冉复读期间的五一假期,已经上大一的娄羽琛回家乡,到复读学校去找周冉。两个人出去逛街吃饭,周冉为了多点时间看书复习,图方便去店里推了个寸头,娄羽琛也跟着剃了一个。他说我的头发长到多长,你的头发就长到多长,等回学校了,照着镜子就能想象出你的样子。当天晚上,他们第一次……
这作者之前说过两人是互攻,后来就鸽了,整篇小说就这一段肉,于是攻受格局就这么定下来了。换句话说,如果作者没鸽,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反攻了照影。€€€€不对,应该说是周冉就能攻了娄羽琛。把自己和角色混为一谈是不对的。
造型定下来之后,就是各种回归物料的拍摄工作,MV有两版,纯舞蹈版和剧情版。因为舞已经练得比较熟练了,舞蹈版拍得很顺利,而剧情版……我看完剧本就一个感受,为什么都这个年代了,还有这么土这么无聊的剧情啊!
主角是最近很红的我和李沐,我和女主角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被组织作为杀手培养长大,相依为命,把彼此当做生命中唯一的温暖。后来我们接到一次任务,任务目标就是李沐。组织派女主进入李沐的生活,成为他的女友,借机干掉李沐。
女主在和李沐接触的过程中,越来越沉醉于平凡人的生活,她发现自己也可以做个朝九晚五下班和男友约会的上班族,这种生活比刀口舔血的日子好太多了。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渐渐爱上了自己的任务目标李沐。
时机已经成熟,女主却迟迟不肯行动,屡次放我鸽子,我察觉出她动了真心,偷偷把她约出来见面。我让她别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别忘了李沐是组织的目标,不是他的男友,结果就是我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甚至就此决裂。
我帮女主掩饰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被组织发现,组织发出最后通牒,派我去除掉叛变的女主。最后的对峙中,我和女主兵戈相向,拿枪互指,互相都舍不得向对方开枪。直到我把枪口对准她身后的李沐,她以为我要开枪,于是为了保护心上人,她先一步扣动了扳机……然后我就嗝屁了!
好惨,为什么演个MV我还要因李沐而死!气得我差点摔剧本!
要拍的镜头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部分,我和女主相依为命雌雄双煞时期,李沐和女主的恋爱日记,我和女主的密谈对峙以及三个人的最后一战。
今天先拍李沐和女主的戏份。李沐这次的回归造型是纯黑色鲻鱼头。这发型我挺熟,我和李沐有过一段特别穷困潦倒的日子,为了省钱,他一直没去店里剪头发,长度就和现在差不多。中午我在公司附近的小吃店吃饭,听到几个练习生在议论李沐,说他留长发太好看太日系了。然后我就吃醋啊,醋得我一回宿舍就抄起做手工用的剪刀把李沐的头发给剪了,第二天又听到他们说李沐换了新发型,剪了短发好清爽,是另一种帅。我看着我亲手给他剪的狗啃刘海陷入沉思,可能这就是“时尚的完成度是脸”。
又扯远了,总之,我现在正在围观自己的前男友和女主拍热恋期戏份。
按照惯例,会拍一些MV的拍摄花絮作为新单曲的宣传物料。邹一阳举着DV过来拍我和许之铭,镜头对准我,邹一阳问我:“花儿,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在一起,你什么感觉?”
我大惊失色,迟钝的脑子里一瞬间闪现过好几个念头:邹一阳知道我喜欢李沐?他知道我们在一起过?他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要在镜头前问这种话?是故意的吗?我应该怎么回答?
我的表情大概也随着我这些想法瞬息万变,猛一下有点懵,回过神才意识到,邹一阳是根据MV剧情在问我,这里“喜欢的人”指的不是李沐,而是女主,这个“别人”才是李沐。想明白以后,我被自己蠢到了。
可能我迟疑的时间久到不正常,许之铭都过来给我解围,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看得出来小花很伤心了,你看这神情都恍惚了!”邹一阳也咋咋呼呼地附和:“不错,入戏了,入戏了!”
我抬头看过去,他们刚好在拍一段比较亲密的戏,女主枕着李沐的手臂醒来,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他沉睡中的侧脸,她有过无数次出手的机会,可是她舍不得,她已经渐渐爱上身边这个男人了。
“啊,就是忽然回忆起一些以前和他在一起的画面了。”我扁了扁嘴,抓着袖子,表情夸张地抹了抹眼睛,假装擦眼泪。
我说的是“他”,他们听来是“她”,一切是如此顺理成章。
唉,其实我不是开玩笑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和李沐住在一个房间。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不是当初一离开家就和李沐住一间练习生寝室,得到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因雏鸟情结而生发出一些不应该产生的感情,那整个故事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最开始简陋的上下铺,我曾经因为听着喜欢的人的呼吸声就紧张到睡不着;在地下室的破沙发上,因为这份感情而纠结、内疚、自责、迷茫、痛苦、无助,深夜里躺在他身边偷偷地哭;在后来出道后两人一寝的大床上,有时候看着他出神,不敢相信我们真的在一起了,这时他大概率在听歌,被我太过炽热的眼神盯烦了就转头吻我,我闭上眼睛,很投入地回吻他,然后顺手扯掉他的耳机,我们拥抱着滚作一团……
我很轻易地就在女主的眼神、动作中看到了那时候的我自己。
也许回忆起过去的,不止我一个。这一个简单的片段,李沐已经NG三次了。他微微欠身向搭档、工作人员和导演道歉,起身的时候眼神飞快地扫过我。
我转头对着邹一阳手里的DV说:“可能是因为已经知道我们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了,反而不会觉得很难过,现在留在回忆里的好像都是我们相爱的画面。不好的,我都忘掉了。”
我这段话说得太真挚了,把许之铭和邹一阳都听愣了,而全场唯一能听懂的人正隔着人群和我遥遥相望。
后来换我举DV拍了一些花絮,李沐和女主的这段戏终于磕磕绊绊拍完了。紧接着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对手戏,导演把我们拉到一块儿去讲戏,分析每个人的情绪重点是什么,应该怎么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