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聘说是从霍岩山口中得知齐继尧找他麻烦的事,末了一通嘲讽,神色如常,也很像是他会说的话。
白项英自然不会被他糊弄过去,因为他太了解霍岩山了,凡一开始藏着不说的事日后也绝无可能再拿出来讲。
很显然,付聘背着霍岩山跟齐继尧有私底下的往来。具体出于何种目的他不得而知,但齐继尧在市里和省里都有不小的人脉,本身又是个能来事的主儿,联想到付聘近几个月来的异常举动,白项英心里清楚这种私交意味着什么。
他开始格外留意付聘的行踪,但不知是因为打草惊蛇还是对方本就警觉,一个多月过去并没发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白项英有工作在身,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也不好真的花钱找人盯梢。霍今鸿见他发愁,主动请缨去干这跟踪的差事:“我去盯着他,下次他要是去市里我就跟在他后面,我不会让他发现的!”
白项英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你好好的,听司令的话别惹他生气,别的事不用管。”
“哦。”
霍今鸿嘴上答应,心里觉得还是得管一管€€€€既然已经知道付聘这家伙手脚不干净,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把他揪出来铲掉呢,铲掉他就少一个阻碍自己的哥哥在一起的绊脚石了!
晚饭后白项英和霍岩山在书房里议事,他故意在楼下徘徊,想听听两人在讲什么,有没有提及付聘。
只听见霍岩山把一张信封扔在桌上,敲着指头对白项英道:“你看看,是兴亚院华北支所的花谷中将寄过来的。”
白项英展开信纸快速扫了一眼:“花谷,就是去年请你去冀东政府当职的特务长?”
“换了个名号,升官了。”
“他还在做你的工作?”
“我跟他是有点交情,但这种事……”
两人就信的内容做了一番讨论,最后霍岩山把信收起来扔进抽屉里。霍今鸿听见抽屉合上的声音,脑子忽然里出现一个模糊的念头,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别的声音盖住了。
霍岩山对白项英道:“晚上过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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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今鸿气得直跳脚,因为白项英只要去过霍岩山那儿回来就不肯跟自己一张床睡觉,这个晚上就报废了。
幸好今天时间不长。霍今鸿在房间等了一个多钟头硬是把白项英等了回来,后者见撵他撵不走只能去浴室重新洗澡。
不是不想跟他一起睡,而是这样的事,坦白多了还是会难堪,况且带着一身味道回来的自己实在是不干净。
对此霍今鸿却自有一套办法。办法就是抱着白项英睡觉,用皮肤把对方身上沾的霍岩山的味道全蹭掉,运气好碰上哥哥有耐心的时候还能用手帮自己来一次。
他最喜欢从背后抱着白项英的腰,用下巴磨蹭对方的后颈。那部位的皮肤很嫩,而自己下巴侧面正好有一块疤€€€€先前被霍岩山踢裂了缝针留下的,轻轻刮蹭过去,触感分明。
白项英被弄得很痒,转身过来推他,手摸到那块凸起的伤疤:“还疼不疼?”
霍今鸿摇摇头说不痛。
的确不痛,痛的时候早就过了,现在这块疤是“荣誉”的象征,是他保护哥哥的证明。
想到这儿心里又热起来,他按着对方的肩把他摆回到背朝自己的姿势。衣服上霍岩山的味道已经几乎没有了,现在哥哥完全是自己的。
霍今鸿发现自己只要一沾白项英的床就像黄鼠狼见了鸡似的格外亢奋,印象里跟中chun药的那天晚上没什么区别。难道是药的后遗症吗?
他把这个想法讲给白项英听,后者微微翻了个白眼:“一个多月了,怎么,药效还没过吗?”
“不是药效没过,是后遗症。”
“那去找冯医生看看?”
“这倒不用。”
白项英懒得跟他多说:“转过去,弄完就睡,明天还要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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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凌晨小孙突然敲门把白项英叫了起来,幸好霍今鸿提前听见声音躲到沙发后面。
这时天刚还没亮,通常他会在半个钟头之后趁警卫还没起床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但小孙这么早过来会有什么事呢?
白项英还不甚清醒,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只见对方神色慌张地叫自己“去后院看看”。
“出什么事了?”
“去了就知道了!”
白项英意识到隔壁出了大事,否则小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换上衣服草草梳洗过后他拎起武装带跟着小孙踏出房门,临走往沙发后面抛了个眼色,示意霍今鸿待在这儿别动。
霍今鸿自然不会乖乖听话,待二人走远之后便麻溜地跟了上去。
后院门口有王大东守着,于是他换了个方向从北面翻墙进去。那地方靠近柴房,晚上偶尔有勤务兵躲在附近喝酒,现在则是零星聚了几个人不知在干什么。
正好白项英和小孙的脚步声传来,两人走得很急,及至柴房门口停顿片刻,然后推门进去。
这时霍今鸿忽然听见棠儿的声音。
第55章 53 非死不可
白项英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二人。
方才在来的路上小孙已经跟他讲了事情的大概,勤务兵小林预谋在夜里带棠儿私奔,运气不好被警卫发现逮了回来。
一男一女跪在地上,双手被缚。棠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小林却是豁出去了似的抬头直视了他,双目通红。
事已至此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小林中等身材,生了张好脾气的圆脸,平日里安分守己鲜少惹事,不知怎么的竟有胆子做出这种事来。
白项英走到他跟前停下:“是你要拐她走?”
“是,我说要带她去别处过好日子,都安排好了,叫她跟我走。”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可能把罪全算在你一个人头上。”
“她起初不愿意,是我再三劝诱。”
“这些话,等司令起来了你自己跟他说吧。”
白项英叹了口气,心想司令最近本来就心情不好,出了这档子事简直是火上浇油,也不知道最后是会严惩还是从轻发落。
€€€€不管怎样,只要不迁怒到自己头上来就行。
白项英让小孙给棠儿松绑,两个人分开来关押,自己则是打算等霍岩山起床之后再去汇报。
刚要出门小林忽然叫住他:“白副官,我能单独跟你讲两句话吗?”
白项英示意小孙先领棠儿出去,随后合上房门:“你想说什么?”
小林侧头用肩膀蹭掉嘴角的血迹,压低声音道:“白副官,你行行好,放我们走吧。”
“这事闹得大家都知道了,我怎么放你们走?”
“棠儿本来就名声不好,这次走不了,以后就更难做人了。”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这么害她。”
“就当做没看见放我们走吧,白副官,司令再生气也不会为难你的。”
白项英觉得这话有别的意思,于是不打算多嘴,刚转身要走小林忽然往前一跃扑到他脚边。
”白副官!你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也替你保守秘密!”
白项英缓缓扭头:“我的什么秘密?”
“小霍天天晚上找你,你们早就好上了吧,还有付参谋,我亲眼看见你们三更半夜做那事……”
“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付参谋经常来这儿,说是找老郭,其实是为了见你吧,司令看来还不知道。我不会告诉司令的,也没有跟别人讲过,只要你放了我跟棠儿。”
“你在威胁我?”
“我没有办法……白副官,我不想当兵了,不想打仗,我只想找个地方跟她安安稳稳过日子!你就给我半天时间,就半天,跟司令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走的……司令不缺我一个勤务兵,可棠儿需要我啊!”
小林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量,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可再不赌一把就真的完了,霍岩山会怎么处置自己另说,可棠儿……
棠儿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因为恶作剧坏了名声,走到哪都抬不起头来。他只是名普通勤务兵,说不上话,要想护她周全只能带她离开这儿,远走高飞。
这是两人最后的机会了。
白项英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仰起头,像是在思考。
€€€€“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真好啊,谁不想呢,谁天生会喜欢动荡和漂泊。
爱情大概能使一个人性情大变。像小林这种向来只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跑的人,为了和一个女人的“以后”竟做出如此出格之事,甚至还跟自己谈条件。
那孩子在声称要跟自己一起离开这儿过新生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心境呢。
可这世上哪里有真正安稳的地方?
白项英走到小林背后,割断他腕上的绳索:“付参谋的事你没跟别人提过?”
小林胳膊一松,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当真要放了自己:“没有!一个字都没提过!”
“给我烂在肚子里。”
“是……”
小林手忙脚乱地拔掉缠绕在小臂上绳索,鬓角冷汗未干,随着动作滴落在腿边。
方才他是动用了全身的胆子去“威胁”白项英,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得逞,这令他不禁怀疑对方与付参谋之间除了奸情以外还有别的什么“秘密”。
当然,只要能顺利离开这些都不重要了。
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跪坐一时无法曲起,他两手支地勉强起身,忽听得白项英在身后道:“棠儿也不知道吧?”
“不……”小林条件反射地摇头,身子朝后扭去。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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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响起。
霍今鸿冲进院子的时候柴房门口已经聚满了人,两名勤务兵蹲在地上查看小林的尸体。
子弹正中要害,已经没有救活的可能。棠儿披头散发地被人强行从屋里拉出来,路过白项英身边站住,撕心裂肺地叫道:“你把我也打死算了!”
小孙吩咐左右收拾残局,同时打量白项英的脸色,不明白短短几分钟时间何以生此变故。
后者面无表情地站着,枪已经收回皮套:“林千顺偷袭我想逃跑,被我打死了,等我报告司令再决定遗体如何处置。”
在场者无人敢有异议。
小孙也听不出白项英这话里有几分真假,尽管小林实在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但有私奔在先,如今被逼急了六亲不认也不是没有可能。
尸体被搬走之后白项英才看见站在门口的霍今鸿,待人散去将他拉到一边:“不是叫你待着别动么?”
“听到声音,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