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在无形中束缚住他们所有人的大型游戏,终于在这一刻,在这个夕阳下迎来了它的落幕。
就当做是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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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池渊整整睡了四五天,满怀希望的睁开眼。
是医院。
他试探性的呼唤时玖凛名字,听到了他的回应。
那回应很轻,似真似幻,不过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也已经足够了。
江池渊瞳孔骤然收缩,大脑都几乎要被惊喜冲昏,他一把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寻觅时玖凛身影。
小腿处剧痛袭来,简直就像是有一把尖刀不断刺入皮肉后再拔出那般,血液牵连,筋骨分离。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饶是如此,江池渊也依旧很努力的四处环视,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人。
没有……
为什么没有?他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
江池渊仍不死心,扶着床颤颤巍巍站起来,叫来护士后不顾劝阻办了退院手续。
他脚步一实一虚,借了根拐杖,踉跄着向前走。
他打开门,眼底是近乎乞求的愿望:“时玖凛,你在家吗?”
屋内还有没有消散的信息素,窗边白玫瑰有些发蔫,上面血迹仍旧刺眼。
“……”
“回我一句话啊。”
江池渊肩膀抖得厉害,忽的崩溃哭出声:“你说句话啊,随便回我什么都好,理我一下啊!!”
他不贪心的,一句就好。
直到手指无意间碰到衣兜处那点凸起。
江池渊在那一瞬间甚至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凭借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轻轻摸索着戒指的轮廓。鼓足勇气拿出,看到那枚染血的圆环正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是他曾经戴过的,本该带着他温度的东西。
江池渊所有的心理防线都在看到戒指的那一刻被彻底击垮,溃不成军。
时玖凛回不来了。
他彻彻底底成为了只会在回忆中出现的存在。
谁来救救他啊!
江池渊的指甲刺破掌心,整条胳膊都在剧烈颤抖,捂着胸口哭到甚至喘不上来气。
那个被锁在墙角,却仍旧会小心翼翼抬手去触碰从破损窗户中透出来的阳光的人彻底从他的世界中消失了。
江池渊记得,那些细小尘埃在阳光下见得分明,时玖凛张开掌心试图捉住灰尘,却只摸了个空。
这里处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破损又零散的记忆碎片也足以杀人,带着不可逆的姿态摧毁他的神智。
他呆呆的望着白墙上的钟表,大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是他恶劣的玩笑吧?
跟从前那么多次一样。
江池渊攥着戒指的指腹发白,几乎是泣不成声。
第162章 拥抱不存在的他
他等不到了。
一片黑暗中,江池渊慢腾腾站起身,走到曾经他住的卧室。
他看到月光照耀下那个躺在床上的人散乱的头发。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靠近,睡在他的身边。
想伸手去触碰他,却只摸到冰凉的床单。
江池渊闭上眼,把不存在的他拥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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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他们谁也没想到的是,这场爆炸成了导火索,引发极大的社会舆论。
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从各式各样不同的角度一次又一次描述那个火焰席卷,生灵涂炭的画面。
时玖凛的名字被一笔带过。
江池渊紧盯着新闻上“时某”那两个字,心脏抽了一下,疼痛感蔓延。
他们说,那场爆炸是一个Beta因长期受到迫害而做出的极端举动。
也不算说错。
只是当看到那么多痛彻心扉的曾经都只化作一句轻描淡写的简述时,仍会觉得恍然。
于是很自然的,关于AO平权问题再次被抬上了台面。
可这次与往常不痛不痒的打闹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次是以Beta为中心掀起的反抗运动。
他们谁也没有在意,却是占据人群最多数的群体。
他们看似普通,却又不会受信息素干扰,他们其中也不乏像李简阳一样的天才,只是能出头的少之又少。
而更多的人,都被埋进了尘沙中,被历史的车轮一寸寸碾碎,什么也没能留下。
Beta普通,却并不平庸。
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他们的爱人也许也曾受到过社会迫害。
也许不满的情绪早就在看不到光的地方潜滋暗长,积攒已久,终于等到了彻底爆发的那一天。
Omega为自己发声的文章遍布网络,Beta高呼人人平等,说真正的强者并不应该是以欺辱他人为乐,而是应主动扛起大任,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而沦为众矢之的的Alpha也有家人,他们大多数也能做到明辨是非……
像时玖凛之前那样纯粹的恶人,终究还是占少数。
一次又一次的反抗运动终于触动了上层政府,相应法律出台,曾经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入狱的入狱,枪毙的枪毙,高层终于有了Omega的身影。
哪怕能展露锋芒的Omega少之又少,哪怕社会阴暗面仍未被彻底消除,哪怕在一些人眼中Omega就是生来低贱……
但至少,新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
你走了之后,这个世界迎来了它的黎明。
或者是说,这黎明是建立在你的血肉上的,这个世界都在为你的死而狂欢。
李简阳被判死刑。
江池渊原本打算亲手杀了他。
可最后却也不过是混在无数爱看热闹的人中,静静看着他满脸笑容迎接死亡。
有人对他的脸评头论足,有小孩被吓哭,他却好像听不到一般,他们越是讥讽,他的笑容便愈发明艳。
对他而言,这便是解脱了。
江池渊藏在衣服下的手微微颤抖。
这可是他的Alpha用自己的死打开的世界,他又怎么能充当那个摧毁者。
只是真的,很难受。
他甚至亲手杀不了那个让他们沦落到生死相隔的人。
他转身,眼眶红到像是能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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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毅泽从远方回来,看到整个人都憔悴到像是丢了魂一般的江池渊时被吓了一跳。
本想问他最近还好吗的礼貌话术被堵在喉中,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江池渊却对此毫无察觉,只是笑着接过他的行李,对他道:“之前谢谢你了……他也很感谢你呢,在家里做好了饭等我们回去呢。”
兰毅泽后背瞬间泛起一股寒意。
他不自觉吞了下口水:“他?他是谁?”
江池渊一脸坦然:“时玖凛啊。”
“……”
兰毅泽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失声道:“你在说什么?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江池渊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僵在了脸上,他沉默片刻,表面上那层牵强的面具被这一句话跟刀子没什么区别彻底撕破,露出其中腐烂的血肉。
他垂眸,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眼眶,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哀伤,自嘲似的道:“抱歉啊,我以为我还在做梦。”
兰毅泽惊魂未定,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道:“节哀顺变。”
江池渊只是笑笑,轻轻摇了摇头。
兰毅泽没有看懂他的意思,却也能大概猜出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这样的痛苦,是除了自己咬牙扛下来外,别人无法帮忙分担丝毫的。
江池渊对他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就不招待你了。”
他很识趣的应了一声。
只是当他要走的最后一刻,江池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询问:“那只猫呢?”
眼睛颜色很像他的那只。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