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孤独了些,但至少自由。
只不过这深入骨髓的孤独实在是让人难以承受了些,不得不向漫长无期的寂寞低头。
时玖凛已经忘了那一晚上自己到底点了多少杯酒。
他只是近乎自虐的警告自己,不能停。
一但停下来,哪怕只有片刻,他怕是也会被这样紧密的绝望感彻底被逼疯。
时玖凛倒是宁愿自己不那么清醒。
他像是疯了似的,哪怕胃部已经开始痉挛也没停歇一下,只是拼了命把余下的酒塞进喉咙。
他胃里翻江倒海,想吐却又怎么也吐不出来,头疼到像是有无数把钝刀子在上面磨,意识反而因为疼痛更清醒了几分。
好在这种程度的疼痛多多少少冲淡了胸口处压抑又沉闷的痛。
江池渊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抱着酒一副半死不活瘫在地上的模样。
那一刹那,所有理智都彻底崩溃,他大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手脚凉的厉害。
为什么哪怕已经把自由和生的希望全都完完整整交在了他手中,他却还是不会好好对待自己?
时玖凛见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至极的身影,懵了一瞬,一时间竟以为江池渊是自己喝醉后出现的幻觉,放宽了心,仍由“幻影”向自己靠近。
“别喝了!”
江池渊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瓶,看着满地狼藉,面色愈发难看。
时玖凛心下烦躁的厉害,不耐烦道:“关你屁事,滚开,别烦我€€€€”
话音未落,脖颈便被江池渊一把掐住。身体重心不稳借着惯性摔在地上,肩胛骨磕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响。
“自虐很爽是吗?”
江池渊咬牙,把四周酒瓶全都踢开,加大了几分手上的力度:“你又发什么疯?”
轻微的窒息感时玖凛直接忽略不计,他仰头哈哈大笑,轻描淡写道:“疼才好,疼才能说明我还活着,疼才能证明我真真切切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江池渊被他震的说不出来话,心脏又是熟悉的钝痛。
他又是为什么需要依靠自虐所带来的痛苦来证明自己活着?
“时玖凛,你他妈就是欠*。”
江池渊松开禁锢脖颈的手,揪着他领子把他甩到皮质长沙发上,自顾自下了定义。
若是之前,时玖凛但凡敢不经过他同意碰这些东西,他多多少少也都是要把人吊起来抽一顿的。
也不知是不是逆反心理在暗中作祟,那三年来教的规矩时玖凛是一丁点儿也没遵守,现在恃宠而骄反而还有几分变本加厉的意思。
江池渊怒火中烧,本想就算不能想之前那样对待时玖凛,也要把他按在椅子上狠*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却意外看到那个瘫倒在长椅上的人捂着痉挛的胃部眼眶泛红。
第120章 他从来都不是笼中雀
时玖凛的手臂无力垂落,搭在皮质长椅边缘,眼神空洞。好像是在看着他,又好像是在透过他看向什么别的东西。
江池渊一下就心软了。
或者说,他本就不舍得再让时玖凛受一点伤。
时玖凛闷哼一声,空洞的眼神逐渐聚焦,眯了眯眼似乎是想要辨清门口的他到底是真人还是幻觉。
“江池渊。”
他气息格外微弱,却是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唤出了他的名字。
江池渊身体一顿:“我在。”
时玖凛坐起身,摇了摇头想让自己尽可能的清醒一些,用质问的语气对他道:“谁让你来的?”
又想把他让他滚是吗?
江池渊垂眸,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应他对自己近乎抵触的态度,便看到他忽然弓起身,拼了命似的捂着胃干呕。
江池渊下意识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身体,却意外发现他的皮肤滚烫。
“……”
他语气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对自己好一些就真的有这么难吗?”
江池渊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看他眼尾渗出的生理性泪水,心脏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泛着疼。
时玖凛咬着牙,不出他所料嗤笑一声道:“滚远点,没人比我更爱我自己,用不着你假惺惺€€€€啊!!”
话音未落,腺体旁边那一小块皮肤便被江池渊发狠死死咬住。
时玖凛身体瞬间不受控制软了下去,几乎是瘫在江池渊怀中。
“别……别碰那,操.你妈的,滚啊!!”
“不继续嘴硬了?”
江池渊松开口,语气毫无起伏,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
他捏住时玖凛下巴,逼他抬起头,吻他被泪水濡湿的睫毛和在脸上残留着的半透明泪痕。
时玖凛也不知是单纯因为胃疼还是别的什么因素,眼泪止也止不住。
他忍了很久,却还是在江池渊面前露出了缝隙。
“为什么偏偏是我,凭什么所有的罪责都要扣在我头上,你们凭什么啊……太恶心了,真的。”
他本以为自己会撕心裂肺吼出这句话。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的太多,还是潜意识早已认命一般接受老天给他安排的这一切,时玖凛只是小声呜咽,眼睛浮出几根清晰可见的红血丝。
他忽的抱住江池渊,把头埋在他的脖窝处,心脏跟着不断痉挛的胃一起颤动。
凭什么亲眼看见母亲死的是他,年少时差点被发情期Omega强了的是他,被囚禁起来折磨的还是他。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幸运,有着令旁人羡艳的腺体等级。
可现在转身再去回望时,却发现自己活在这世上这么多年,竟然贫穷到一无所有。
他没有童年,母亲早逝,父亲视他为累赘,身旁朋友为了得到他的庇护拼了命的阿谀奉承,如今甚至丧失了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就连所谓优越的等级,似乎也不过是为了让他命硬一些,不至于那么轻易死在魔爪下的前提而已。
为什么老天待他如此不公。
江池渊对乔萧睿的事一无所知,也不明白又是什么刺激到了他让他半夜买醉,却也还是用力回拥住时玖凛,喃喃道:“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更何况你并不无辜。”
时玖凛蹙了蹙眉,本想说些什么,奈何胃实在是疼的厉害,把他所有哀怨全都堵在了喉咙中。
他厌恶江池渊这副高高在上评判他对错的模样。
好像他是什么能永远维持绝对理性的圣人似的。
时玖凛其实自己也有些拿不准,江池渊是不是直到现在也还把害江溪俞死的罪责归咎于他身上。
他是不是还恨着自己?
但他没办法把这些曲曲绕绕的想法跟江池渊说出口。
一来是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太矫情,二来是不想让江池渊去找乔萧睿报仇。
算了吧。
那些折磨他已经走过一遭了,实在是没必要再把别人拖下水。
不就是吃个哑巴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哪怕这短短几个字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好好爱自己。
他倒是也想。
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似乎只有真正意义上深入骨髓的疼痛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有多么顽强。
这能让他能尽可能的不那么厌恶自己。
时玖凛把所有愤懑和委屈化作力度,毫不留情啃上江池渊腺体。
有湿热的液体流出,和他斑驳的眼泪混杂在一起。
可江池渊就好像感觉不到似的,动也没动一下,甚至把他抱紧了些。
时玖凛恍然。
有那么一瞬间,他格外渴望江池渊能再对他释放安抚信息素抚慰。
只可惜理智很快回笼。
标记已经被他洗了个干净,江池渊的信息素能够不对他造成威胁已是最大的让步。
真没意思。
也许他确实是满手鲜血,骨子里肮脏至极,欠了无数人。
但起码在江池渊这里,他已然用满身的伤痕和鲜血还清了欠他的一切。
现在是江池渊对不起他。
时玖凛很快便松了口。
原因无他,他的胃实在是太疼了。
疼到像是有一把刀在体内横冲直撞,把内脏都搅在一起了似的。
他忍着剧痛微笑,把扔到沙发角落的话筒扔给江池渊。
“陪我唱完这首歌吧。”
时玖凛垂眸,脸上未干的泪痕愈发刺眼,刺得江池渊不得不主动移开视线,看向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那个屏幕上两位主角正在隔着一条街相望。
街上车水马龙,人群嘈杂。
他们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移开对方半分。
江池渊喉咙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