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觉得我忍辱负重 第90章

裴玉只觉得胸腔之中暖得发胀,他知道,这是他心底的某处已经被失而复得的亲情填满。

“喜欢钓鱼吗?”灵武帝盯着手中的鱼竿问。

裴玉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喜欢,师兄倒是喜欢和师父去山里钓鱼,不过他也耐不住寂寞,只是等着师父钓上来大鱼带回来做给我吃。”

灵武帝:“……钓鱼的时候,需要专心。”

他并不想听萧玄策是如何收拢他家孩子的心的。

“您出京钓大皇子殿下,也是如此么?”裴玉想起自己从张晖身上搜出来的那封密信,又看了看灵武帝,还是决定把这桩事先瞒下来。

灵武帝见鱼竿在水中动弹了一下,却依旧稳住没动,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直到那漂在河面的鱼线又突然往下坠了几寸,他才稳稳收杆。

那儿戏般的鱼竿下头,竟然挂着一条拇指长的银色小鱼。

他收杆将那小鱼捉在掌心,打量了两眼后递给裴玉看:“你瞧,这蚯蚓就像是朕的皇位,对于云承睿来说,这就是他堵上一切也值得一拼的鱼饵。而对于朕来说,云承睿才是鱼饵,他能够替朕钓出更大的鱼来。”

裴玉微怔:“更大的鱼?”

灵武帝微笑着将挂在鱼钩上的小鱼扔回水里,继续垂钓:“是啊,更大的鱼。”

裴玉想到千里之外局势错综复杂的京城,默了一瞬,随后道:“承昭被云承睿的人马抓住了,阳城里有他们埋伏的人手。应该是他们抓住承昭和花辞镜之后,才发现我们不在城里,继而才派出人手一路追踪而来,正巧又在那燕不归的山林子里遇见我们了。”

听到这话,灵武帝微微皱了皱眉:“昭儿被抓了?确定吗?”

裴玉点点头:“我在路上遇到京郊大营的一行人,他们奉命去递交密函给江南布政使,意在劝说地方大员配合云承睿的谋反之计。他们从阳城出来,离开之时正好得知二殿下和假的裴玉、萧玄策被抓起来了。”

“那你可截获了密函?”灵武帝问。

裴玉漫不经心道:“那密函我看过之后便毁了,以防节外生枝。”

灵武帝看了裴玉一眼,也不知是不是信了他的话,目光再次转回河面。

突然,水面翻起了巨大的水花,而灵武帝手中细细的鱼竿也被坠得几乎弯成了一张弓。

“有大鱼。”裴玉见他一动不动,轻声提醒道。

灵武帝面色不变地望着湖面,片刻后叹了口气:“老大如今变得心狠手辣,昭儿落入他手中只怕要难过了,得想办法将他救出来。此地隐秘安全,你留在这里陪着那小子养伤,我去救人。”

裴玉停了片刻:“眼下还不知二殿下是否还在阳城,此刻去阳城不亚于自投罗网。我的功夫不弱,您还是留在这里让我去吧。”

灵武帝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必,云承昭是我儿子,也是我的责任。以前我亏欠他良多,如今却不能再辜负他了。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保全自己。”

裴玉还要说话,却被灵武帝抬手挡住了:“让人将萧大人护送进来吧,待会儿吃鱼,也好给他补养补养。”

看着灵武帝坚决的表情,裴玉将话吞了回去,安静地看着灵武帝娴熟地摆弄那大鱼,直到它精疲力尽之后,才一点点地收线,最后吩咐裴玉用网罾将鱼捞上岸。

这鱼足有两尺半长,果然是一条难得一见的大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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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动如参商

萧玄策的伤势在裴玉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照顾下,短短五六天就见好了,背上的擦伤大都也已结痂愈合,只是骨折还需慢慢将养。

这几日,灵武帝对两人粘腻的相处模式已经能做到处变不惊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也让这两人越发放肆起来。

看着萧玄策的伤势大好,灵武帝提出,他要去阳城查看云承昭的情况。

云承睿自从被圈禁之后,性子变得愈发阴郁残酷。尽管灵武帝离京之时就在云承睿身边留下了暗棋,足以确保云承昭性命无虞。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要早日把云承昭救出来才行。

在灵武帝的坚持下,裴玉留下来陪着萧玄策养伤,而他则易容之后前往阳城查探情况。

易容后的灵武帝变成了一名模样并不起眼的寻常中年人,又穿着身旧衣物,看上去就更不打眼了。

裴玉吩咐张晖几人护送灵武帝前往阳城,并听他差遣。几人也猜不透灵武帝的真实身份,只是听裴玉称他为爷,灵武帝又自称姓黎,便跟着称他为黎爷。

为震慑几人,裴玉便当着他们的面将那据说能暂解他们身上的毒的药瓶转交给灵武帝。

那几人眼睛都看直了,却也不敢有任何异动。因为据裴玉的话分析,即使是他们抢走了这一瓶解药,也只能多活一个月,等解药服完,他们会死的更惨。

虽然不知真假,但他们更没有勇气去尝试,便只能乖乖地听从裴玉的调遣,陪着黎爷去阳城走一遭。

湖心岛上,裴玉站在岸边看着距离岛上越来越远的小船,眉头拧成一团。

萧玄策修养了几日,又有裴玉从灵武帝手里讨来的极品外伤药膏,如今自己拄着拐杖也能慢慢地在岛上行走了。

“锦衣卫当真有能控制人的毒药?”萧玄策好奇地问。

裴玉耸耸肩:“骗他们的。”

“那他们能信?”萧玄策更加不解了,张晖几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单凭裴玉一张嘴就把他们骗住了。

裴玉坦诚道:“那日我做的烤鹿肉,有一块烤糊了的渣子还粘在手帕上,我便把那糊了的部分捏碎合水捏成丸子喂给他们,他们吃了自然是肚痛腹泻不止。我再找些健脾止泻的药物和调息理气的药丸一并搓成丸子,他们服用之后症状全无,还会觉得神清气爽,自然会认为是体内毒气被压制住。”

萧玄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裴玉继续望着远处的水面,虽然那艘船已经转弯不见了。

萧玄策见裴玉面露难色,轻轻地替他顺了顺耳畔的乱发:“这岛的另外一边还有一艘船,就在芦苇丛里,是陶俊龙之前藏起来以防万一的,你去吧。”

“师兄?”裴玉微微一怔,回头看向萧玄策。

萧玄策温和一笑:“反正我的伤已经不碍事了,反倒是你,若是不跟着去,怕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陛下如今年岁也上去了,你跟着同去,也好安心。况且如今时局动荡,你找来的那几个人未必能护得陛下周全。”

裴玉沉默片刻后,抬手捧住萧玄策的双颊,毫不吝啬地送上自己的唇。

萧玄策也从善如流地丢开自己的双拐,捧着裴玉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吧嗒!”一个清脆的落地声打断了两人难舍难分的氛围,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就看到林誉衡捧着鱼竿津津有味地站在那里看着,而陶俊龙反而是红着脸正要把身前的小公子往后拉。

裴玉:“……”

萧玄策低头解开鹿皮水袋,装模作样地仰头喝水。

陶俊龙涨红了脸,顺手把林誉衡扯到自己身后挡住,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抱歉,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方才想问问你们,中午我抓了只野鸭,看看你们想怎么吃……”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林誉衡好奇地探出头询问。

裴玉朝他招了招手。

陶俊龙尴尬一笑,反而拉住林誉衡又往后退了一步:“真的,请相信我,我绝非有意打扰两位。”

裴玉看着睁大双眼满脸好奇的林誉衡,似笑非笑地告诉他:“你萧大哥不是生病了吗?我这是在给他疗伤。”

林誉衡闻言,恍然的点点头,又回头看着陶俊龙:“陶大哥,那天你也是这样给我疗伤的,辛苦你了啊。”

“噗~”萧玄策一口水喷出。

陶俊龙满脸写着羞愧,萧玄策怀疑他下一刻怕是要羞惭得晕过去了。

裴玉淡淡换了个问题:“你来找我,不是想知道你父亲的情况吗?”

那日在山洞中匆匆分别,裴玉虽告知陶俊龙自己同他父亲见过面,但是详细的却并未多说。

这两日他和萧玄策上岛之后,也一直在忙着照顾萧玄策的伤势,陶俊龙几次走到房间门口,都碍于萧玄策的伤势和裴玉眼底淡淡的青黑而止步。

听到裴玉的话,他也顾不上害羞,舔舔嘴唇问:“那么,请问家父是否安然无恙?”

裴玉坦诚地告诉他,至少在他离开京城的时候,陶元浩都是安全的。只是他离京已经月余,如今京城已经变了天,是否无恙他也不能确认。

听到这里,陶俊龙的表情喜忧参半。

喜的是大半年前他得到消息,自己父亲已经不在人世,而今骤然得知父亲并未去世,这自然是个好消息。忧的是裴玉在之前已经把如今外面世道的变化告诉他,京城之中风云诡谲,大皇子意图谋反,朝廷到处都涌动着看不见的暗流和漩涡,他父亲不过一个小小的粮商,怕是没有能力在乱局中自保。

其余的,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片刻后,陶俊龙便做出了决定:“我要去京城找我父亲。”

闻言,裴玉下意识地往林誉衡那边扫了一眼。

这个少年整日迷迷糊糊的,但被陶俊龙照顾得很好。若他要去京城,谁来照顾这个孩子呢?无人照顾的话,恐怕林誉衡很快就要落入他亲身父亲的手里。

到时候,怕是难逃生天。

“我把他带上。”陶俊龙在做出决定以后,态度也很坚定,“至于山寨里的其他人,寨子里的钱物由他们分了,去其他地方谋生也罢。”

他心中比谁都清楚,自己做山间强盗到底只是权宜之计,为了活命不得已为之。

如今他们涉水不深,陶俊龙尚且能掌控山上那些人。他只怕山上的人过惯了这种来钱快的生活,心智被欲望操控,日后尾大不掉,那才是所有人的末日。

裴玉对他的安排不置可否,只是告诉他:“你入京之后若是遇到难处,可去仙居楼找他们掌柜的,只说是我让你去的,或能助你一二。”

仙居楼是锦衣卫旗下产业,如今由裴玉的心腹李行秋在打理,陶俊龙若去投奔,至少能保证自己和林誉衡的安全。

说起来,裴玉倒是蛮喜欢林誉衡这个干净纯粹的小少年,林誉衡给他的感觉有点儿像云承昭,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一直有意无意地想护着林誉衡两人。

虽然裴玉说得云淡风轻,但是陶俊龙却深知裴玉给出允诺的价值。

他深深地对着裴玉鞠了一躬:“大人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裴玉对着他轻轻挥了挥手,他便带着林誉衡去收拾行李准备离岛了。

在这乱世之中,每个人都被命运的洪流裹挟前行,最终也只会被历史的尘埃掩埋。

然而身处当下,他们每个人面对世道的艰险,都选择以最勇敢的姿态去迎接未知。

裴玉收回视线,看向萧玄策:“十天之内,我会赶回来。”

萧玄策轻笑:“不必,你一路留好信号,我伤好了就来找你。”

比起被全国通缉的裴玉来,他的境况反而要好过很多。

裴玉沉吟片刻:“你身上的伤至少还需修养半个月。所以,如果你在一个月之内出现在我的眼前,你知道后果的。”

萧玄策知道裴玉是担心他不顾伤势逞强,便举起手作起誓状,不出意料被裴玉拦下来。

直到三人都离开了湖心岛,这座小岛才又沉寂下来。

萧玄策走到了渡口的位置,看着架在岸边一长一短两条鱼竿,浓黑的剑眉微微蹙起,学着刚才裴玉的姿态,出神地望向远处的湖面。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忽然,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踱步至他面前,在他身边站定。

老者年逾七旬仍旧精神矍铄,他那双灰色的双瞳像是蕴含着磅礴的力量,带着洞悉事情的通透,又掺和着几分慈祥望着萧玄策。

萧玄策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低下头,盯着水面上飘零的芦花:“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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