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反派 第72章

风沙之中,烟雾腾腾,似有大军压来,蛮部负责€€望的人立即从城楼上连滚带爬地下去,行兴奋地向众人传递敌人来临的消息。

蛮部人早已准备好了,他们之间有血与泪的仇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蛮部骑兵呼号着杀出,迎面而来的是一支奇特的部队。

一匹黑马,一身银甲,一张鬼面,长枪之上红缨飘动,一骑绝尘在最前头,他身后是千军万马,俱是传言中面上带着黑色印记的鬼军!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蛮部大军狰狞大喊着冲了上去€€€€

这是莫尹第一次真正地上战场,战马疾驰,马蹄隆隆震耳,他感觉到一种血液被点燃的激情,很奇异的感觉,仿佛他生于斯,长于斯,拼杀不为复仇夺权,他现在只是在走与贺煊同样的一条路€€€€保家卫国,收复失地。

蛮部不愧是边境大患,两面皆是精良的骑兵,两边正面冲撞,几成掎角之势,荧惑军自诞生起便以死亡为信仰,个个悍不畏死,到了战场上,正面杀敌时什么心计谋略都是假的,只有手起刀落,不断厮杀。

兵器碰撞、战马嘶鸣、杀声震天连绵不断地织成了大漠中最惨烈的一支歌。

莫尹浑身都已被血浸透,他的头发、耳朵、手掌全都黏腻滴血,战马也斗性十足,在敌军中来回奔跑穿梭,他身先士卒,几乎冲在所有人的前头,立马横枪,扫杀一片,他身后的兵士们也是一个个往前拼杀,从马上被射下的又迅速翻身上马顶着肩上的箭矢挥刀砍杀。

莫尹从不享受杀戮,那是力量的碾压,兽性的发泄,而他的确在这场杀戮中感到了不一样的感觉,杀戮是热的、烫的、不再是冷的,无意义的。

如此拼杀了不知多久,北面传来了嗖嗖箭矢之声,蛮部们瞬间倒了一片,莫尹躲过刺来的一柄长枪,反手拔出腰间的长刀,一刀将人的头颅斩下!滚烫的血浇了满头,莫尹望过去。

贺煊浑身浴血,骑在马上半立着挥刀带军,卷着滚滚尘烟而来€€€€

莫尹立即抬手作出指令,整个荧惑从战场中抽身而出,往外包围,与贺煊部队汇合接应!

“子规€€€€”

贺煊的大吼声传来。

莫尹一面快骑,一面转刀砍下身侧敌人的臂膀,双目透过面具极清极亮地望着贺煊奔来的方向。

两军汇合,两匹马都似是相识,极快地将需要援护的后侧交给了对方,莫尹与贺煊肩膀用力一撞,手起刀落,两面齐齐砍杀了扑来的敌人。

“如何?”贺煊大喝道。

莫尹喉咙嘶哑地回了一句,“你来得太早,我还未尽兴€€€€”

两面大军汇合,终于以压倒性的优势击退了蛮部,蛮部残军如贺煊所想一般往西面退,莫尹与贺煊各自率领自己的兵士一路砍杀,一直到蛮部退到夷兰边境,前方瘴气大盛,大军才停下了追击。

此战从白天打到黑夜,天上又现出了日月同在的奇景,贺煊下令就地修整清点人数,他下马,脱下头盔,头发全都僵成了一团,硬邦邦的被血凝住了,随意地抹了把脸过去。

莫尹也方脱了头盔,发髻凌乱无比,他摘了脸上鬼面,却听身侧道:“子规。”

莫尹转头,他脸上还是干干净净的,见贺煊满脸风尘血污,便笑了笑,他面上清凌凌的,像是冰雪融化一般。

战场之上,人的心思会变得很淡很淡,仿佛自己很小很小,一切的爱恨情仇都变得几乎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只剩下他自己、他的马、他的刀、他的命……

战场的洗练比他在训练室里砍杀无数黑影都要来得浓烈,他好像第一次感觉到他活着不止是为了追求快感。

“怎么戴了个面具上战场?”

莫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鬼面,因为他便是鬼,这个世界的鬼。

“兰陵王为什么要戴鬼面?”莫尹语意调侃,“我生得太俊俏了。”

贺煊也笑了笑,他凝视着莫尹白净的面孔,“子规,多谢你出现在这里。”他抬手,手掌上一道深深的血痕,是徒手扯下砍向莫尹的枪尖所致,莫尹缓缓地伸出手,他的手上亦是一道伤痕,并肩作战,心意合一,没有谁救谁,战场上他们就是一个人。

两只伤痕累累的手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此刻,无关风月,生死之交。

第54章

此战给予了蛮部重创,贺煊在写战报上报朝廷时,提笔却顿住了,墨滴从饱满的笔尖坠下,在折子上晕开一大团墨渍。

搁笔起身,贺煊出帐。

打仗不可能没有折损,人、马死伤皆是一片,各营正在将统计死伤的士兵名姓,犒赏抚恤,这都很重要。

荧惑军的伤亡折损率全营最低,也还是有折损,周勇会写字,提笔一一记下,贺煊来时,他正替一位没了手臂的伤兵写简短的家书。

“将军。”

周勇连忙行礼。

“军师何在?”

帐内莫尹正赤着上身坐在榻上,肩下缠着白布,单手举了酒囊欲饮,见贺煊撩帘进来,他微微一怔,随即镇定地放下酒囊招呼,“将军。”

贺煊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回避。

莫尹肤色苍白,甚至比缠绕着他的白布还要白上几分,他虽看着单薄,肌肉曲线却是很分明,更分明的是白上那一点嫣红,十分扎眼,贺煊一眼过去,简直无法忽视。

此时若是闪避,那就是心有邪念。

若不闪避,又似不妥。

“将军请坐。”

莫尹拉起一旁的外袍随意地披在身上,展臂落落大方道。

贺煊在书桌后坐下,看了一眼莫尹胸前露出的白布,“你受伤了。”

“小伤,”莫尹微微一笑,“不脱衣服都还未发觉这里挨了一下,将军你呢?”

“我没事。”

莫尹垂下眼,心说主角光环真是够顶,战场上那么多刀枪剑戟全都绕着贺煊跑。

“将军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莫尹的态度语气都不似先前排斥,战场上的同生共死叫他们之间许多隔阂又消散无踪了。

帐内烛火摇曳,两人侧对着,贺煊沉声道:“我正在书写战报,”他抬眼看向莫尹,莫尹手执酒囊,头微微低垂着,贺煊继续道:“此战荧惑功劳不小,你是荧惑主将,我该为你请功。”

“多谢将军,”莫尹低声道,“报国之事,尺寸之功,不必为我请功,我只愿在此当一个无名军师。”

一阵沉默后,莫尹听贺煊说:“军师高义。”

贺煊起身,又看了一眼莫尹胸前的伤,道:“我那里有些顶好的伤药,我叫李远送来,你不要推辞。”

莫尹抬眸对贺煊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

*

战报送到朝廷不久,圣上龙颜大悦,大肆犒赏,又将贺煊升了一级,对贺青松这前任太师亦作了封赏,朝内贺氏之名一时无两。

而就在此战大捷之后,接下来的三年里,边境捷报频传,贺军与边境蛮部爆发了几次战役,赢多输少,不断收复失地,直入夷兰边境,贺煊常驻边境,圣上几次封赏,他都以镇守边关为由未亲赴京城领赏,朝中人甚少知其样貌,饶是如此,骠骑大将军贺煊之威名已然威震朝野。

而在真正的边境,除了大将军之外,更令蛮部各族闻风丧胆的乃是荧惑军的主将,被称为“鬼军师”€€€€

传言鬼军师面若好女,精通奇门遁甲,用兵如神,能御兽而行,千里杀敌……传言越传越骇人,但凡面涂黑墨骑着剽悍战马,左手持枪、腰间佩刀的这支军队随着鬼面主将一齐出现时,蛮部骑兵往往只能心神散乱,落荒而逃。

营内,贺煊与莫尹持箭相向。

“将军,可看准了。”

“子规,这话应当由我来说吧。”

“我昨夜看书看得太晚,眼睛有些酸疼,今日兴许看得不大准。”

莫尹漫不经心道,状似随意地眨眼,趁着贺煊偏头关心时,眼神却是一凛,刹那之间,他扣住的箭矢飞出,“嗖”的一声,将贺煊头上的发髻射散。

贺煊放下弓箭摇头,唇上浅笑,“你这人,切磋而已,还要耍诈使计?”

莫尹放下弓,微微一笑,“我不喜欢输。”

“这般好像有些胜之不武吧。”

“兵者,诡道,输了就莫嘴硬。”

“好吧,我又输了。”

贺煊拔下发髻上的箭矢,“请你喝酒。”

“下棋,我输给你,射箭,也输给你,写诗作画,我更不行,”贺煊走到莫尹身侧,做出头疼的模样,“我到底什么地方能强过你?”他挑眉,一双明朗的眼睛若有光。

莫尹把弓向上一扔,贺煊下意识地抓住,莫尹双手背后,迈步向前。

“你官做得比我大。”

贺煊随即失笑,“可我怎么觉得你这军师之名,更胜过我这将军哪。”

莫尹回头,“那没辙了,将军你样样都胜不了我,”他后退着走,手指轻点,“不,将军你酿的酒堪属第一,我比不过。”

贺煊提着两人的弓跟上,边走边道:“你就哄我吧。”

莫尹笑着扭过脸。

贺煊已跟了上来,属于男子的气息也轻轻从背后袭来,莫尹其实心中并不排斥,这三年来,他时时与贺煊并肩作战,战场上搏杀时,互相多少次将自己的后背交予了对方,渐渐的,他好像真的开始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了。

没有任何目的,就这么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仿佛他愿意就这样一直守在边境,当他的鬼军师一般。

“将军、军师。”

李远在前方立定,拱手向两人行礼,“朝中来信,十万火急。”

贺煊看向莫尹,莫尹也看向贺煊,这几年边境逐渐风平浪静,朝中除了封赏之外少有信件,两人回到军营,急信就在贺煊桌上,贺煊无所顾忌,在莫尹身侧打开信件,草草浏览几行后眉头紧皱了起来。

山城又乱了。

当年贺煊首战便是去山城平叛,山城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山多而平原少,这样的地方不适合种粮,粮食产出少,又时有天灾,偏这地方又四通八达,是各地交汇之处,易守难攻,历朝历代都极容易滋养出叛军,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此次山城造反比五年前那次还要声势浩大,据说反贼超过万数。

先帝多疑,登位后多斩武将,朝内留下的武将多半是像常三思一般老朽平庸的,青黄不接之下,唯有横空出世的贺煊稳住了边境局势,现下山城大乱,朝廷几次派兵都未获得成效,圣上只能急召贺煊,让贺煊去带兵平乱。

贺煊用力合上信折,立即提笔写回信。

“将军要去平叛?”

贺煊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那这里?”

贺煊三言两语写完了回信,抬眸道:“不是还有你和诸将在此?放心,蛮部如今只在夷兰境内苟延残喘,翻不出什么风浪,我带兵去山城速战速决,过年之前一定解决了。”他封了信,对莫尹轻轻一笑。

莫尹轻咳了一声,他这两年身体一直在调理,只是还是老样子,改不了咳嗽的毛病。

“将军,不如我陪你一起去?”

“你?”

贺煊将信封交给李远,偏了偏头,示意他快去回信。

莫尹点头,“在边境待了五年,我都快忘了境内是什么样,将军可否带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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