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觉得我忍辱负重 第92章

知道自家侄子是裴玉的忠实狗腿,张晖便忍着恶心换了个表达方法:“至少如今在大殿下这边,裴玉不算清白,甚至是蛊惑圣心、秽乱后宫的罪魁祸首。你想想,能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会是什么好人?”

他话音未落,一直走在前头的灵武帝突然黑着脸停下来,回头死死地盯着他,不怒自威:“你刚才在说什么?”

裴玉心中暗道不妙,他已经将云承睿造谣的密件藏起来了,只是没想到竟被张晖说漏嘴了。

张晖不知为何,看到眼前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人,竟然有几分腿软,这等威严可是裴玉都不曾有过的,必得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才有这般威势。

他在灵武帝阴鸷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回答道:“爷,小的对此不大清楚,只是听说……”

灵武帝看他眼神飘忽,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张俊:“你来说!”

张俊倒是比张晖实诚许多,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给灵武帝。

什么大皇子打出清君侧的口号,实际上针对的是裴玉,大皇子认为裴玉与灵武帝之间有着暧昧不清的关系,所以才会将裴玉连提数级,成为锦衣卫中实打实的二号人物,大有将来在陈教头离开之后要执掌大权的架势。

锦衣卫是皇帝的左膀右臂,能够身居此位的,必然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心腹之臣。

同时,他还顺便问了一句:“当时裴大人在我舅舅身上找出了送给江南布政使大人的密信,黎爷您同裴大人交情匪浅,怎么这事儿他没有告诉给您么?”

灵武帝回头看向裴玉:“这些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裴玉摸了摸鼻子,没有解释什么。

他和灵武帝之间的关系绝对不能公布出来,否则就会涉及到当初灵武帝为妻复仇的旧案,牵一发而动全身,从而招致更大的麻烦。

无论是为了灵武帝还是为了这天下,他都不认为有必要把两人的关系向旁人说明。

至于那位热衷于造谣的大皇子殿下,裴玉总会有办法让他把自己说过的话全部都咽下去的。

灵武帝勒住了缰绳,若有所思地望着前面已经逐渐可见的阳城大门,随后又盯着张俊问道:“你们既然之前在阳城呆过,可知道这城中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张俊便认真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听闻大殿下的特使已经抵达阳城。颍川阳城一直是裴家的传统势力范围,他们想要在此地捉拿裴玉,怕是还与裴家人有的纠葛呢!”

“大皇子殿下的特使?”裴玉这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也跟着追问了一句:“是谁?”

张俊使劲地回忆着:“听说是京城中出来的一位公公,已经被大皇子殿下封了个大监的职位,算是如今大皇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呢!”

大监?灵武帝冷笑一声,按照祖制,只有皇帝身边的内侍监可封大监之职,云承睿这是已经对皇权的野心不加掩饰了啊。

张晖知道自己拦不住张俊这个二傻子,干脆他自己说出来:“那位公公姓吴,好像叫吴咎还是吴九……入城之后便接手了城内防务,在四个城门口都加强了人员出入的检查,如今的阳城可说得上是铁桶一块。”

裴玉在听到那位公公的名字时,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在心中无声地纠正。

不是吴咎,也不是吴九,而是无咎。

无咎,是长年跟在灵武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那个小太监功夫不弱,长相清俊,裴玉也曾见过几次。

这个无咎,怎么会突然变成云承睿的心腹大臣?

想起之前在湖心岛上,灵武帝说他曾经在云承睿身边埋下了一步暗棋,裴玉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灵武帝。

在看到对方波澜不兴的面容时,裴玉便意识到,无咎应该就是灵武帝安排在云承睿身边的那枚暗棋。

若是如此,眼下他们入城,反而是更为有利的选择。

果然,在得到这个信息以后,灵武帝轻轻挥了挥手做出决定,入城。

裴玉犹豫了片刻:“父亲……”

灵武帝十分冷静地看着他:“之前我愿意给你选择,是因为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如今情况与往日不同,有的事若再隐瞒下去,反而是害了你。”

他可以容忍自己背负天下人的骂名,却绝对不允许裴玉的身上被泼脏水。

所以,他要改变先前的主意,给裴玉一个足够高贵的名分,来清洗围绕在裴玉身上的污名。

第103章

随风潜入

傍晚时分,一行人经过严密的检查之后,终于被宣布放行入城。

裴玉的易容技术的确算得上是天衣无缝,哪怕是那几名检查的城门守将都快将脸贴上来了,也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入城之后,灵武帝便带着几人寻了一家客栈住下,那客栈的环境还算不错,加上阳城戒严之后入城的人越发稀少,这几日他们的客人寥寥无几,因此对于忽然登门的一行人热情得有些过头了。

安顿下来之后,客栈的掌柜又特特提醒几人:“如今阳城实行宵禁,戊时以后几位客人可就千万别再出门了。这到了夜间,大街上都是巡守的,若是撞上了,他们可是格杀勿论的。”

裴玉淡淡地点点头,回房之后,他便换了深青色的常服,利索地借着夜晚的遮掩飞檐走壁,很快便抵达了裴府的大门外头。

裴府从外头看去与往日并无不同,但是裴玉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

整座裴府都变得安静了许多,往日这个时候,府邸虽不算热闹却也从容有序,而今,从大门屋檐下垂落的红色灯笼到远处隐藏在黑暗中的巍峨楼阁,都透出几分诡谲的静谧。

而在裴府的大门口,还站着一班穿着光明铠的护卫,那些护卫个个人高马大,面色沉静,显然是颇有几分功夫在手上的。

除了门口那班人外,还有将近二十个人组成的三支流动巡逻队每隔一刻钟就要围着裴府前后两道门和西院的侧门巡守一轮,可以说是裴府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这些人身上穿的都是光明铠,应该是云承睿从京城派来的人手。

云承睿的岳父是兵部尚书,掌握着京郊大营的三万人马,如今看他能顺利调遣京郊大营的人马,可见兵部尚书已经是上了他的大船,打算当个国丈了。

再加上云承睿暗中利用自己亲生母妃的母族杨家人掌控了大半个胶州大营,把胶州大营的人马也算上,他手中拢共可用的人也不过五万。

而今裴玉在阳城所见,这座城里的人马就不下三千,再加上各处入京的要道关隘也要派人驻防,起码又要抽调一两万人马。而胶州距离京城颇远,却又是防止北方蛮夷突破边关之后的最后一道屏障,若无要紧的事,云承睿是断然不敢轻易调动这部分人手的。

因此仔细一盘算,云承睿真正能够调用的人马不过一万左右,而就在这般捉襟见肘的时刻,他偏偏还分出三千人马给自己的特使来掌控阳城,可见他也是对阳城重视非常。

不过这样一来,便造成了京城外重内轻的局面,如今只怕云承睿身边的防护反而是最弱的。

若能趁机潜入京城……

裴玉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远处一颗高大的树冠上,一边在心中盘算着如今的局势,一边安静地看着裴府的下人出门来,在门口守卫的注视下熟练地添上灯油,挂上灯笼,这才收了梯子准备往门里走。

就在此时,裴玉手腕一抖,一枚墨色的石子在夜色的掩护下飞快地击中那名仆役的脚踝,疼得那名仆役尖叫一声扑倒在地,手中的木梯和灯笼也顺势落地,发出不小的动静。

“怎么回事?”附近巡守的侍卫立刻闻讯赶来,每个人都在第一时间握紧了腰间的刀把。

那名仆役在地上抱着腿哎哟哎哟地喊了半天,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口道:“这梯子太沉,方才压得我走不动道,一脚踩滑磕在这石阶上了,我现在走不动了,怕是脚崴了。”

听他说完,周围的侍卫这才放松下来,门口为首的护卫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举着手里的刀鞘用力地磕了磕大门:“里头出来个人,把你们家的人抬进去。”

其余侍卫知道是虚惊一场,便又四下散开继续巡逻去了。

倒是为首的侍卫有些警觉地四处看了看,周围的街道安静得几乎可以听见人的呼吸声,融融月色下一片清朗,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他这才放松了几分。

如今这阳城之中铁板一块,而且特使大人更是在裴府内外都安排了重兵把手,别说是人,就算是一只鸟也别想飞进去。

过了一会儿,才有两名仆役慢吞吞地从门内探出头来,往外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会儿,这才出去把那倒霉的小厮搀进大门里,还不忘埋怨道:“做个事儿也不成,不过是给灯盏里添些油,也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我瞧你今天晚上怎么值夜!”

“我都跌成这样还说风凉话,哪位哥哥手里有药油且匀我些,这腿肚子疼得紧,今天晚上怕是没法值夜了,我跟你们换个班吧?要不,下次替你们值两夜?”

几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远,而站在门口的侍卫们却有些昏昏欲睡。

裴玉早就趁着方才那群值守的人被引开的间隙进入了府邸,此刻从门房出‘借’了盏灯笼,先去了厨房。

这时候厨房里间正好无人,外间倒是有两名厨娘对着豆大的油灯打瞌睡,鼾声完美地掩盖了裴玉的脚步声。

裴玉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找到些糕点填进肚子,又给自己沏了壶好茶,慢悠悠地喝了会儿茶,待听到外头传来细碎杂乱的脚步声,这才抬头看了一眼,视线扫过那油腻的横梁,转身躲到了厨房窗户外头。

下一秒,厨房里间的门被推开,两名模样秀丽的大丫头从屋子外头走进来,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壶和点心上,有些不悦道:“这些老婆子们,倒是会享受。”

另外一名丫头大声将那两名厨娘喊醒,外头的老婆子们睡眼惺忪得揉了揉眼睛,正要破口大骂惊扰她们做梦的人,定睛一看之后,脸上连忙挂起笑容:“哟,是浣霞和浣菱两位姑娘啊。”

浣霞不耐烦地看着她:“大夫人要用些宵夜,备好了么?”

厨娘闻言,立刻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讨好地笑着:“早都备好了大夫人爱吃的芙蓉鸡羹,正在锅里热着呢,如今夫人又有了身孕,咱们随时都备着呢。知道两位姑娘值夜辛苦,咱们也为两位姑娘准备了些宵夜,两位姑娘待会儿回来再吃些罢。”

听到这话,浣霞两人的脸色好看不少,等厨娘揭开锅盖一瞧,那里头除了一钵芙蓉鸡羹,果然还有三四样精致小点,脸上的笑容也不遮掩了。

“算你们懂事。”浣霞装好芙蓉鸡羹之后,便同浣菱一同出了厨房。

浣菱手里拎着灯笼在前头照亮,两人才走过厨房的拐角处,忽然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两人心中一紧,刚要惊呼出声,便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只钢铁铸就的大手牢牢卡住,喉咙间连一丝空气都进出不得,更别提发出任何声音了。

“别叫,是我。”裴玉低声道。

浣菱和浣霞两人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清了站在月光下的俊美青年之后,不约而同地愣住了:“……二少爷?”

裴玉缓缓地点点头,同时松开了掐住两人喉咙的手。

浣菱同裴玉不大熟悉,只是远远地见过几次,虽然认得,却也不敢动弹。

倒是浣霞在裴玉住在府上时候一直近身伺候,知道这位小爷除了矜贵清冷了些,待她们下人倒是都还不差。

她在确定了裴玉的身份之后,随即便紧张起来,左右看了看,才拉着裴玉的衣袖躲进旁边的树丛里。

裴玉瞟了一眼她抓住自己衣袖的玉手,没有说话。

“哎呀我的小爷啊,外头到处都是那些军爷在找您,说是要捉拿奸佞反叛,您怎么挑了这么个时间回来啊?”浣霞满面忧色,却不忘压低声音,“如今这天下乱为王了,老爷和大爷都被限制了行动,不得出府,他们都担心您得紧,生怕您被那……捉了去。”

裴玉倒是轻笑起来:“多日不见,你倒敢管起爷的事儿来。”

他这一笑,满园木芙蓉也被衬得失色。

青年眉目间风情如月,叫两个小丫头都看得怔楞住了。

片刻后,浣霞才红着脸道:“二爷,奴婢说正经的,咱们园子外头有那么许多守卫,园子里头也进来好些军爷,每日守在老爷和大爷的屋子外头……对了,您是怎么进来的?”

裴玉淡笑:“这天底下只要是爷想去的地方,还没有去不得的。对了,方才我听你们说,我那大嫂如今又有孩子了?”

浣霞点点头:“是有了,已经三个月了,前些日子才查出来呢。”

裴玉记得,自己的便宜大哥膝下已经有云姐儿、寄奴和锦奴三个孩子,前头那两个孩子他见过,也很喜欢,倒是没想到这夫妇两口子的子女缘这么旺,一别月余,家中老四都揣上了。

“倒是得好好恭喜恭喜,你们前头带路吧。”裴玉吩咐道。

浣霞和浣菱两人愣住,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裴玉对着两人招了招手,在她们耳畔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人的面色来回变换着,最后竟有些莫名兴奋地点点头:“奴婢们明白了,请公子放心。”

约莫一刻钟之后,裴家后宅忽然乱作一团,听说是大夫人腹痛不止,怕是腹中胎儿不大好,府中女医根本束手无策,因此老夫人提出要去外头的医馆请大夫过府为大夫人诊脉。

守在裴府中的侍卫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为好,便只能暂时拦住裴家人,打算把消息递上去,请示上头的意见之后再做打算。

然而,裴老夫人却义正言辞地呵斥着门口的那群守卫,声称即便是他们主子,那位监国太子云承睿也要对他们裴家礼遇三分,如今太子还在拉拢他们裴家,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他们这些人的耽误让裴家大夫人腹中的孩子有了不妥,耽误了裴家和太子的大事,只怕他们也担待不起云云。

老夫人中气十足、有理有据的骂声让那些侍卫也犹豫起来。

时间不等人,很快,轮值的首领侍卫便拍板决定,由四名侍卫去请大夫,再全程护送去后宅,绝不会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裴家人似乎也只是单纯地担心大夫人的情况,见这些人肯去请大夫,便也不再吵闹,只是吩咐备好马车快去快回。

前院的裴守道和裴€€两人此刻也闻讯赶来,却被裴老夫人撵去厢房等候,说是妇道人家生产之事,大老爷们不便多问,若实在不放心,可以先去厢房等着,待大夫整治之后再问不迟。

裴守道和裴€€两人对视一眼,忧心忡忡地去了锦绣阁的厢房里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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