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应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一点伤。
可他现在哪怕是逃离了江池渊的管束,离开了那栋染满他的血的别墅,却也还是会做噩梦,还是会还是会一闭眼就回到那个他一人的刑房。
如果可以,他倒是也还真挺想能有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只是他身上的伤口太深,就算是被时间治疗痊愈也依旧会留下一条丑陋的疤痕。
脸颊微微发麻,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上面刺一样,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
不过和江池渊打的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都会过去的,对吧?
毕竟他连这长达三年的噩梦都咬牙扛过来了啊。
时玖凛闭上眼睛,呼吸轻颤。在脑海中把这三年来遇见的所有人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那些扭曲的,冰冷的,含着杀意的。
和那些善意的,温柔的,试图拉他一把的。
第95章 残存的信息素
时玖凛有些怅然。
他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住着的日子。
虽然他好像从始至终,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个人。
但至少,无论真还是假,那时江池渊还在。
€€€€
江池渊要把他送去的地方好像离那座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城市很远很远。
饶是时玖凛没有刻意记时间,却也依旧凭借窗外明暗交替数次的天色推断出这辆列车走了很久。
久到时玖凛又迷迷糊糊睡了好几觉,在梦中把那三年遭受的事再次翻过来重新走了几遭。
以至于每次醒过来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种从鬼门关走过,从阎王爷手中挣脱,劫后余生的欣喜。
还真是苦中作乐。时玖凛自嘲似的替自己找了个好词。
可路程再长,也会有到头的那一天。
目的地到了。
时玖凛在走下车门的那一刹那脚下一空,险些直接摔倒在地。
他并没有拿什么多余行李,除了身份证那些东西外可以说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剩。
只是不知从江池渊那带来的一身疤痕什么时候能消褪。
他望向远方,被云层削弱了大半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深呼一口气努力强迫自己保持镇静。
都过去了,那些遭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再也不会有凌厉的鞭子毫无预兆抽在自己身上,也不会再遭到那些没由头的苛责……
他身体微颤,却总算是成功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让自己被下意识中的反应控制,陷入应激。
至少和正常人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只是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不过被风轻轻一吹,那股凉意便瞬息之间渗透骨髓。
他双腿发软,又觉着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着实是有些难堪,低着头任凭垂下的发丝遮住大半张脸,试图以此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却看到远处一个人目标异常明确,在看到他出来的那一刻便直冲冲朝他走来。
时玖凛宛若惊弓之鸟,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他也依旧被吓得连连后退,险些转身就跑。
好在他还保存着最后一丝理智。
时玖凛一颗心脏都好像要蹦出胸腔,耳边嗡鸣,总有种灵魂被什么东西拎出来了似的,让他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狼狈模样。
他听见自己声音极冰,带着厚重的杀意和戾气:“干什么?”
那人却毕恭毕敬,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对他道:“江池渊让我来接您,您在这里遇到任何问题或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我会竭尽所能的帮助您。”
时玖凛却意外抓住了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毫无温度的恨意。
甚至还夹杂着几分像是无助,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类似的情感。
这样的眼神他最熟悉不过。
刚被江池渊抓住的那段时间,别墅内到处是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几乎毫无例外,都曾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
这人什么由头?
时玖凛狠狠皱了皱眉。
他并不知道江池渊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
亲近到可以把自己全盘托付给对方,哪怕知道对方对自己恨之入骨,却也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不会直接杀了他这条自己精心调教那么久的狗。
时玖凛心底涌起一股恶寒,语气也更恶劣了几分,嗤笑道:“江池渊让你来的?你和他什么关系啊他把我交给你,你又能帮我什么?”
时玖凛顿了顿,脑海中不知怎的忽然闪过很久之前江池渊手上带过的的那枚情侣戒指。
他在外面是有人的对吧?
竟然还是Beta……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阴阳怪气,近乎刻薄道:“哦,还是说你就是他拿着我的钱在外面养的那个人?”
他刻意加重了“拿着我的钱”这几个字。
那人却明显愣了下,显然是没想到时玖凛竟然能往这方面想,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辩驳些什么,却只是蹦出一个略显呆板的音节:“啊?”
时玖凛上下打量了几下眼前的Beta。
他是Beta,腺体萎缩,没有吸引人的信息素。身材也不怎么出众,只能勉强称得上是匀称有力,五官单拎出来还算能看,可组合在一起却不知道怎么彼此消磨,少了那份原有的味道。
清秀是清秀,一时间却也只能找到这一个带点褒义的词语。
是属于那种放在人群堆里一秒就能消失的程度。
时玖凛摇了摇头,毫不客气的评价:“也不怎么样啊。”
江池渊竟然喜欢他这种类型?
时玖凛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句略显自大的话:长得又没他好看,就这也值得他去刻意买情侣对戒送给对方?
真是深情。
不,不对。
他这是在干什么?!
在意识到自己这样和雌竞争宠没什么区别的时候,时玖凛恨不得再给自己两耳光。
江池渊喜欢谁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巴不得江池渊能早点厌恶他,最好是看一眼都觉着烦,每天都想着能把他早日送远。
这样他还说不准能早日解脱,也好过像那时过着每天都得向江池渊敞开双腿,满足他欲望的苦闷日子。
江池渊的爱太过于沉重,他可承担不起。
时玖凛心底泛酸,眼眶也不知为什么红了几分。
他很想知道像江池渊这样高高在上的独裁者爱起人来是什么模样。
只是那份爱不属于他而已。
嘁,谁稀罕啊。
却看见那个Beta身体僵硬,脸色也不知为什么有几分难看,像是自嘲般意有所指道:“跟您自然是没法比……一直以来都是。”
时玖凛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搞的不明所以,眉头更紧了几分。
却只看见那个Beta忽然闭上眼睛,面上流露出些许类似于痛苦的神色,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悲痛往事。
半晌,他缓缓睁眼,长舒一口气,这才想起跟时玖凛解释:“您误会了……我和江池渊并不是那样的关系,我们……只能说算是朋友吧。”
时玖凛愣了愣,心底却是没有好受一点。
普通朋友?
江池渊就这么把他交给普通朋友是吗?
还是个有很大几率是想弄死他的普通朋友。
江池渊果然,是一点点也不在乎自己呢。
无所谓,反正他不需要。
时玖凛收敛思绪,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多么神经质,不咸不淡到了了句:“抱歉,刚睡醒,有点起床气。请见谅。”
那个Beta抿了抿唇,回礼似的道了句:“没事,您不用太在意这些的。”
时玖凛只觉着索然无味。
却听见那个Beta接着道:“我这边已经帮您预约好了手术,后天您就可以去把标记清除了……江池渊给您安排的房子离这不远,您看您是先去吃饭还是去看看房子?”
时玖凛终于搞清他为什么会觉着和眼前这个Beta说话奇怪了。
他直呼江池渊的名字,却对自己使用敬语。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好像他的地位在那一刹那间忽然和江池渊一样,甚至可以压他一头了似的。
可他们之间本来就应该是平等的。
还真是跪的久了,就连怎么好好走路都忘了呢。时玖凛自嘲似的这么想。
他眯了眯眼,并没有选择直接回答那个Beta的问题,而是看似漫不经心道:“洗标记?我们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那个Beta笑了笑,笑容不知怎的有几分勉强,却还是笃定道:“全部。”
时玖凛心里猛的“咯噔”一下,又缓缓沉入谷底。
他已经在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了,却也还是没办法做到彻底不在意江池渊那些异常的举动。
他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究竟凭什么要被江池渊打断傲骨,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活生生待那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