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点名的苏诺懵了一下, 然后他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打得过就打, 打不过就跑。我觉得最好还是……跑。毕竟打不打得过这种事情是不好说的……”
整个学堂之上异常寂静。
“嗯……”卫夫子沉默半晌, 抿了抿嘴,以其博大精深的学问涵养升华道, “这‘以逃报怨’,避其锋芒,也算是一条思路。”然后就跳过苏诺, 直接提问其他人去了。
苏诺眨了眨眼睛,所以他的答案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吧?
萧广思在旁边瞟了他一眼,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学渣苏诺总算熬到下课, 萧广恪和甄云殊已经先走了,萧广思留下请教卫夫子问题,一老一少相谈甚欢。
苏诺坐在自己座位上等着,他静静托腮注视着萧广思的言行举止,感受到一种看见月球背面的惊奇。眼前的萧广思看上去完全是个才华、教养各方面都十分优秀耀眼的年轻人,他身上不经意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驱散了所有阴霾,既不见韬光养晦的压抑,也不见吃人不眨眼的狠辣。
这样的萧广思无疑是很讨人喜欢的,苏诺看得出来,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已经博得了卫夫子的青眼。
“诺诺,走了,”萧广思过来打断了苏诺的沉思,“向夫子告退。”
苏诺起身,给卫夫子行了一礼。
卫夫子呵呵笑着,在苏诺低头的时候,像拍小动物那样,拿手摸了摸他的头。
苏诺:……
“真是漂亮的小娃娃,就是太瘦了,”卫夫子感慨道,他瞥了萧广思一眼,“你可得加把劲。”
萧广思微微一笑:“夫子放心,我会把诺诺喂好。”
“别光顾着用补品,五谷杂粮看似寻常,其实最是养人的,古人有云,‘食谷者生’……”
“学生受教……”苏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在乡下农场里探讨对小鸡仔的饲养心得,他内心十分抗拒,他才不要被喂肥!喂肥了就可以宰了!
卫夫子似乎瞧出了他的不满:“怎么,想说什么?”
“我……”苏诺迟疑了一下,他总不能在男主大人幽幽的目光底下说自己不想被宰,只好没话找话哼唧道,“我就是想谢谢夫子刚才替我说话……”
卫夫子捋着长须,哈哈一笑。
然后苏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突然觉得有些话如鲠在喉,不说出口就不能安心,于是他抬起头认真道:“不过夫子说得不对,我日子过得可有乐子了。”
“哦?”
“大家都对我那么好,就算有时会限制我做很多事情,但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我还是很开心。”
少年清澈见底的眸子中,没有一丝杂质,卫夫子望着他,觉得自己腐朽的生命好像也跟着重新焕发了生机。
等苏诺和萧广思也离开之后,卫夫子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学堂里,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
他又想起了曾经那位惊才绝艳的小友,喃喃叹道:“还真像你,就是脑子不像。”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言自语地笑道:“不像好啊。不像才有福呢。”
卫夫子只是隔日上午进宫来讲学,所以其他时间苏诺仍然是自由的。不过他在学堂里“受伤”的消息一经传开,立马就受到了永昭帝的慰问。所以接下来整个下午,他基本都在卖萌耍宝让皇帝陛下相信自己好好的,以及尽力平息陛下的怒气。那把椅子明显是人为损坏的,要是再牵连到不相干的人岂非冤枉。
他的努力终归是有回报的,永昭帝离开之后,苏诺很快就收到了一大批南越国刚刚进贡来的宝贝,以及那堆摞起来仿佛一座山的……超大加厚款棉垫子。无功受禄的苏诺经过艰难的内心挣扎,最终当然还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据为己有了。
他用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那些晶晶亮的宝贝,一边在心里无奈地想,没办法,退回去会让皇帝陛下不高兴的啊。
某腐化堕落、自欺欺人的小炮灰,直到夜深人静之时,才有工夫躺在床上仔细想想今天发生过的事情。
太过超现实的事情,事后再回忆,总容易让人怀疑那只是在做梦,不是真的。比如……萧广思真的抱了他?还那样轻声细语地安慰他?
啊,苏诺不自觉地感慨着,怪不得书里那么多妹子甘愿前仆后继被他渣,原来被他抱在怀里是那种踏实安心的感觉,真的很舒服的。话说这个也是主角光环给的加成吗?这样说来,当主角真的很不错啊……
他神游物外,不由自主抱着被子蹭了蹭,可惜并没有带来那种坚实依赖的感觉,他的眼皮渐渐沉重,就这样遗憾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回到了从前的家里,他陷在绵软的沙发垫里大声喊爸爸妈妈,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他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男主大人!
萧广思还穿着古代的那身打扮,就跟从古装剧片场跑出来的一样,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苏诺禁不住指着他,大声笑了起来。
萧广思冷冰冰道:“你敢笑我?”
苏诺先是习惯性地怂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就仿佛脑残附身一般挺起胸膛:“这是我的家,我的梦,在这儿你不是主角了,我才是!我……我不怕你了,我就敢!”
“你不怕我?那这个你怕不怕?”只见萧广思的冰山脸突然垮塌,直接垮成了一个标准版邪魅狂狷的笑容,苏诺还来不及投诉他OOC,就被他扣住后脑勺一把按了过去。
“不要……唔……”
嘴唇被粗暴封堵住的时候,苏诺拼命挣扎,不要不要,亲了会死的呀,他还不想死呢。
可是对方力气太大,他根本挣扎不动,于是他一气之下就干脆破罐破摔€€€€主动亲上去了。
梦里的萧广思:……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梦还没完,这绝对会是一个别开生面的,春天的梦,敬请期待
第28章 春天的梦(下)
嘴上说不要而身体却很诚实的小炮灰,成功地把男主大人吓得后退了一步。
但是他好像粘在了萧广思身上, 同时又跟着前进了一步, 于是萧广思没有再退了, 两人就这样一起陷入了亲密的缠绵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苏诺才被萧广思的惊呼叫醒:“你……你怎么变软了?”
啊?哪有人会变软的啊?苏诺想要反驳, 然而当他发现自己整个人像橡皮泥一样酥软对方怀里根本动都动不了的时候,就闭嘴了。糟糕,他怎么会变软了?
萧广思捏了捏他的胳膊,大惊:“糟了,骨头都变软了!”
苏诺这才真的害怕起来, 也忘了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这是骨质疏松!”萧广思笃定道, “肯定是缺钙导致的!”
苏诺困惑,你一个古人还知道骨质疏松,知道缺钙?而且……骨质疏松就会变软吗?
但他实在太害怕了, 尤其是他还靠在萧广思怀里, 本能地就想相信对方的话, 反而把这些合理怀疑都抛到脑后去了。“所以你需要补钙,”萧广思拖着他进了门, “家里有奶粉吗?”
“有……有的,”苏诺听见自己怯怯地回答,“但好像不是高钙的……”
萧广思闷声道:“那先试试吧。”
苏诺看见萧广思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玻璃杯, 但里面只装了水,没有加奶粉,萧广思低头看着玻璃杯做若有所思状:“我想到有一种东西用来补钙, 比奶粉的效果更好。”
苏诺猜道:“钙片?”
萧广思摇了摇头,苏诺正在疑惑之际,突然整个人被他猛地一把抓起来,投进了玻璃杯里!
苏诺眼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化成粉末状,溶化在水中,他悲愤至极,用最后的力量扯着嗓子大喊:“我不是炮灰!我才是主角!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一惊之下坐了起来,呆呆地目视前方,似乎还沉浸那诡异的噩梦之中。
就在这时候,听见有人悠然在耳边问:“‘炮灰’,是什么?”
苏诺又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于是他又看见了萧广思那张阴魂不散的脸。
他简直怀疑自己是又陷入了另一场噩梦中:“你,你怎么……?”
“你也太懒了,”萧广思嫌弃地道,“都什么时辰了还赖床上?怪不得会做噩梦。”
做噩梦跟赖床还有关系?苏诺想要反驳他的谬论,但还是决定算了吧,只要萧广思不说做噩梦是因为缺钙,他都可以忍了。
“你一大早来找我做什么?”苏诺警惕地问,“今天不是上学的日子吧?”
萧广思冷哼了一声,这要算是“一大早”,难不成他是半夜起来的?不过对于苏诺的懒散他也见惯了,于是见怪不怪地道:“我就是来问你一句,昨天有没有跟父皇说什么?”
“我说了好多啊。”苏诺摸不着头脑。
萧广思望了一眼他傻乎乎的模样,冷冷道:“我听说昨晚父皇到永霄宫大发其怒,罚老四跪了一整夜,差点还动了板子,甄贵妃哭了一场才劝住了。”
“啊?为什么?”苏诺睁大了眼睛,永霄宫是甄贵妃的住所,记忆中永昭帝对甄贵妃谈不上多么宠爱,但一向是相敬如宾的,而对她生的四皇子萧广恪也较其他的皇子更为器重,所以才一直有传言说他有意立四皇子为储。明明昨天皇帝陛下从他这里离开的时候还被哄得挺高兴的呢,怎么突然就会闹这么大?
“为什么?”萧广思见他一派天真无辜,无奈地说,“父皇的逆鳞是什么,你还不知道?”
“你是说……我?”苏诺不可思议,“可是我没有告诉陛下是四殿下害我从椅子上摔下来啊。”他就是知道皇帝陛下的脾气,不想把事情闹大才没说。永昭帝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能让永昭帝为了他搞得六宫不和?何况这充其量只是个讨厌的恶作剧而已,他也没有伤到。
萧广思微微一忖,冷笑:“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真的不是我说的,那会是谁?”
萧广思启发道:“你数数当时在场的人一共有几个,就知道了。”
萧广恪说漏嘴的时候,屋里除了他们四个,好像也就是来宝在场,可是来宝是他自己挑来的,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对他也挺忠心,应该不会不顾他的嘱咐,到皇帝陛下面前告小状吧?
他摇了摇头:“不会是来宝的,他答应了我不会说,难道是……”他眼望着萧广思,狐疑起来。
但萧广思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怀疑:“我说了,父皇会信吗?”
显然不会。苏诺暗暗掰着指头数,他没有说,来宝应该也没有说,萧广思的嫌疑可以直接排除,萧广恪总不至于傻到自己告自己的状,那唯一剩下的不就是€€€€
“不会吧?”苏诺张大了嘴。
“不然还能是谁。”萧广思淡淡地道。
的确,根据福尔摩斯的名言,“排除一切不可能的选项,最后剩下的即使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甄云殊出卖了萧广恪!
苏诺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原书有关甄云殊的剧情,也许是他看得不仔细?可是在他看来,甄云殊实在是个铁杆的四皇子党啊,他怎么会出卖四皇子的?
他觉得这剧情完全错位了……
“想不通?”萧广思循循善诱,“你想想,老四和甄贵妃会以为这事是谁说出来的?”
苏诺又在心里做了一遍排除法,倒吸了一口冷气。
萧广恪和甄贵妃自然是相信甄云殊超过他自己的,所以他们理所当然会以为是他主动跟永昭帝告了状,而这似乎也符合他一贯以来的人设。苏诺很无语,甄云殊用这招挑拨他跟四皇子之间的关系,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啊,什么深仇大恨,至于吗?
尤其是,他比谁都清楚,甄云殊这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因为不需要任何人挑拨,他本来就已经想好,以后要绕着萧广恪走了。
他一个炮灰活得本就艰难,哪敢再招惹活得更艰难的炮灰呢?想到这里,他倒是又佛系了。
“随他去吧。”他淡定地说,“我又不想抢他的位子去做四殿下的伴读,管他们怎么想。”
萧广思哂笑:“真的没想过?”眼见苏诺怀疑地望过来,他立刻自悔失语,这话连他自己听来都觉得有些……酸。
苏诺在这一刻倒是真的有些迷惑,永昭帝当初为什么没安排他做萧广恪的伴读呢,倒是选了最不受待见的萧广思?明明他跟萧广恪的年纪还更相近……
某些遥远的回忆沉在脑海深处,仿佛被一层迷雾罩住,让他看不透。
但是他马上就没有心思再细究这些问题了,因为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件非常尴尬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注:福尔摩斯的那句名言原文是:“Once you elihe impossible, whatever remains, no matter how improbable, must be the truth.” 翻译是意译
第29章 青春期的烦恼
“我倒是还听说,甄丞相昨晚在家也把甄云殊揍得不轻, 估计最近几天他都不能来上学了。”萧广思继续道, “那条老狐狸, 苦肉计倒是使得很溜, 要是他自己不先下手, 等到父皇想起来,甄云殊只会倒更大霉。”
永昭帝罚了萧广恪,甄云殊作为萧广恪的伴读按理必然也是脱不开干系的,不管他到底参没参与€€€€事实上他肯定也参与了。挨皇家的板子肯定比不上挨自家的板子,是这个道理。而且甄云殊自己越惨, 就越不容易被萧广恪起疑。这样说来, 甄云殊挨这顿打对他自己来说还真是好事,当然,甄云殊自己怎么想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