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来,裴玉顿时瞪大了眼,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站在后排的陈玄德。
陈玄德显然也愣住了,眼神茫然地看着跨出行列站在当中的大皇子云承睿。
除了他们二人,其余人也都惊讶地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子。
灵武帝膝下有三位皇子,但是目前得了他恩准能入朝听政的,也只有这位大皇子而已。
往日,大皇子更多的是在听大臣们怎么说,看皇帝会怎么做,今天他却突然站出来说话,倒是让周围的人都有些意外。
如果可以,裴玉实在是很想把自己的绣春刀糊在云承睿的脸上,阻止他把剩下的那些话说出来。
他知道云承睿会在早朝上说什么,所以他昨天晚上才会连夜去找陈玄德。
陈玄德与皇后一派关系匪浅,裴玉想着自己先去陈述利害,应该能先把大皇子按住,等他查清楚了案情再做打算。
这也算是他对皇后一派的人主动示好的表现了。
但是此刻裴玉觉得,幸好他没有提早站队。否则真的站到大皇子一派,他一定会被这个猪队友坑死。
想到这里,裴玉的眼神变得平静起来,倒是在看着陈玄德的时候,目光带着几分同情。
急功近利至此,大皇子如何能当大用?
皇帝还给他起名睿,这厮蠢得无可救药,怎么配得上这个睿字?
不等陈玄德站出来阻止,旁边就已经有人想上前拉住大皇子的衣袖。
云承睿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后,后者自觉地松了手。
灵武帝放在扶手上的五指微微用力抓紧,片刻后又不动声色地松开:“说。”
云承睿立刻拱了拱手:“父皇明鉴,那日三弟中毒之后,儿臣也是日夜忧心,恨不能替三弟受此劫难,只能想办法尽早抓住凶手,替三弟出口气。”
灵武帝淡淡地点点头:“你有这份怜惜手足的心,朕很欣慰。”
裴玉轻轻挑眉,灵武帝这语气可是听不出半点儿欣慰的意思来啊。
如果会看个眉眼高低的人,估计现在也能看出点儿不对的苗头了,只是大皇子向来自负惯了,又得意了这么久,竟然没注意到上头皇帝的脸色不大高兴。
他是真的把皇帝的话当做夸奖来听了。
裴玉在心底叹了口气,真是个实诚孩子。若不是皇后一派力保,这位爷哪里有资格上朝听政了?
云承睿得了表扬心中高兴:“谢父皇夸奖,儿臣不负父皇期望,已经将下毒之人找出来了。”
陈玄德闭了闭眼,看见不少同僚们都用征询的视线望着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
昨天夜里,裴玉一脸忐忑地拿着白虎堂两个泼皮的供词找上门时,他就觉出不妥了。
那份供词竟明白写着他们奉命找了乌头送入宫中,作为陷害宫女谋害皇族的证据。
裴玉告诉陈玄德,他原本在调查假铜钱的案子,却没有想到这桩案子竟然还牵扯出之前的投毒案,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才上门找陈玄德。
陈玄德打发了裴玉之后,立刻让人把消息递进宫里,提醒大皇子不要轻举妄动,这桩投毒案或许还有变故。
云承睿明明答应得好好地,谁能想到他转头就在大殿上直接说了?
陈玄德知道,其余几人看他的意思就是在问,现在跳出来保大皇子,可行不可行。
问题是,陈玄德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是查出来后宫中有人私藏乌头,那人又有下毒的动机,这才把消息告诉了云承睿。毕竟这份功劳落在谁的头上,都不如落在云承睿头上最有用。
但是案子还未盖棺定论,云承睿就这样急吼吼地跳出来想要抢功,却让陈玄德多少有些心凉。
大皇子好高骛远,急于求成,这样的性子早晚会坏大事的。
当然,陈玄德不会知道,他所看到的那份供词,其实被裴玉多添了一句话。从清涟屋子里搜出来的乌头,还真不是大皇子栽赃的。
皇帝稳坐在龙椅之上。
大殿一片沉寂。
片刻后,灵武帝开口问:“哦?锦衣卫和西厂的人倒不如朕的皇子能干,能在短短数日便查出下毒的凶手来?”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皇帝的左膀右臂加起来还不如一个皇子能干,这不禁惹人猜忌,大皇子手底下捏着多大的能量?
云承睿终于察觉几分不妥,他偷偷抬眸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灵武帝,灵武帝的脸上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这让他略松了口气,忙解释道:“父皇,此案只是……”
“罢了,”灵武帝打断了云承睿的话,“你既说已查清事实,那么必有人证物证吧,呈上来。”
云承睿点点头,看了看站在皇帝身边的刘太康,恭谨道:“人证物证均在宫门外候着,还得请刘大监传进来。”
刘太康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谨慎地看了看皇帝的脸色。
灵武帝屈起手指,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扶手。
刘太康这才高喊一声:“传证人、证物入殿。”
须臾,被放在托盘里的证物率先被捧到皇帝面前。
皇帝盯着托盘里的乌头和印着血手印的证词,站在旁边的刘太康立刻上前,展开证词给皇帝看。
“清涟?”皇帝在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微微一沉。
裴玉察觉到,皇帝的语气似乎与平时大不一样。
“没错,正是此人。”云承睿肯定地点点头,“她住的地方搜出了乌头,御医也说,三弟是中了此毒。而且她是前朝的宫女,因曾侍奉过先帝不得出宫,故而一直心怀怨怼。我朝有旧例,若有国丧,会放一批宫人出宫。她必是想出宫,才会出此下策。”
皇帝笑了:“你倒是聪明,告诉朕,这案子是你查出来的,还是有旁人助你查出来的?”
云承睿犹豫了片刻:“是儿臣自己查出来的。”
闻言,站在后面的陈玄德暗暗松了口气。
好歹这位没有蠢到把他们牵扯进去。
不过很快,陈玄德就想到,大皇子没有开口提锦衣卫,想来并不是怕皇帝发现他们之间关系匪浅,而是怕自己的功劳被人抢占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顿时就精彩了许多。
不多时,便有一名女子被请上大殿,正是之前被大皇子藏在偏殿里的玉梅。
或许是因为曾经也在宫中服侍过的缘故,虽然此刻的场合格外凝重,她倒也没有太过紧张,也知道规矩,入殿之后便安安分分地跪地请安,整个过程一直都低着头。
“父皇,这是当初在坤宁宫伺候过先皇后的宫女玉梅,她能证明,清涟曾以乌头之毒害死一人。”大皇子自信地看着玉梅,“玉梅,你说说吧。”
玉梅还未开口,便被皇帝出声打断:“不着急,你叫玉梅是么?玉梅,抬起头来,朕瞧瞧。”
玉梅闻言,缓缓抬起头来。
随后,当她看到站在殿前的裴玉时,秀雅的脸上登时露出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整个人吓得跪都跪不稳了,直接瘫软在地。
裴玉见了,微微皱眉。
她的反应竟和当初清涟见到自己时一模一样。
他这张脸,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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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界第一剑仙叶归尘飞升失败,重生成死对头魔尊的弟子身边的捧剑小侍卫,并且发现了魔尊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魔尊琅渊收集了一堆美人,而那些美人们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叶归尘生前的影子。而与他模样最像的,便是叶归尘重生的这具躯壳,眉眼身形,俨然另一个活生生的第一剑仙。
看着得知剑仙陨落后哭得像个孩子的魔尊,叶归尘向来没什么波澜的心却忍不住泛起涟漪。
我叶归尘死了你一个魔尊不去庆祝反而哭?哭就哭吧,为什么还抱着我的牌位?就算立了牌位我也能忍,但是你在牌位上写着爱妻叶归尘是几个意思?
好吧,就算你在牌位上胡言乱语我也能忍,但是!
你向全天下发帖编造我们曾经有一腿,还说我是被人谋害,你要找出凶手为自己妻子报仇这事儿我真的忍不了!
第21章
风萧萧兮
玉梅异样的反应虽然被前头的人看了个清清楚楚,但是因为她是背对着朝中大臣的,故而也只有裴玉、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以及皇帝身边的两名大监看见。
刘太康和高振两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趋利避害的能力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察觉到玉梅的反应不对,他们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皇帝,又不动声色地瞄了裴玉一眼。
灵武帝盯着惊慌失措的玉梅扫了一眼,片刻后轻轻地点了点头:“不错,朕记得你,你当初的确是在皇嫂宫中侍奉过。”
玉梅回过神来,看了裴玉一眼又看向皇帝,脸上的神色变了数次,最后才战战兢兢地在地上磕了个头。
“玉梅,大皇子说你要指认清涟下毒?”灵武帝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极具威压。
玉梅的脸色变了几次,最后小声道:“民妇、民妇不知道清涟姑姑是否下毒,民妇只知道姑姑她以前精通医理。大皇子殿下派人将民妇接入宫中,民妇不敢不来。”
云承睿的脸色陡然变了,他猛地转头盯着玉梅:“你!”
“再传清涟上殿。”灵武帝根本没有理会云承睿,轻轻地扣了扣桌面吩咐道。
云承睿心中一凉,他抬头试图从灵武帝的脸色上看出什么,但是看了半天,灵武帝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清涟上殿时,形状却比玉梅狼狈得多。
纵然她的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受伤的手指也被稳妥地包扎起来,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这两日绝对吃了大苦头。
她被人搀着入殿,同玉梅一起跪在殿前。
灵武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显然是受过一番折磨的清涟,清涟跪在地上,却依旧倔强地仰头看着坐在上头的皇帝。
裴玉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他知道清涟恨毒了皇帝,说不准她以前没有机会,而现在皇帝就在她面前,她真的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三皇子喝的那杯茶水,是你下的毒?”皇帝似乎是欣赏够了清涟的狼狈模样,这才缓缓开口询问。
清涟冷笑一声:“是不是我下的毒,你比我更清楚才是。”
灵武帝微微挑眉:“有点儿意思。”
他的目光从清涟身上挪开,划过站在前头的裴玉后看向云承睿:“睿儿,这怎么说?”
云承睿的心里有些慌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他的掌控,但他表面上还在竭力保持着镇定:“父皇,这人嘴硬得很,不过人证物证俱在,她万万抵赖不得的。”
“什么人证,什么物证?”清涟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死死地盯着云承睿,“我是懂点儿医理,但久居西六宫,冬日苦寒,我得了风寒湿痹之症,这些药是我讨来给自己治病的,不行么?当年先皇后未去时,玉梅已不在内廷服侍,她连入正宫服侍的资格都没有,她说的话岂能作证?”
“这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