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萨垂眼瞥了瞥胯下,面露难色。
我正脱去护甲,见他这般眼神,心下凛然,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他也叹了口气。
“受累了!”
轻薄纱帐下,我如梦境中那般情景一样,与他十指相扣,共探一场风月佳话。
伽萨牢牢地将我按在身下,提着重剑闯进来,杀得我神智不清。
“眠眠,我想你想了十二年。”他粗重的鼻息吐在我身上。
“嗯。”我艰难地将一丝理智从缠绵中剥离出来回应他。
“回来以后,我带兵。”他喘息着,“整日混在男人堆里,我以为自己无心儿女私情,只是个杀伐的器物。可是有一夜我梦见了你,犯了大错,我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个俗人。”
“我想要你,哪怕撒个弥天大谎、把一切都豁出去,我也要把你抢过来。”
“眠眠,别怨我。这么多日子,只有你真心对我好过。”
他陷入极度兴奋之中,连声音都因为愉悦而颤抖起来。
“如果、如果我父王如约将我送来……”我被他撞得眼前时而一黑,断断续续地道,“你就不用等到如今了。”
“是啊。”他笑道,“那我一定把你喂得健健康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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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说句话呀。”桑鸠隔着帷幔问我第十二次安,水汪汪的眼睛不时偷瞄一眼一纱之隔的床内。
我裹着被子,一句话也不想说。
太丢人了。
他今早第一句话居然是问我为何哀嚎了半宿,还问是不是二殿下打了我,让我不要难过。
伽萨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我的睫羽,我猛然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他嘴角噙着一抹窃喜。
我登时气不打一出来,抬手握拳就要狠狠捶他两下,临到落下时却见他身上纵横遍布着数十道抓痕,只好又收回了手。
“都怪你。”我冲着他龇牙咧嘴地比着口型骂,“我今日一整天都见不了人。”
伽萨闻言,喜不自胜。
他扬声对外头的桑鸠道:“你家公子今日赖床,就说他染了风寒,要卧床静养几日。”
“是。”桑鸠显然一愣,想必未曾料到伽萨在我身边,应了个声儿就飞快地逃走了。我掐指算了算,恐怕比上回见到沈澜时逃得还要快。
“你昨夜怎么糊弄过你父王?”我哑着嗓子,跟断了弦的二胡似的难听。
“说是身体不适,回寝殿休息了。倒是娉姑娘,昨夜又替你瞒了一回,回头得好好谢谢她。”伽萨抚着我的脸颊,坐起身将我拥在怀里。
我浑身酸疼得很,经他一摆弄,霎时疼出了声,气不过只能又骂道:“你也太莽撞了。我听说旁人都要先亲一亲、摸一摸的,不像你,生生折腾我一晚上。”
“你从哪听说的?”伽萨凑上来,目光灼灼得攥住我。
我立刻噎住了。
“嗯?”他不依不饶地追着我,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我看着他兴致勃勃的双眸,知道他是明知故问,只好红着脸小声道:“太后以前给我看过一些闲书,上头就是这么写的。”
说罢,我扯起被子盖住脸,假作睡着了。
半晌,伽萨突然动了动,起身下了床。
“这回是去打仗还是去侍奉你父王呢?”我从锦被里露出半张脸,看着他从柜子里取出一方木盒,里头盛着个莹润白皙的东西。
“自然是侍候我的好眠眠。”伽萨撩开帷幔钻进来,我方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我立刻往里侧缩了缩,直摇头道:“不行,我疼得很。”
那玉通体洁白,温润如脂,约三指粗,仔细雕刻了不少繁琐精致的纹样,如花开似的绮丽,足可见制它的工匠技艺精湛。可是这么好的工艺,竟放在这种东西上,实在是有伤大雅。
此刻他凑近了,我更是赧红着脸没眼看。
伽萨的手钻进被中来捉我的脚,我猛一个鲤鱼打挺,反触动伤口,疼得一时动弹不得了。
“这是药玉。”他捉住我的足腕小心屈起,疼得我轻哼一声。
“我不管,我不要,”我扭着身子想逃,却还是在这一片帐中扑腾,羞得快要哭出来了。
我好歹也是王府出身的,他怎么能给我用这么羞人的东西呢?
可伽萨不管不顾,手指已经攀上了我的臀。他见我浑身颤抖得像片枯叶,只好缓和了语气,劝道:“眠眠,药玉能止疼,别害怕。”
说着,他便将手中那物推进来。
我绷着背脊,脸死死地埋在枕头里,受刑似的吞吃进体内。
说来也稀奇,那物一碰到伤处,我当真觉得不大痛了。体内的灼热飞速退下去,只剩一股清凉快意。
“不骗你罢?”伽萨又躺回我身边,双手枕在脑后,笑嘻嘻地打量着我。
我长叹一声,将此事揭过,问道:“还记得那日在大漠,你问我愿不愿意同你远走高飞。若是现在我想走,你舍得下这里么?”
不知为何,我竟想问这个问题。
“眠眠。”伽萨眸色一暗,“事到如今若想抽身,我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作者有话说:
本章生动地体现了一个?到中途想拉灯,又觉得太敷衍而强行续上一章的屑作者。
没被锁,夸我!夸我!!!
第51章 文谡
“公子,喝药了。”
屋外的踏雪声近了,旋即是容安捧着药盅进来。他轻巧绕过烧炭的镂金炉子,托着小盅径直走进里间。
我原坐在桌前看书,一见他手里那碗苦涩的汤药,脸就拧成一团儿。这药不仅苦得泛酸,余韵也长,过了两个时辰嘴里依旧弥散着一股苦味,实在折磨人。
桑鸠再也不肯过手我的药,容安只能一日亲自煎三次药,我也一日渡三次劫。
有时心灰意冷,想起自己从小被药灌大才勉强活至今日,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可一见伽萨眼底静水似的柔情,我又总觉得自己还能撑一撑。
端起药盅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我蹙眉极力忍耐着汤药在喉中翻腾,口里含着片雪花酸梅,缓了许久才问:“我上回让你找的云纹芙蓉玉佩可找到了?”
容安摇头道:“奴去梅园找了好几回都没见,问了那日抬轿的宫奴也都说没有,许是被哪个扫雪的捡走了藏起来,真是手脚不干净的东西。”
“罢了。”我按着突突直跳的额侧,“不找了。”
那日我与伽萨在梅林相遇,第二天才发现腰上环的佩不见了,怕被有心人拣去做文章。可思前想后,仅凭一枚玉佩也难以断定什么,索性就不找这烦人的劳什子了罢。
我挥手让容安出去,独自在房中翻看几本万明古籍。
狐面女,奢夫人,一袭红衣孤身闯入敌阵。我瞧来瞧去,总觉得是旁人杜撰的。且不说她一介弱女子,就是神威大将军单枪匹马对阵敌方数十万大军,也难逃一死。难不成她真是天生神力,上仙下凡?
再看这乌金蛇神,传说它栖居在王宫西南角的岩窟中,玄色鳞甲,头顶金环,身上更是布满金色纹样。这等描述,倒是和我初见伽萨那日他的打扮一模一样。
因乌金蛇神可窥视未来、做出神谕,万明自古由蛇神择王,即是将所有王嗣送入岩窟历练。其中若有王储,则能从岩窟中毫发无损地出来;若是王储不在这些人之中,蛇神便会将他们全部杀死。因为太过残忍,蛇神择王的规矩近来已经废止,而世子则完全交由上国皇帝册封。
人们原已将这段历史抛诸脑后,可如今,伽萨从岩窟中全身而退,蛇神择王的传说重新出现在了世上。
难怪伽莱始终否认蛇神,称自己的兄弟为怪胎。若是认了,他便彻底没了继位的可能。
虽说事到如今,他也同样没了继位的机会。
我正想着,桑鸠突然在外头道:“公子,文谡大人求见公子。”
“请他进来。”我合上书,置之于高架上,端坐桌前。
文谡闻声旋帘而入。
他的长女文英华离世距今不过一个月,以往鹤发松姿的相国文大人竟已全然白了头。他颤巍巍地拄着拐入我正殿,龙钟老态被我尽收眼底。
文妃难产而亡后,我托人请他相见过一次。那时他还能破口大骂我恶事做尽,如今连说话也不利索了。
“文大人,请坐。”我托着茶盏,对他笑道,“渊国带来的庐峰春雪,我向来舍不得喝,今日请大人尝尝。”
庐峰春雪是专供渊宫贵人的名茶,因产量极少,一钱万金,外人即便是想要也求不得。说起这茶的名字来,还有一个典故。
古时有一庐州女徐氏,其母早逝,父亲常年卧病在床,家境极为清寒。徐氏每日天未亮便上山采草药救父,一年四季不论刮风下雨,她从未懒怠过一回。山间的神仙垂怜她,化为山鬼为她指明了山中小径。徐氏前去一瞧,见是一株香气泠冽的茶树,便将茶叶摘下拿去集市买。
这茶烹出的茶汤颜色晶莹,入口唇齿留香,很是受人欢迎,徐氏一日便凑够了银钱买药救父。父亲病愈后,他们一同买茶为生,旁人也去山中寻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着同样的茶树。
因徐氏是在春雪后找见的这种茶,便得名庐峰春雪。
“文大人历来博学广识,可认得这种茶么?”我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末,对他道。
文谡含泪长叹一声,点头应了。
听闻文妃在家时孝敬父母、疼爱幼弟,是晟都有名的大家闺秀。一朝香消玉殒,文谡心里不知该有多难过。
“我在冬狩那日与文妃有过一面之缘,见她郁郁寡欢,身形消瘦,不知可是孕中过于辛苦所致。”我再道。
“小女从未向臣言及此事,谢贵人告知。”文谡起身拜我。
“我母亲当年也是这般愀然不乐,这般景象如今重现,我实在是心有戚戚,却也无能为力。”我将那茶搁在桌上,看着他,“大人,一个女子在夫家,哪怕母家再得力,整日遭受丈夫冷言冷语也必不好受。”
文谡闻言眉心紧锁,似是在思索我的话。
“我听闻大殿下早年受伤失了一只眼睛,折了一条腿,性情大变,暴躁易怒。”我眼看着他即将入我布下的圈套,趁着他迟疑的工夫再道,“若并非如此,再来怪我也不迟。”
回应我的是长久的静默。
我不急,端起茶细细品着。这其间的关联就如茶,得慢慢品才能尝出余味。
“贵人一番巧舌,实在是高明。想借着小女亡故来挑拨臣与大殿下反目成仇,也着实着急了些。”片刻,文谡起身道,“小女为何丧命,贵人比臣更加心知肚明。今日臣身体不适,告退。”
他看似恭敬地向我行礼,眼里却泛着凶光。语毕,他挥袖离去。
“公子,文大人向来与大殿下交好,咱们何必拉拢他呢?”容安闷闷不乐地进来将茶端走,“公子的身子可不能再费心力了。”
我捂着绞痛的心口,吃力笑道:“这些老臣里就数文谡心眼最多,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未必不疑心伽莱。再说了,哪怕文妃的死确实与伽莱无关,知道文妃婚嫁后未被善待,他这样疼惜女儿的人,也难咽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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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我所料,文谡与我见面后的第七日,他便上书参了伽莱一本,说他私下曾对父王有过大逆不道之言,且递上了亡女文妃的家书为证。
如此一来,伽莱欺君罔上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万明王大怒,再不听旁的辩驳,下诏将他流放至边陲之地,出了正月就赶出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