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本地人用花瓣酿的蜜酒,味道清甜,你应该会喜欢。”萧玄策说着捡起桌上两只茶盏,往里头倒了八分满的清酒,“师兄陪你喝两杯,晚上你也好入睡。”
裴玉看着萧玄策熟练的动作,知道他是有备而来。
恐怕师兄从玉梅那里打听到了消息之后就在思考着如何劝解自己,没想到他想了大半天,竟也只能想到这个借酒浇愁的法子。
虽然办法老了点,但是想到无论发生了什么,总有一个人站在身后坚定地支持自己,关心自己,裴玉方才还压抑的心情又有些松缓。
至少,他坚信,面前这个人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花瓣酿造的酒液被倒入洁白细腻的瓷盏中,泛着淡淡粉红的酒逐渐扩散出浓郁芬芳的花香味。
“莲花?”裴玉闻到了淡淡的莲花清香,端起手边的酒杯仔细观察。
“嗯,是今年新酿的。”萧玄策轻笑着点点头,“寻常米酒都是年份越长越香醇,但是这花蜜酒却是才酿出来的味道最好,你尝尝。”
裴玉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这花蜜酒果然如萧玄策所言,香远益清,甜而不腻,酒液带着花香和蜜香在嘴里绵软散开,确实好喝。
一杯才下肚,萧玄策又赶紧给自家师弟满上。
外头天色渐暗,屋子里的灯烛也被萧玄策点燃。他点了两盏琉璃灯,昏黄的烛火只照亮了大半的屋子。
院子里的浣霞已经知道,屋子里的裴玉没有看上自己,在最初的失落之后便也坦然接受了。
裴玉没有看上她,那么她还是有机会去大爷身边服侍的,这也算是她最好的去处了。
因此,见到裴玉自己点燃的房间里的灯烛,便是旁边的小丫鬟们催促她领着她们去屋里服侍,浣霞也懒懒地推拒了。
“你们在这里服侍了两日了,还不知二爷的脾气秉性吗?他没有招呼人去屋子里服侍的时候,你们最好都知趣点,别没眼色地一个劲儿往爷跟前凑,到时候惹恼了爷,你们自己担待吧。”浣霞淡淡地提醒。
她是这院子里的大丫鬟,她不吩咐,其他的小丫鬟便是有那个心思,也不敢越过她去做事,便都只得悻悻退下了。
“一群没眼色的。”浣霞心知小丫鬟们的不甘心,嗤笑了一声后便也不再废话,只是安静地守在院门口,等着值上半夜的差遣。
屋子里,已经酒过三巡。
下酒的菜是萧玄策亲手做的两样甜点,翠玉豆糕和芙蓉酥。
事实上,萧玄策自己也不大爱吃这些甜到发€€的点心,只是为了陪自家师弟,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咬下一块豆糕。
然后头皮发麻地灌下一大杯茶水漱口。
裴玉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低头把玩着手中瓷盏,看着浅粉色酒液在白瓷碗里微微摇晃,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一醉解千愁,真不是个好主意。萧玄策看着面色泛红的师弟,默默地在心中记下来。
作为师兄,也作为爱人,他希望能够为裴玉遮风挡雨。
然而他很清楚,裴玉不是一个脆弱的人,更不是会躲在别人身后逃避的人。只需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便能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但他舍不得看着自家宝贝师弟独自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有陪在他身边,他才能稍微安心。
几杯酒下肚,裴玉的眼神越发迷离。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吗?”他眉头微蹙,目光飘忽了片刻,定格在自己的手掌上。
“师兄陪着你呢,你来摸摸看师兄是不是真的?”萧玄策立刻抓着对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去,“师兄爱你也是真的,来给师兄亲一口。”
陷入低落情绪的裴玉瞬间被萧玄策这不要脸的精神震撼到了,他甚至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只想抬手一巴掌把眼前的人拍昏过去。
萧玄策却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师弟扯进怀里,重重亲了一口:“别想了,一切有我呢。”
裴玉被他用下巴压着额头,整个人都窝进了他的怀里,萧玄策身上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起来,让他在无形间放松了些。
“若是师父知道了,只怕就要把我赶出师门了。”裴玉自嘲地笑了笑,只是心里的难受却说不出口。
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前朝遗孤,也不在乎自己到底和现任皇帝有什么瓜葛,他只在意那个把他从小抚养长大的老人会如何看他。
构建在错位亲情之上的关系,随着这份血缘联系的消失,是否也会跟着分崩离析?
他一直把岑济安当做自己的师父去尊重,当做长辈去敬爱,但是当他坚信的血脉联系在瞬间被冲散了之后,他不知道岑济安是否还会待他如初。
是会宽恕他占据了本属于别人的恩情十余载,还是会怨恨他掠夺了自己十几年的无私付出?
萧玄策捏了捏裴玉的脸:“放心,老头子舍不得的,他最疼你了。”
半醉的裴玉将信将疑地抬头看着他:“真的?”
“真的,师兄以老头子的胡子发誓。”萧玄策信誓旦旦地举起手指。
裴玉闻言,眼泪唰地涌出来,呜呜咽咽语不成调:“下山之前,师父的胡子被我剪掉了……”
萧玄策梗了半天:“……难怪下山的时候你跑得那么快!”
“算了,等江南的事儿了了,我带你回去给老爷子过寿顺便赔罪吧。”萧玄策算了算时间,应该能赶上。
他记得老爷子喜欢王大家的《兰亭集序》,平日不知临摹了多少遍。若是有真迹送给他作为寿礼,老爷子应该不会跟师弟计较的……吧?
裴玉眨眨眼睛,看着萧玄策抬手,准备把他脸上的泪水擦干了,飞快地别过头,用委屈的语调说:“亲亲我。”
萧玄策大喜,也不惯着喝醉的裴玉,捧着青年的脸颊就从头吻下去。
一醉解千愁,也不算个坏事情。
随着这些时日的练习,萧玄策的吻技有了质的飞跃,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亲得自家师弟气喘吁吁,甚至眼底也不自觉地泛着潋滟水光。
裴玉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激烈,脑袋后仰,暴露出自己脆弱的脖颈,从喉头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声,然后……
萧玄策一口啃上了他微微突出的喉结。
这一咬让裴玉有了一种本能的危机感,然而更多的却是从心底涌出的莫名的快意。
那似疼非疼的舔吻啃噬着他脖子上柔软的肌肤,逼出他眼角的泪水,也一寸一寸地掠夺着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萧玄策此刻就像是一头凶狠的独狼,亟待吞噬落入他手中的猎物。
他的双手紧紧掐着青年的细腰,占有欲爆棚地在对方的脖颈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殷红的吻痕……
“皇子殿下,您怎么来了?”院子外头,忽然传来浣霞慌乱又窃喜的声音。
紧接着,云承昭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我来看看裴大人,他房间里灯火还亮着,应该还没休息吧?”
“婢子也不清楚,还请殿下稍候,婢子这就去通传。”
紧接着,细碎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萧玄策黑着脸抱着裴玉,无奈地往下身瞥了一眼,却死活不肯松开手。
裴玉迷迷糊糊中也大概知道外头来人了,只是他舍不得离开师兄结实温暖的怀抱,也就懒洋洋地依在对方怀里,一边用手指玩弄着萧玄策的长发一边不老实地继续挨挨蹭蹭。
“二少爷,二皇子殿下来了。”浣霞在云承昭的注视下,温柔地敲了敲门。
屋子里没有任何反应。
浣霞偷偷斜觑了一眼云承昭的脸色,语气变得紧张起来:“二少爷,是二皇子殿下……”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寂,随后才传来裴玉的声音:“我已经睡下了,二殿下有事么?若不是要紧的话明天再说吧。”
云承昭听到屋子里有裴玉的声音,暗中松了口气。
他抬手示意浣霞离开,随后挤出一抹笑来:“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睡下了也无妨,我隔着窗户同你聊一会儿天也好。”
裴玉沉默了一会儿:“……陛下已经安置好了吗?”
云承昭点点头,想到裴玉看不到自己,又马上回答道:“已经安置在我住的院子里了,父皇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我也帮他瞒着。你的易容手法很精妙,裴伯爷见到父皇也没认出他来。”
萧玄策听着窗外二皇子的话,眼底忽然掠过一丝警惕。
他怎么觉得,这位二殿下对裴玉的态度,讨好得有些过了头呢?
裴玉倒是没察觉自家师兄的眼神变化,只是他脑子昏昏沉沉地,见暗示云承昭没用,干脆明说:“我明日还要去当那见鬼的七星娘娘,早早地就要出门去,所以就不留您了。”
“诶?好……好的。”窗外,云承昭像是浑然没用听出裴玉话里逐客的意思,又结结巴巴道,“你、你今日扮女装的模
样,我、我觉得很、很好看。若、若你真的是女子就好了,我就可以……但是你不要误会,其实你是男的,我也不嫌弃你的。”
萧玄策听得挑眉,云承昭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当面挖他墙角?
裴玉已经有七八成醉意,那花蜜酒虽然入口柔顺,但是后劲十足,此刻他能维系几分清明已经很难得了。
因此,他给出的回答也很简洁有力:“滚。”
萧玄策心满意足了。
他搂着怀中漂亮的青年,奖励给他温柔辗转的一吻。
窗外,失落的二皇子殿下抱紧自己的胳膊,无比哀怨地‘滚’出了院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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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梦幻泡影
阳城的七星娘娘游湖几乎是堪比除夕那几日热闹的盛大节目。
当然,如果那个倒霉的七星娘娘不是自己的话,裴玉其实也能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坐在湖边阁楼观赏这一幕。
但是,当他被迫换上了裴家特别提供的落霞色凤袍,梳着金玉环绕的宝塔髻时,整个人便如霜冻三日的昙花,就连最娇软柔美的花瓣上都挂着让人退避三舍的寒气。
就连萧玄策也聪明地跟在灵武帝身旁贴身护卫,不肯凑到师弟面前去讨打。
偏偏昨天被裴玉拒绝过的云承昭和脑子里缺根筋的陈绫却看不懂眼色,一心只顾着看美得天怒人怨的美人,浑然不觉裴玉的眼神里已经透出阵阵杀气。
云承昭的目光不断地扫过裴玉那精致绝伦的面颊。
在裴玉的强烈要求下,总算是要来了一张半透明的面纱,蒙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优美的凤眸,不带任何感情地睥睨世人。
裴玉身上穿的是一袭盛大隆重的织锦长袍,里头白色的长裙逶迤遮住了他的双足,外头用金丝银线绣着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华美长袍更是精美无双。
这样的绝色再加上与生俱来的华贵气度,没有人不会相信眼前的‘神女’当真是从九天之上而来。
只是很快,云承昭欣赏的目光突然就凝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裴玉修长白皙的脖颈侧面,那里印着好几个还未散去的红色痕迹,像极了……吻痕。
云承昭在心里给出了无数个理由,阳城阳光充沛雨水也多,屋子里免不了有虫子咬人,留下痕迹也不奇怪;或是裴玉自己不小心蹭到了哪里,他的皮肤又娇嫩,这才留下了经久不散的痕迹……
但是他骗不了自己,裴玉脖子上的那几处红点,分明就是吻痕。
云承昭虽然没有娶妻,但是他自幼长在宫中,宫女侍卫甚至是宫女与太监之间的事情也屡见不鲜,这种东西,他见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