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反派 第127章

比尔震惊极了,他看到一幅贵妇人的画像,清秀典雅,和他在五官上极为相似!

就在这时,国王站起了身,他欲盖弥彰地搀扶了下主教的手臂,主教心领神会地跟着国王走了出去,只有愣头愣脑的阿奇尔还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这场父子相认的戏码。

国王和主教一口气走到了修道院的小花园里。

国王的气息微微有些凌乱,主教道:“陛下……”

“不,不许你这样叫我。”

国王转身将主教抱在怀中,“叫我兰德斯,只许你叫我的名字,或者亲爱的之类……嗯€€€€”国王的肚子上挨了一拳。

“事情没那么简单,是吗?”主教道。

国王手掌抚摸了下主教的后颈,“你还是那么聪明。”

主教眉头微微皱起,“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国王放开主教,又拉起主教的手和他一起在长椅上坐下。

“这件事,无论任何人,我从来没透露过,”国王道,“其实你从前也问过我,但是我没有说,可我现在觉得我的一切都应该和你分享,我没有什么是不能让你知道的。”

十二岁时,王子终于勉强答应接受洗礼,他从小受到太多暗地里的耻笑和恶意的揣测,没有受到过许多好意的王子对宗教一直怀有一种特殊的恶感,在接受洗礼的前一天,他突发奇想想去偷偷看一看希伯来主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真有资格为他洗礼。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洗礼的前一天,其实修士们都已经进王宫了。”

国王很平静地叙述着,“我去教堂时,教堂里是空的。”

说到这里,国王停顿了一下,“但巧合的是……”国王再次停顿,“希伯来也从王宫返回了教堂……”

年幼的王子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四处乱逛,无意中推开了地下室的门。

“他害怕极了,跪在地上向我忏悔,告诉我他这绝对是第一次那么干,他还没来得及对那昏迷的孩子做什么,他是后悔了,想来这里放那孩子离开,总之,你明白的,”国王语气森冷道,“一个求饶的人能说的所有话他都说了。”

“然后你就杀了他。”主教道。

国王道:“不,我叫他去认罪,然后接受审判。”

主教道:“这倒很像你的作风。”

国王笑了笑。

“然后呢?”主教道,“他不愿意?你处决了他?”

“他死了,”国王淡淡道,“就这么活生生地被吓死了。”

主教沉默片刻,道:“这可真荒谬。”

“是的,事实就是这么荒谬,”国王道,“比尔……我还是乐意这么叫他,比尔他吸入了过量的迷药,醒来后几乎什么也不记得了,他说的有一句倒是实话,他没碰过比尔,比尔身上一点伤口痕迹都没有,我想他大概是个胆小如鼠的畜牲,你懂吗?有些人既是禽兽,同时又很害怕做些事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国王冷笑了一声,“他还是个主教呢,虔诚的信徒……”

主教从国王嘲讽又冷淡的叙述中觉察到了什么,国王一次又一次地承认强调是他处决了希伯来,他那么理直气壮,并且曾说过他以此为傲,这样反复的声明对国王这高傲的个性而言其实是很反常的。

“你觉得在这件事上你存在过失么?”主教道。

国王那强烈的语调戛然而止。

这么多年,他始终将这件事深埋心底,整件事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任何细节。

当一个人独自保有一项秘密时,他会不自觉地将这件事去思考无数遍。

尽管他看上去是个面目丑陋脾气古怪的瘸子,但他的内心却一直保持着正直与善良,甚至因为外表的缺陷,对于自己的内在,他是有些苛刻的。

有关希伯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兰德斯全收集起来了,他所知道的越多就越肯定希伯来当时的每一句求饶自白或许都是真的。

对一个还未犯下真正罪孽的罪人,到底该如何处置?即使到了法庭上,或许希伯来都不会是死罪,那么他算是过当地惩罚了这个人么?他当然可以说希伯来是被自己吓死的,但他那时强烈的恐吓绝不只是叫人去认罪那么简单,他说他会叫他身败名裂,叫所有人都唾弃他……

“我不知道,”国王拉起主教的手在唇边吻了吻,“我不知道。”

“要我说,你的确存在过错。”

主教抽回了自己的手站了起来,睫毛斜斜地顺下,“如果是我,会将他的生殖器割下来放进他的体内,绝不会就那么便宜了他,让他有幸可以自己处决了自己。”

国王微微张开唇,面目中露出迟了十几年的迷茫,“可他或许有可能压根还没有犯罪……”

“你救了比尔,希伯来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就是我对这件事的审判。”

国王坐在长椅上静静地仰望主教。

主教的侧脸在阳光的修饰下像油画一样美妙,他那高贵又冷漠的气质如同真正的神明,“奥斯顿大陆未来教皇的审判,即使是皇帝,也要跪下接受。”

第108章

克莱的领主最终还是知道了国王的到来,赶到修道院迎接了国王,国王没有责怪他把这片封地搞得如此穷困,只是友善地告诉他奥斯有许多不受管制的绵羊,如果有人愿意睡在羊圈里,那一定能大大提高奥斯羊毛的产量。

克莱的领主吓得脸色煞白,国王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十分用力,几乎快要将他的肩膀捏碎了,他战战兢兢地表示其实克莱的状况会很快得到改善。

国王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交给领主一个特殊的任务,他希望领主能帮新任的尤金主教找回亲生父母。

这个问题领主马上就解决了。

修女们曾认真地寻找过有关主教父母的消息,领主被她们日夜不停地温和纠缠着,实在没办法,当年就派人帮助修女们去试图寻找这漂亮孩子到底是由谁遗弃的。

很遗憾,没有找到。

“主教应当是上帝的孩子,”领主小心翼翼道,“我想这是很有可能的。”

国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的猜想合理极了,充分体现了你管理这片土地的智慧。”

领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自己缩成了个发抖的胖绵羊。

对于自己的身世,主教已经全然接受,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接受了。

比尔和巴奈特父子团聚,两个都是好人,所以很快就亲近起来,丢失的父子亲情迅速在两人之间加热,自从回过神后,比尔也哭了好几回,巴奈特彻底对国王臣服了,他并不为此感到羞耻,为了家人作出何种选择,都不算是懦夫,他愿意回王都接受一切审判。

倒是主教在暗地里冷笑了几回。

很好,他看中的人对国王这么快就献出了忠诚,真不愧是主角光环照耀大地。

国王发觉主教对他的态度变得冷淡了,尽管他答应了和他一起巡视封地,但是很少跟他说话交流。

因为主教的眼盲,克莱的领主献上了马车,主教和阿奇尔坐在马车里,马车外比尔和巴奈特有说有笑。

起初阿奇尔的情绪有些低落,后来就好多了,和主教也开始轻松地谈笑,主教寡言少语,不过阿奇尔一个人就能说得很开心,所以马车里也时不时地传出笑声。

国王握着马缰,感到非常寂寞。

有好几回,国王都找到了机会,譬如停下休息,晚上搭建帐篷,大家一起用餐时等等,机会总是有的,国王想跟主教说说话,抓住一个由头然后两个人再离开大部队,单独的、亲密的说些话,这是国王的计划,但很遗憾,计划从一开始就失败了,主教有意地回避他,每当国王开口,主教就闭上眼睛€€€€作为一个盲人,闭上眼睛显然是种带有明确意味的拒绝。

国王脸色僵硬地也闭上了嘴,视线若有似无地在主教脸上逡巡,试图揣测主教此刻的心思。

是因为比尔和巴奈特的相认,让主教感到自我伤感?还是主教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有些难以适应的别扭?

也许他该给主教一点时间。

主教在希伯来一事上所令国王感到的宽慰已胜过无数爱语。

“他不是一点不爱我的,”国王在心中默默想着,“他只是对这陌生的感觉感到紧张或是慌乱,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才刻意疏远我。”

“就像我刚发现自己爱他时一样。”

国王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他的目光变得很温柔,远远地注视着主教,那股强烈的激情逐渐转为更平静却也更深刻隽永的柔情……

*

奥斯是一块富饶美丽的土地,弥漫着植物的清香,幸福与安宁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对于返回封地的国王,民众们纷纷投掷鲜花,对国王亲自从马车上搀扶下来的主教同样也报以热情,尽管奥斯连座教堂都没有。

信仰失落之地的领主最后却由主教加冕,这本身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奥斯的居民们对主教很好奇,道路两旁挤满了人,不断地挥手呐喊,热闹极了。

众人对主教的相貌与气质赞不绝口,比尔在人群中看到了妮娅,目光热切地向心爱的姑娘看去,同时告诉自己的父亲,“那就是妮娅,我的恋人€€€€”

国王搀扶着主教,迎接众人的欢呼,主教脸上也带着温柔的笑容对着众人点头示意。

等到队伍进入封地的庄园后,主教就和国王又分开了。

国王没有追上去,只是默默目送着主教离开。

回到奥斯的第二天,比尔就宣布了举行婚礼,国王立刻命令整个庄园为这桩喜事全力以赴。

比尔对主教表示了真挚的感谢与敬意,“谢谢您为我们主持婚礼,感谢您的仁慈让我父亲得以赦免,”他吻了主教的手背,眼中饱含热泪,“您和陛下将是我们父子永远的恩人。”

主教抽回手,“一切都有赖于上帝的恩赐。”

比尔依旧再次表达了对他个人的感谢,他的恳切强烈的感动令主教想起了上个世界。

奥斯的这些民众也令主教想起了庸城的那些人,他们给他带来了相似的感受。

这种情感既不残酷也不尖锐,是非常不符合自然人喜好的情绪。

可真要说讨厌,主教在独自一人时拷问了自己,答案是他并不讨厌这种情绪,如果非要以自然人的标准强行地将这种情绪排除出去,主教当然也能做到,但是为什么呢?

主教手掌按住阳台上的栏杆,脸上的表情在冷漠与沉思之间摇摆。

整个庄园上下齐心,两天的时间便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婚礼当天,主教在庄园的草坪上为两人主持婚礼,他身穿红衣主教的礼服,礼服是奥斯最好的裁缝连夜赶制的,谁也没料到国王有那么一手绘画的本事,为主教体面地主持婚礼出了大力气。

这是奥斯隔了十几年后第一场具有宗教色彩的婚礼,新人们感谢主教、感谢国王、感谢父母、感谢上帝。

“比尔,”国王仍然这样称呼自己的侍从,他收起了自己惯常的高傲与讥讽,他身上有些愤愤不平的东西已然消失了,也就是说他对这个世界不再抱有怨恨,对自己命运所遭受的不公也悉数接受,他的内心从剧烈摇晃的火山转向平静深沉的海洋,他对比尔道,“我祝福你,祝福你和你心爱的人能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新婚夫妇激动得哭了,在场有许多人都哭了,巴奈特靠在阿奇尔肩膀上哭得快要晕厥过去,如果不是旅途中他已哭过多次,或许他今天都无法站着见证整场婚礼。

来宾们在草坪上享用午餐,整个奥斯的人随便谁都可以进入庄园来祝福新人,和新人喝酒、跳舞,欢声笑语传遍了整个庄园,国王丝毫没有君主的架子,他今天穿得很简单,坐在人群中间,时不时地和大家举杯痛饮。

主教坐在国王身边,手掌里握着酒杯,空气中酒液的香气、各种食物的味道、人们的笑声、身边国王笑起来时些微的震动包围着主教。

国王看上去全身心地投入到婚礼中,实际来说,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分给了身边的主教。

主教看上去很安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至于他到底在想什么,国王也很难确定,他趁着把酒杯放下时将手垂了下去,轻握住了主教的手,主教的手柔软微凉,握在掌心里就感觉这个人和世界上的任何一人都不一样。

主教慢慢抽回了手,国王没有强横地去追逐。

穷追不舍,那是对待逃跑猎物的做法。

主教不是他的猎物。

国王看向主教,低声道:“这里的奶酪很棒,尝尝看吧。”

“我不饿。”主教同样低声回复道。

国王心微揪了揪,“你的胃口好像不好,我是说这两天你都吃的很少。”

“我吃的多与少,你很关心么?”主教淡淡道。

“当然,”国王毫不犹豫道,“我关心你的一切。”

主教放下了酒杯,从座位上起身,国王也放下了酒杯,他心里惴惴的,想或许自己露骨的表白又刺激到了主教,扭头注视着主教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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