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觉得我忍辱负重 第79章

“萧大人,自重。”凌云木认认真真地模仿着裴玉那副傲慢冷漠的表情。

花辞镜看得有些牙疼:“嘶……”

就裴玉这臭脾气,也只有萧玄策能忍受得了吧。

……

另一头,裴玉三人骑马出城,一连行了约莫两个时辰。

裴玉倒是无碍,只是他担心灵武帝身子不适,便放松了缰绳,在一处村口的茶寮停下,回头道:“天气暑热,不如在这里歇息片刻再走吧?”

灵武帝虽然有些年纪,但他却是自幼习武,这点儿行程颠簸自然不会让他觉得吃力。

只是他对裴玉坦白身份以来,裴玉却始终恪守君臣本分,却是绝口不提二人的关系,倒是叫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裴玉提出要休息片刻,自然是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这样隐晦的关心也叫灵武帝颇为受用。

他欣然接受了裴玉的提议,翻身下马,随手把马缰绳抛给旁边的萧玄策。

萧玄策低头看着手里的缰绳,轻轻挑了挑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裴玉受伤之后,皇帝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那种微妙的嫌弃和厌恶,正好能让他感受到却又避过了裴玉的耳目。

安安静静地把三匹马交给茶寮的店家,萧玄策随后走进茶寮,发现桌面上只摆了两只斟满茶的粗瓷碗,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皇帝的确看他不顺眼。

“店家,”灵武帝抬头看着茶寮顶棚上挂着的招牌,道,“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尽管送上来。”

又看向裴玉:“玉儿,我知道你爱吃甜食,待入柳城之后,朕……我再带你去尝尝柳城的特色糕点。”

柳城,算是江南范围之内最靠近京城的一城。

入了柳城,便算是踏进了江南。

裴玉颔首,又看了一眼还站在旁边的萧玄策,一脚把旁边的凳子轻踢过去:“坐啊,站着做什么?”

萧玄策征询地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不出意外地发现皇帝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悦。

只是碍于裴玉的话,他便也只淡淡道:“萧都尉,你坐吧。”

萧玄策:“……谢谢爷。”

茶寮里皮肤黝黑的少年端来粗糙炊饼放在桌面上。

看着那碟粗糙的炊饼,裴玉完全没有食欲,他便只端起面前的粗瓷大碗来,才要喝水,一股浓郁的泥腥味就冲入鼻翼,让他胃口全无。

“罢了,只歇歇脚,待入城之后再用餐吧。”看出了裴玉的嫌弃,灵武帝便笑了笑道,“山野小店,食物难免粗糙了些。”

“几位爷是要去柳城吗?”少年听了这话,回头小心地看着三人。

萧玄策应了一声,温和询问:“小兄弟,此地距柳城还有多久?”

那少年犹豫了下:“几位爷的马都是上等好马,全力跑起来或许在日头落山之前就能入城了,只是……”

他说着,便停下来,面露为难之色。

裴玉了然地点点头,顺手从萧玄策腰间解下钱袋,摸出银锭摆在桌面上。

萧玄策咬咬牙,挪开视线权当没看见。

他的薪俸全都在小师弟手里,这里头是他好容易积攒下来的些许碎银子,那一锭银子就攒了不少时日呢!

少年面色涨红,立刻把那银子推回裴玉手边,眼神纠结了片刻,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这位爷,小的不是想要您的银子……唉!”

他环顾四周一圈,见附近再无旁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听几位爷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小的提着脑袋提醒几位一句,如今这世道乱了,这官道上亦有山匪横行。你们三人衣着富丽华贵,又有好马代步,我只是担心你们遇见那些山匪……”

少年话音才落,一名白发老者便背着捆干柴,晃晃悠悠地从远处的小道走来。

“爷爷,不是说我会去背柴火过来吗?”少年几步上前,接过老者背上的柴火道,“你怎么又来了?”

老者先对着裴玉三人道了声万福,这才回头看向少年:“你没有对几位客人胡说什么吧?”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了裴玉几人一眼,摇摇头:“没有。”

老人将信将疑地走到草棚子外头,苦口婆心地嘱咐少年,续续断断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那些人不好惹,咱们自保都难,你就别再惹祸上身了。那传家宝玉没了就没了,你也别惦记了……”

虽然像是在低声私语,但是声音却大得让几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裴玉三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倒是那少年有些歉意地看着几人,背对着老人指了指他的耳朵,示意老人的耳朵有些不好。

待少年给马添足了草料,外头的日头不那么晒了,裴玉几人才起身准备离开。

那锭银子则一直放在桌子上。

“几位客人,这银子着实太多了,你们也没吃我家的炊饼,只需给我十文茶水钱和草料钱足矣。”少年淳朴的脸上挂着几分紧张。

裴玉接过缰绳,打量了他一眼:“你口中的山匪,他们距离此地多远?平日在何处劫道?帮中匪徒几人?你若知道,尽数答来。若不知道,却也无妨。这银子,便算是你提醒我们几人的报酬,我平日赏赐别人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的。”

少年攥紧了掌心的银锭,想了想才背着他爷爷告诉几人:“因为此地是官路要道,前面二十里又与水路相连,因此山匪水贼皆有不少,不过其中势力最大的一支山寨在龙头山,他们寨子里的四梁八柱都有些来历。”

“四梁八柱?”萧玄策听得疑惑。

裴玉淡淡道:“四梁八柱是土匪山寨里的叫法,大抵是他们寨主之下排位分的叫法,四梁包括托天梁、顶天梁、顺天粱、应天梁,八柱又分内四柱、外四柱子,反正各自掌管着些杂务,布局大致与朝堂的三公六部相似,无非都是各司其职。”

灵武帝被裴玉的这番比喻逗笑了:“按你所言,这朝廷倒是个大土匪窝了?”

裴玉干咳一声:“我失言了。”

见三人如此不把那山匪放在眼中,少年有些着急:“几位客人,万万当心,这些山匪皆是穷凶极恶之人……你们切不可小觑他们。听说,他们山寨里的当家的,有人与官府也交情不浅呢!你们从官道走,必然会遇到他们,我倒是知道一条小路,可助你们绕过那些山匪。”

此言一出,裴玉轻轻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说来听听。”

第88章

误入贼窝

少年见裴玉有兴趣,便干脆地在路边寻了根树杈,以地为纸开始画附近的路线。

“这是几位客人要走的官道,只是官道必然经过龙头山的地盘。龙头山对面是虎跳峡,立壁千仞,猿揉难攀。官道狭长,他们只需安排人手前后埋伏,一起动手,便隔绝了退路,让行人进退两难,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不过,在前头十里有个李家坡,李家坡的村民大抵都是猎户,长年以狩猎为生,时常出入深山老林,故而那山林里有一条旁人不知的小路,取道小路,虽多耗费一两日的脚程,但却安全些。”

听着少年喋喋不休的讲解,灵武帝笑了一声:“你这少年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顿,眼珠子一转后道:“我叫阿牛。”

裴玉扫了一眼不远处拴在树根下吃草的老黄牛,扯了扯嘴角。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叫阿牛。只是你说那山中小路是猎户才去的,可见林中也有不少凶猛牲畜。我们三人若为避开人祸,反而丧生兽爪,不也白折腾吗?”灵武帝笑吟吟地看着少年。

‘阿牛’憨厚一笑:“几位客人,实不相瞒,替客人们带路,绕开山里的陷阱和猛兽,也是小人的一桩买卖呢。小人跑这一趟,也能赚上些许碎银。只是我爷爷怕我得罪那些山匪,才不许我多言,更不许我再揽这门生意。”

裴玉和萧玄策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大相信这少年的话。

从他刚才的反应就能看出,这少年连名字都是临时编出来哄他们的,那他方才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便值得商榷了。

阿牛似乎是猜到了几人的怀疑,露出一副诚恳的模样来:“几位放心,刚才这位爷出手大方,打赏了一锭银,小的不敢不知足,一定会将几位客人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带出去的。”

“你这小子,”裴玉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该不会是那山匪一伙儿的吧?故意用这番言辞让我们降低戒备,再引我们入圈套,方便你的同伙将我们一网打尽?”

阿牛听了这话,竟像是被人戳中心事,黝黑的脸色再度涨红。

他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八道……”

话音未落,一柄明晃晃如秋水月光的软剑带着肃杀的寒意贴近了他的脖颈。

在这炎热的日头底下,他竟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一股刺骨的寒意笼罩。

裴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若当真是当炉卖茶的农户,怎么对山匪山寨中的事了如指掌?寻常也便罢了,连他们如何排兵、行动路径皆一清二楚,这可不符合你的身份。”

阿牛紧张地看着贴在自己脖子上的软剑,又看了看面前冷若冰霜的裴玉,下一秒,便感觉一阵刺痛从脖颈处传来。

他颤颤巍巍地抬手一摸,便摸到一手温热的血,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青年是他不该招惹的存在。

阿牛的声音瞬间变成了哭腔,双腿也颤得不行:“英雄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这是小的头一遭干这勾当,小的也是被逼的,还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

裴玉冷冷地盯着他,缓缓地将手中染血的长剑在空中一甩,那剑身便依旧干净如雪,不染半分污渍:“把你的故事,整理好了再讲给爷听。”

少年见软剑离了自己脖颈,这才松了口气,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来历交代了个底儿朝天。

“爷明鉴,小的名叫李猫儿,是李家坡的村民,方才那老汉,的确是我爷爷。”李猫儿说着说着,哭腔越发明显了,“只是我还有个姐姐叫李招娣,我爹早年服徭役,在挖河道的时候被坡上混下来的石头砸死了,家中只剩我爷爷、我娘和我们两姐弟。”

“因为这条官道有山匪的消息早传开了,行道的商人们大都绕路走,龙头山那些凶匪好些时日没有得手,便下山来抢村子。我们村前些时日也遭了祸,他们把我和阿姐绑上山了。”

“只是阿姐的模样不好,他们便把阿姐留在山上做个厨娘,又逼着我下山来做他们的钉子,把行路的人往燕不归带。”

“燕不归是我们山坡后的一大片竹林子,即便是我们本地人也很少进去,因为一旦进去很容易迷失方向,再难出来。”

萧玄策见他哭得可怜,心中恻隐:“你如今骗了多少人?”

李猫儿立刻举起双手解释:“天地可鉴,我前两日才被他们派下山来,你们是唯一的……还被你们看穿了。”

裴玉将软剑收入腰间,回头看向灵武帝:“爷,您看,如何处置?”

灵武帝沉吟片刻看向李猫儿:“我来问你,既然此地匪患严重,怎不见朝廷兵马出兵剿匪?”

李猫儿闻言,笑容越发苦涩起来:“这位客人,您是外地远道而来,怕是不知内情。土匪来一遭,无非也就是抢些金银财物,可若是那帮朝廷兵马‘剿匪’,可是连地皮都要刮走一层的。”

灵武帝默然,片刻后回头看向裴玉:“这柳城太守何人?”

裴玉轻声回答道:“周霆安,前周后的同族,按辈分算来,应该是前周后的表兄。”

前周后,如今还在皇城的冷宫里被禁足着。

灵武帝皱起眉来:“如此说来,他是周家一族?那么当初清理周氏余孽,怎么将他遗漏了?”

裴玉沉声道:“爷您有所不知,周霆安的生母只是周家收养的义女,当初因为执意拒婚周家安排的丈夫,选择了周家远房的一个穷秀才而与周家决裂,后来他们夫妻二人都被周家族谱除名。因此,已经不算正经周家人,也就躲过了此前的清算。”

还好裴玉在之前带人清理周氏一族时,便将所有与周家有关的人脉关系理得一清二楚,加之他的记忆出奇的好,这才能答上来皇帝突然的问话。

灵武帝微微挑眉,显然对裴玉的对答如流很是满意,只是对周霆安的表现就不那么满意了。

“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是他躲过一劫,却不思政务,反而让这些悍匪恶贼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到底是辜负了一城的百姓了。”灵武帝眼底暗色涌现。

李猫儿虽然是乡野长大,但是却颇为机灵,才听了几句,便猜到这三人绝对是非富即贵的权贵人物。

这一次,倒是李猫儿抢先解释了。

“几位爷误会了,周大人可是一方好官,去年大雨连绵,江城水患,按说我们柳城与江城相距不远,但因周大人有先见之明,安排人手固堤稳堤,才免去了柳城的灾害。”

“后来也有不少难民逃至其他数城,但却被守城兵卒驱赶,还狠狠闹了几场起义,却都被镇压了下来。独咱们柳城开仓放粮,活人无数。只是后来布政使大人派了特使,命柳城不许擅动丰济仓的赈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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