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觉得我忍辱负重 第10章

“膳房没有给你送饭?”裴玉斜睨着他。

云承昭吸了吸鼻子:“三皇弟这两日昏迷不醒,父皇和贵妃娘娘食欲不振,御膳房那头一直忙着伺候他们,再加上……”

他小心翼翼地瞅了裴玉一眼,那神情活像是无辜挨了一脚踹的小狗,想要亲近人类又害怕受伤,便在原地踟蹰着:“贵妃娘娘怨那杯毒茶只有三皇弟喝下,也疑心我和大皇兄,所以……”

云承昭没有继续说下去,裴玉却也清楚他的未尽之言。

贵妃正当盛宠,就连皇后也不得不暂避锋芒,又有谁敢冒着开罪贵妃的风险关照这位不受宠的二皇子?

见裴玉沉默不语,云承昭小声追问:“裴副指挥使,你身上带着吃的吗?”

他现在饿得头昏脑涨,就连呼吸都费力。

裴玉顿了顿,从假山上跳下来,落在云承昭面前,微微低头看着这个比他还矮了些的清俊少年:“我问你,当初那奉茶的宫女端来茶水时,可有何异样?”

见裴玉没有给他食物,云承昭失望地舔了舔嘴角,心不在焉地看向湖中的锦鲤:“她端来了三杯茶,一模一样的杯子,里头也都是新贡的明前龙井。只是我不大爱喝绿茶,而大哥当时正在回答父皇抽问的问题,所以只有三皇弟喝了那杯茶。”

裴玉微微眯上眼。

偏偏却只有三皇子喝的那杯茶有毒,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后来呢?”裴玉又问。

云承昭不知道裴玉为什么对这件事格外关心,但是面对眼前这张过分好看的脸,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后来三皇弟饮下茶水,没过几息就毒性发作,昏倒在地。父皇震怒,吩咐将那宫女杖毙庭前。”云承昭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裴玉的瞳孔微微一缩:“你是说,三皇子才喝下茶水就毒性发作了?”

云承昭茫然点头。

裴玉握紧了掌中绣春刀,如果事实如云承昭所言,那么……让云承懿中毒的,就不该是那杯下了毒的茶水才是。

乌头的毒性发作不快,通常都在两刻钟之后,即使是最快的也要一盏茶的功夫,断然不会才饮下就毒发的道理。

“裴大人,你问这些问题,是怀疑我下毒么?”云承昭弱弱地开口询问,少年的眼底装满了紧张。

裴玉瞧着他这样可怜的样子,摆了摆手,转而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二殿下这么配合微臣,微臣自然不会让你白费这么些功夫。我问你,你想不想餐餐吃饱?”

云承昭沉默片刻:“这……可以餐餐吃饱自然最好。”

裴玉缓缓勾起嘴角:“那就得看你自己的演技了,殿下。微臣给您指一条路,再过半柱香的时间,陛下就会从御花园那头过来,去钟粹宫探望三皇子殿下。”

云承昭还是不解:“我知道,我们宫里的人都叫我离那边远些,不要惊扰了父皇,免得教他更不喜。”

裴玉默默地捏了捏鼻梁,这个二皇子殿下是个什么品种的傻白甜,怎么跟他的大哥和三弟完全不同?

难怪就连皇帝都不待见他,这孩子实在是太死心眼了。

他突然抬手,点在了云承昭的玉枕穴上,对面的少年毫无防备,就这样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裴玉把人扔在了皇帝去钟粹宫的必经之路上,拍拍手优雅地转身离开了。

等他慢悠悠地回到侍卫处,新鲜出炉的消息已经传遍整座皇宫。

二皇子饿得昏倒在御花园内,正好被灵武帝撞见。

皇帝震怒,不仅将他宫中奴婢侍卫严惩一番,就连陈贵妃也因此事遭到训斥,差点儿失了协理六宫之权。

裴玉坐在侍卫处的大堂里悠闲喝茶吃点心,只等午时一到,就可以交差出宫了。

第11章

登门拜访

寒食日,各处皆熄绝烟火,就连宫中也不例外。

裴玉交了班,换下飞鱼服后,便独自一人沿着街道往前走。

天色阴沉,街上行人也少。

不少路人都在衣带上佩着嫩绿柳枝,胳膊间挎着篮筐,里头装的是从城郊外采回来的野菜,拾掇拾掇,也是桌上一道美味。

寒食这日,大多数人都是要扫墓祭祖的,只是裴家先祖都在颍川,裴玉倒是想去祭拜,隔着千里之远,也只能以杯酒遥祭了。

他将双手揣入袖笼,在走到卖点心的五芳斋时停下来,往柜台后瞧了两眼。

五芳斋的点心是京中老字号,点心师傅的手艺都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而且用料也讲究扎实,虽然价格贵些,却很受上流社会的追捧。

“这位客人要点什么?咱家的各色点心您瞧瞧?”门内的掌柜殷勤招呼。

裴玉一眼扫过去:“都是昨天做的吧?”

掌柜的一笑:“今日禁开火呢,所以今儿卖的都是昨天提前备下的。客人若是想吃现出笼的,得等明天了。”

裴玉倒不在意,他取出一两银子丢在柜上:“拣些精致的点心包起来,包好看些,不要太多。”

掌柜的立刻点头,挑了些意头好且味道也不差的如意糕、合欢饼一类的点心装好,又用牛皮纸细细地包裹上,还在上头贴了红纸:“客人这是要送礼的吧?这样可还合您心意?”

裴玉看了看,见包装大致不出差错,便点点头,拎着三包点心继续往前走,又买了坛好酒,这才往陈府走去。

陈府在玄武街上,二品大员的府邸格外气派,高墙大门外头,站着几人。

一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人带着两名随从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那两名人高马大的随从合力抬着一口大箱子,虽看不见箱子里头装的是何物,但是却不难看出里头的东西沉甸甸的格外有分量。

“我是沧州来的粮商陶浩元,也是陈夫人的娘家远亲,今日特来拜访陈大人,这是我的名帖。”中年男人对着门房讨好地笑着,递上名帖的同时,还不忘塞几张宝钞给对方。

门房傲慢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并没有接过宝钞和名帖:“陈大人今日不见客。”

像这样打着远房亲戚登门求见的人他见得多了,送进来的名帖少说也有几箱子,但陈大人却从未接见过这些人,也从未收受过任何人的贿赂。

虽说锦衣卫的名声在外头不好听,但提到陈玄德,无论是内阁重臣还是朝廷清流,都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确是一个不贪不腐的直臣。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臭名昭著的锦衣卫阵营,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裴玉慢慢地走过去。

还不等他开口,门房早已换下了那张傲慢的表情,笑得格外谄媚:“裴大人您来了?怎么没有坐轿辇来呢?主人已经等您多时了,快请进吧。”

裴玉淡淡地嗯了一声,将带来的点心和酒水交给门房:“这点心是带给夫人的一点儿心意,这酒是给总教头的。”

门房毕恭毕敬地接过礼物,将裴玉引入宅邸。

“那人是谁?”陶浩元微微眯了眯眼,回头询问门口的其他人。

有人叹道:“那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知道去年在平洲猎苑杀虎救驾的人么?就是他,裴玉裴大人。如今他深得陛下赏识,身份地位格外尊贵。如今年纪轻轻便是从三品的大员,只怕日后是要入阁拜相的。”

陶浩元低头不语。

裴玉不是第一次进陈府大门,不过陈府里头的陈设倒是与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相差无几。

前院的墙角附近挖开了几垄园地,整整齐齐地种着油绿的菜苗,旁边靠墙扎了几处木架,积年的瓜藤密密麻麻地缠绕在木架上,枯黑的藤蔓间也抽出点点绿芽。

右边的围墙下扎了一圈竹篱,里头散养着几只鸡,靠墙搭建了个简单的鸡窝,裴玉甚至还能看见鸡窝里卧着两颗粉皮的鸡蛋。

这院子里天天有人清扫,倒是没什么异味。

“夫人还是那样好兴致。”裴玉收回视线。

陈玄德的夫人是他少年时在江南老家娶的,据说他们两家当初也是邻居,陈玄德和夫人颇有些青梅竹马的情分。

两人成亲之后,感情甚笃,陈玄德在京中站稳脚跟后,立刻将他夫人接来京中,而且对他妻子更是倍加宠爱,陈夫人要在家中养鸡种菜都随她心意,几乎是把他夫人宠上天了。

引路的仆妇闻言,也跟着笑了:“夫人如今又在后园另辟了两块地,种上了许多蔬果,还在后园的池子里养了鲫鱼和鲤鱼,今日宴席用的,便都是夫人养的鸡、鱼和菜蔬呢。”

两人才拐过墙角,就看到中庭的花厅已经有不少人到了。

卢斌也在,还有镇抚司一正一副两名指挥使云川溪和韩守忠。

裴玉轻轻挑了挑眉,走过去,先对着陈玄德略行一礼,随后又对着陈夫人笑了笑:“夫人园中的菜蔬养得真好。”

陈夫人年逾四旬,容貌也属平平,眼角更是长了不少细密的皱纹。但是她的眉眼舒展,皮肤也白,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月亮的形状,即使如今四十来岁,眼神却依旧温和纯净,蕴着不谙世事的平和。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裴玉的错觉,他总觉得陈夫人今天瞧他的眼神……好像格外的亲切?

“裴大人谬赞了。”陈夫人微微笑着,视线不经意瞟过后头的菱花窗,“先坐吧,待会儿尝尝我女儿的手艺,这些菜蔬都是我和绫丫头种的,今日的宴席也是她昨天提前备下的。”

陈玄德和夫人育有一女陈绫,小丫头今年十五岁,却不像别家的闺秀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闺阁绣花描红,反倒是随着她爹自幼学习功夫,一手炉火纯青的鞭法叫许多男子都甘拜下风。

陈夫人担心自家女儿凶名在外,坚持要培养她的烹饪手艺,磨炼她毛躁的性子。两年下来,陈绫倒也能像模像样地做出一席家常菜了。

待众人入席后,陈玄德才招呼众人吃菜。

虽然桌上都是冷菜,到底他们也不是真的为了吃饭,席间更多的还是社交。

陈玄德邀请的这些人,基本上就是锦衣卫地位最高的几个人了。

看着仆人往自己面前的瓷杯中斟酒,裴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的酒量不大好,而席间的人,恐怕陈夫人的酒量都要比他大些。

因着是在陈家,纵是平日裴玉和卢斌关系不睦,眼下两人也都露出了和煦的笑容相互敬酒。

卢斌看着对面的裴玉,脸上挤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小裴大人好事将近,我要提前恭喜了。”

裴玉看着他,笑着反问:“好事将近?我怎么不知道?”

卢斌见陈玄德夫妇都在与云川溪说话,压低了声音调笑道:“小裴大人当真不知道么?总教头家的千金十五岁,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岁……”

“咳咳,”裴玉咳嗽一声打断了卢斌的话,正色道,“卢大人慎言。”

卢斌嗤笑一声,抬手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真当他看不出来么?

总教头这一年来处处关照裴玉,除了裴玉有着救驾的功劳外,还不是因为他身后有颍川裴家撑腰,更难得的是这厮还长了一张能哄女人开心的小白脸。

陈绫那丫头几回扮成男装偷溜去锦衣卫总部,不就是为了去看裴玉这小白脸的么?

陈玄德是个宠女的父亲,自然是女儿想要什么,便想方设法地去满足。

如今他女儿喜欢裴玉,陈玄德自然也就尽心尽力地照顾裴玉,甚至还让他委婉提点裴玉。

恐怕,日后他就连自己的总教头之位也想交给裴玉呢。

卢斌有些酸溜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暗恨他没有裴玉那样一张讨女人喜欢的容貌。

可惜他当初去就是为了攀附陈贵妃,便娶了陈家族女。

陈家发家之前就是平头百姓,那陈氏女姿色平庸,虽在他的仕途上添了些助力,到底有限。

如今他更是被捆在陈贵妃的大船上,摆脱无望了。

裴玉也不在乎卢斌的心中是如何酸涩妒忌,只是低头轻轻拨弄着面前的酒杯。

陈绫那丫头他见过,十五岁的毛丫头,前头后头一边儿平整,长得倒是清雅,可惜性子却与她的长相截然相反,那是能挥着鞭子追着一群男人狂揍的巾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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