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觉得我忍辱负重 第77章

浣霞虽不知灵武帝的身份,却也知道眼前这位是府上贵客,就连皇子都对其恭敬有礼,便垂首回答道:“回爷的话,公子昨夜回来之后便歇下了,婢子只进去送过洗漱的温水,也不曾见到二公子。只是早上进去打扫的时候,公子屋子里的窗户似乎是打开着的。”

“方才除了萧大人送裴玉回来,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来过吗?”灵武帝又问。

这回浣霞倒是十分肯定:“再没有了。”

灵武帝眼神阴鸷,轻轻磨了磨牙,像是恨不能从某人身上撕下一条肉来。

第85章

生辰快乐

夜深人静,窗外传来沙沙的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

裴玉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想起灵武帝说的那番话,搅扰得他根本睡不着。

若是平日,他还可以让萧玄策陪在自己身边,但是眼下,为了不引起更多人的怀疑,萧玄策也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避嫌离开。

折腾了大半夜,裴玉也无法安心休息,干脆披了件天青色长袍,独自推门出去。

隔壁的偏房里,值夜的小丫头已经枕着夏风花香入眠了。

裴玉也没惊动她,轻轻掩上房门就出了院子去了。

只是他才跨出院门,就忽然被墙角的一团黑影惊了一下,瞬间握紧了腰间软剑的剑柄。

下一秒,一个圆滚滚的酒瓶滚落地面,咕噜噜滚到裴玉脚底下,而那团黑影也跟着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往旁边靠了靠。

裴玉低头,借着月光看清了对面的人的模样,松开手,蹙眉问:“二殿下,你怎么在这里蹲着?”

再看看旁边还横七竖八地倒着好几个酒瓶,裴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墙角蹲着的云承昭听到裴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半天,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之后才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裴大人,你的伤势如何了?下午我本想来探望你,只是父皇说你受伤颇重,需要好好静养,我便没来。”

裴玉见他几乎站立不稳,便抬手搀了他一把:“既如此,殿下为何深夜出门?眼下那刺客的身份和刺杀的缘故都还没有查清楚,贸然离开侍卫们的保护,很是危险,殿下不可把自己的安危视作儿戏。”

云承昭顺势借力从阴影中站出来,只是攥着裴玉的手却不肯松开。

裴玉这才看见,少年的眼圈泛红,眼底还有水汽,显然是已经哭过一场了。

他吸了吸鼻子,答非所问道:“也就只有你关心我了,当初在皇宫里,我的处境很艰难,宫中众人大多踩低捧高,你是唯一一个肯对我施以援手的。”

裴玉瞟了一眼被他攥在手里的手,看着这个才十来岁的少年,又想起他的身份,不觉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之前他还把眼前的少年当作堂兄弟,谁知道一天之间,这位金尊玉贵的皇子殿下还真的成为了他的亲兄弟。

可堪是造化弄人。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裴玉又问。

云承昭低头看了一眼满地的酒瓶,抿了抿嘴角,满不在乎道:“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想来,从古自今,当皇子当成我这份上的,大概也没谁了。”

裴玉沉默不语,待云承昭站稳了之后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云承昭心中颇为失落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片刻后又自嘲地笑了笑:“裴玉啊,你说这天底下有我这样的倒霉皇子吗?你见过哪家的皇子差点儿被饿死在皇宫里的?又有哪朝的皇子长到我这年岁还没有入国子监听学?若非皇后为了她的贤良名声,勉强安排了个读书识字的女官教导,只怕我现在连个字都不认识。”

裴玉无言以对,他心里清楚,云承昭说的句句是实话。

云承睿和云承懿到了年岁,他们母后母妃便都张罗着为他们娶了门当户对的高门贵女为正妻,盼着他们的妻族能在未来成为他们登上皇位的助力。

同时,云承睿在皇后的极力要求下,开始随朝听政,云承懿也在国子监崭露头角,总之,这两位皇子都在不同的领域小有成就。

这便是父母之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

唯独二皇子云承昭,无人在意,甚至就连服侍他的宫人都能随意地轻贱他,宫中侍女太监都把去二皇子的宫殿内听差视为惩罚,避之不及。

这些事,裴玉才入朝不久,就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当时便有同僚提醒他,这位二皇子不上不下,最不得圣心,千万不要与他走得近了,免得招了陛下嫌隙。

但是裴玉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灵武帝对自己的三个皇子其实都不大上心,好在大皇子有皇后庇佑,小皇子以前有陈贵妃宠着,故而都过得不错。

只有云承昭因为没有母妃庇佑,日子过得甚为艰难。

“实不相瞒,在得知三弟中毒之后,我的确曾经暗地里开心过一段时日。”

云承昭此刻似乎只想倾诉,并不在意裴玉的反应,“他曾经嘲笑我是婢女所生之子,天生低贱,抢走我好容易得来的糕点,当着我的面揉碎了喂鱼,也曾在数九寒天故意将我往池子里推……凡此种种,我皆历历在目。”

“当然,还有大皇兄。不过他倒是不屑于用这种细碎的手段折磨人,他只是单纯的看不起我。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狗。他会居高临下地赏赐我他不要的书籍、食物、旧衣,然后等着我卑微地向他磕头道谢。”

说到这里,云承昭眼底的恨意更深了,“但你知道吗?我恨他甚至超过了三弟。我们同为皇子,他却如此轻贱我。三弟折磨的不过是我的身体,而大皇兄,在一寸一寸地凌.辱我的灵魂和尊严。”

裴玉感觉夜晚的风有些冷,拢了拢肩头的长衫,淡淡道:“殿下如今已苦尽甘来,昔日种种不必再介怀。若是你执着于过去的苦难,终有一日会陷入黑暗无法自拔。”

“嗨,我只是今天见到父皇很关心你,有些感慨罢了。你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见到那样焦灼担忧的神色,哪怕当初三弟中毒也没有。”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或许你才是他亲儿子,所以他才会待你这样好。”云承昭望着裴玉那张俊美阴柔的脸,轻声笑了,“他从来没有抱过我,一次都没有。”

裴玉心头一跳,面色不变地望着云承昭,心里却已经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消息。

“我承认,曾经的我的确有过想要报复的想法,”云承昭在月光下看着裴玉,郑重其事地向他保证,“但是你在最后关头出现了,你救了我,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裴玉神色复杂地看着云承昭年轻俊秀的脸庞,忽然觉得任何安抚和宽慰的话对于云承昭而言,其实都是苍白无力的。

没有经历过他那灰暗颓败的成长过程,就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几句轻飘飘的劝慰,根本无法舒缓十几年来日积月累的伤害。

而他的出现,则像是压垮了云承昭的最后一根稻草。

以前,云承昭还会安慰自己,灵武帝不过是对他的每一个孩子都同样冷漠。

然而,看着灵武帝对于裴玉超乎寻常的关心,云承昭才意识到,父皇不是不会关心人,他只是不会关心自己不在意的人罢了。

裴玉这根压垮他的稻草却被云承昭当成了救命稻草。

“可惜你有伤在身,不然我会请你喝一杯的。”云承昭抬头看了看逐渐西移的月亮,有些遗憾地望着裴玉,“毕竟,今天是我的生辰呢。”

裴玉闻言,微微一愣,随后下意识地往自己腰间摸索去。

可惜他只穿着里衣出门,身上除了藏在脖子里的那枚凤戒,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他顿了顿,忽然微微挑眉:“微臣记得,殿下的生辰应该在十一月间?”

云承昭忽然就笑了,眼底的阴郁一扫而光。

他的笑容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腼腆:“你竟记得我的生辰?”

裴玉轻轻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记得自己看过的所有资料,当然,云承昭的所有信息资料他也看过,略一思索才想起,眼前这位二殿下分明是十一月的生辰。

“但我也没有骗你,我当真是今天的生辰。”云承昭眨眨眼,“我自幼不被重视,也没有人为我过生辰,所以,每年我都会选自己最开心地一天作为生辰。”

谈到这里,他顿了顿,神情有些矛盾:“本来我今天是很开心的,早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决定今天是今年的生辰。但是你受伤了,我又觉得今天其实不该作为生辰庆贺。不过,你现在能自己出门,可见伤势已然好多了……”

看见少年在自己面前左右为难,裴玉的心底一角柔软起来。

他柔声告诉云承昭:“无妨,今天既然你开心,那就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

云承昭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他思考了片刻给出自己的答案:“我暂时想不出来,可以等我想到了再向你提一个愿望吗?我保证,不会过分,也不会让你为难。”

裴玉点点头:“可以。”

至少这一夜,他希望眼前这个少年的心愿能够得到满足。

因为裴玉遇袭一事,阳城的乞巧节后面几天也潦草结束了。

从裴府传出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坏。

那位远道而来的‘裴柔’小姐受了重伤,裴家上下花大价钱请来了附近几座城里有名的医士,听说还有位告老归家的老御医也被轿子抬进了裴府。

听说裴府把人参、灵芝、鹿茸各种名贵药材流水似的送去裴柔小姐院子,但是却依旧没能保住裴柔小姐的性命。

听说,裴家已经连夜安排家丁护院,把裴柔小姐的棺椁送回了她老家去安葬。

……

那位惊鸿一现的绝色美人在惊艳了世人之后,又如梦幻的泡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风里,只留给目睹过‘她’容貌的人些许茶余饭后的谈资。

城中许多人都在为裴家小姐的早夭而惋惜,唯独裴玉却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这些时日也一直称病不出。

直到萧玄策告诉他,查出了些意外的线索。

“你是说,当天准备刺杀裴玉的有三拨人马?”灵武帝的眉头皱的很紧。

云承昭闻言,死死地掐着旁边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毕现,看得出他的心绪也很不平静。

倒是当事人裴玉,却依旧云淡风轻。

为了掩人耳目,他依旧把自己裹在厚重的大斗篷里,整个人病恹恹地靠在宽大的太师椅上,没精打采地捧着茶杯。

不知情的陈绫这几天把他照顾得相当精细,像是生怕自己错漏一点,就会让脆弱不堪的裴玉现场碎一地。

就连端上来的茶水也是她提前试好了水温,不凉不热刚好入口才会递给裴玉。

尽管裴玉肩头的上已经结痂,却依旧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厚着脸皮享受着旁人的精心照顾,时不时还掩唇咳嗽一番。

听了萧玄策的话,裴玉幽怨叹气:“下官生平为人正直,不与人同流合污,没想到竟让宵小鼠辈痛恨至此,连接安排了三波人马刺杀下官!陛下,请一定要给下官做主啊!”

这话一出口,站在门口吃瓜的花辞镜嫌弃地抹了抹胳膊,裴玉的脸皮之厚,他永远也赶不上了。

灵武帝好笑地瞪了裴玉一眼,转头又看着萧玄策,示意他继续说。

萧玄策的眼底还挂着淡淡的青黑色,可见他这两日也没能休息好:“裴大人出事之时,下官便命人封锁现场,现场有数人举止诡异,被下官安排的人手缉拿入狱。下官连着审问了两日,总算是问清楚了。”

灵武帝眼中杀机毕现:“细细说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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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金蝉脱壳

萧玄策连审两天,才把刺杀裴玉的人的来历查问清楚。

宋存也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萧玄策只向裴玉借了两个诏狱出来的锦衣卫,还没等用刑,只是把他们打算用的刑罚一一向宋存细致描述了一番,就吓得后者把一切都交代出来了。

神机营总督周诚的确是给他安排了五名暗司杀手暗中跟随,却不是为了跟裴玉别苗头,而是为了防止裴玉和萧玄策去查探江南水灾一案。

原因很简单,江南的承宣布政使陈茂华是神机营总督的内侄,又与神机营有着密切的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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