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纳尔确实不虞地蹙起了眉头,浑身散发的威压叫人不自觉地就像匍匐在地,连生起反抗的心思都不敢。
这就是草原王者的实力,他并非只有一个名头。
捂着肚子的宿时漾适时发出一声哀鸣,另外一只落在萨纳尔手上的小臂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不只是他没有用力,还因为对方的蛮力让他连挪开的可能性都接近于无。
“快去熬药吧。”草原的王大发慈悲地开口,他眉间隆起的小山终于松动,“本王不希望看见他再继续痛下去。”
这句话像是一个赦令,听到的疾医片刻都不敢耽搁,连忙就回自己的地盘把弟子拎起来和自己一块抓草药,熬药去了。
这注定是个漫长的阶段,萨纳尔也因此不得于眠,他想象不到一个男人居然会脆弱到这种地步,人是伶仃瘦削的,仿佛一场春寒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伸出手轻轻撩拨被汗水濡湿的黑发,软软的已经被小指勾到了一边去,只露出那张巴掌大的,苍白的脸颊。
秀气的眉微微皱着,殷红的唇瓣被编贝般的牙齿咬出浅浅的白痕,眼睛紧闭着,却依稀可见神情上的不安。
萨纳尔薄润的唇里吐出几个字:“娇生惯养。”
小皇子无疑有张惊人的脸蛋,即便是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观察着他都是一种荣幸,时间竟然在一眨眼之间就过去,连看的人都恍若未闻。
王帐外传来一阵骚动,萨纳尔不悦地看过去,他的眸子就像是鹰钩似的,落在外人的身上简直让人遍体生寒,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尖锐的爪子定死在原地。
那吵闹声搅得人无法安息,他不得不起身亲自去察看。
外面跪着一位一瞧便知是中原来的美丽女子,她苦苦哀求着:“方才奴婢看到了疾医从这走来,想来是殿下遭遇了什么不测,求求你们放我进去照顾殿下吧。”
拦着她不让进去的士兵见到大夏王出来,收起了手中的利刃,恭敬行礼:“大王。”
萨纳尔冷漠的目光落在十鸢身上,让她浑身僵硬,好似见到了年轻时大魏的帝王,与生俱来的气势与威仪都只能让人战战兢兢。
十鸢被冷冷地盯着直到身体都开始战栗,等对方把视线挪开后才好似得到了解脱。
萨纳尔摆手道:“进去吧。”
既然已经有人过来照顾宿时漾,那他就不必再留。
就算挺喜欢刚抢来的小美人,他也不可能降尊纡贵长久照看对方,何况他还有公务在身,怎么可能和对方儿女情长。
这样想的大夏王忽地想起方才宿时漾在他挨过去时,嗅到了他身上淡淡酒味时拧起的眉心,鬼使神差地,他脚尖一转。
“吩咐下去,本王沐浴更衣之后再休息。”王命下达,无人质疑。
他背着手,不忘补充:“照看好他。”
有人跪地应道:“是。”
*
宿时漾在萨纳尔刚走出去一步时,唇角就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他总算逃过一劫,最起码这几天都不用担心被日了,是这次作战最大的胜利。
好耶!
方才那位疾医刚才叮嘱的病理他也听得一清二楚,其中一个注意事项就是因为担心把病气过给大王,他现在就得一个人睡了。
简直爽歪歪。
幸好痛觉调低了但感官仍在,不然他会控制不住地笑出声,那个时候可就尴尬了。
他不知道萨纳尔在王帐外说什么,还是先问系统要紧:【统哥,我不会真的要喝药吧?】
系统凉凉回答:【喝也可以,不喝也行,看你自己乐意。】
让他来决定?谁愿意喝那玩意儿苦药啊!
宿时漾乐颠颠地说:【是药三分毒,我反正不可能喝的。】
系统没理他,只是冷笑几声。
宿时漾没想到萨纳尔前脚刚走,十鸢后脚就走了进来。
“殿下,您受苦了。”十鸢也没有烦扰他,只是默默垂泪,还小心翼翼地用绸帕为他擦拭汗水。
换成平常时候,漂亮小姐姐温柔对他,直男宿时漾肯定乐开了花,还会脸红羞涩地让对方不用如此。
但他确实是应付不来现在十鸢流泪的模样,而且……
“十鸢,你为什么会过来?”扛过了一阵痛之后,他的身体就没那么难受了,虽然嗓门还很小,但至少可以强撑着病体跟别人正常交流。
十鸢眸光闪了闪,心虚地不敢同他对视,“这……奴婢本来入睡了,见外面一阵吵闹,问清缘由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疾医为您看诊了。奴婢担心殿下,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她并没有说实话。
宿时漾心里清楚,不过他目前的人设又看不出来,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趁着十鸢去为他倒热水时,他在脑子里跟系统交流:【到底是谁告诉她的啊,我记得疾医离安置大魏那群人的地方还有点儿远吧,十鸢又不是千里眼,怎么可能完全知情嘛。】
系统回他:【你还算有点脑子,是主角受江望尘告诉她的。】
不等宿时漾问江望尘为什么要帮十鸢,系统就主动和盘托出:【他们两个合作了,准确地说,是你这具身体的娘亲和江望尘合作,你娘想要保护你的平安,所以才出此下策。】
宿时漾愣了几秒,才叹息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之后他就没心没肺地不管了,聪明人的事就由聪明人来操心,天塌下来不是还有高个子顶着嘛。
疾医终于将药熬好了,对方那可是半点都不敢耽搁,立马就将药装进食盒中端过来,那么长一段路,又在寒凉的夜晚从营帐中赶来,结果碗里的药汁还是热的,可见对方有多拼命。
同是天涯打工人,宿时漾看那位疾医时眼神里就多了那么几分同情。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情同情别人了€€€€因为他自己遭殃了,遭殃的缘故还多亏了那位疾医!
熬的药汁不是一般的苦啊,还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味儿,这完完全全就是在挑战宿时漾的味觉神经,不吐都是神人。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喝,但他不喝十鸢就用泫然欲泣的目光盯着他看,仿佛他不喝药就是在要了她的命。
宿时漾没办法,他还是心软了,再加上只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喝了药才能自然而然地痊愈又不引人怀疑,他也必须捏着鼻子把药汁都给喝干净。
真的,为了他的后.庭他牺牲大发了,有时候真的觉得漂亮的男孩子活在这个世界上挺无助的。
在第三次喝下那碗药的时候,宿时漾甚至都想放弃他的小菊花算了,临到头他才稳定心神,暗自唾弃自己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想法。
就算是喝苦药作呕,也必然不能肛.裂啊!!
折腾了一晚上,他嘴里含着糖饴睡下了,连梦里都是一股酸苦味儿。
怎么说呢,可能这就是伤敌千分之一,自损一万吧。
宿时漾躺得舒舒服服的,除了来自疾医的药汁攻击以外,其他就没什么难受的地方了。
醒来之后就有漂亮小姐姐伺候,还有来自于大夏王庭御厨亲自做的美食端上来,一觉更能睡到自然醒,随时调戏他的小系统,再打几局游戏,简直是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惹得系统不时都要阴恻恻地问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宿时漾多委屈啊,他狡辩说:【我这不是刚来大夏才第二天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但是他不找事儿,可就不代表事不来找他了。
系统千呼万唤的主角攻萨敖来了。
大夏深受中原文化的熏陶,虽说不至于以孝治国,但为了不使人说是不通教化的蛮夷,在面子上起码也要看得过去。
于是身为大夏王的好大儿,主角攻萨敖在得知这位未来可能成为他们母后的皇子病了之后,当然要第一时间前来探望他了。
尽管不能摸鱼得走马上任了,宿时漾也没有太多抵抗的心理,早点完成任务早点收工不是。
而且总算能见到传说中的主角攻了,听说对方英勇无畏才貌双全,是部落最强的勇士,亦是大夏拍板的继承人。
他见了对方之后,这不就能敲定合适的方法撮合他跟主角受两人了吗。
但令宿时漾意想不到的是,大夏王萨纳尔第二任王后的儿子,也就是大夏王的幼子萨仁同他的兄长一起来探望他这个未来的便宜小妈了。
可他现在还没被大夏王定下身份,位置仍旧不尴不尬,没想到他们来得还挺积极。
说起那位四王子十鸢就有话可说了€€€€两个人都是最受重视的王子,毕竟同样是王后生的,不过同父异母,其中四王子更受大夏王的宠爱,比较无所顾忌,和他一样被宠得肆无忌惮了些。
不过十鸢没说的是,那位四王子表面看上去乖巧懂事,实际上也是个不安分的主,还是那种并非没脑子的人,起码比自家殿下要强些。
“他们两个不对付,殿下您要小心应对。”这是十鸢发自内心的劝告。
宿时漾光是听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一个头两个大,还没见面开始头疼了。
好家伙,这不来就不来,一来就来俩,一起进进出出的他可怎么应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
第6章 和亲皇子
可惜那两人的拜访不是宿时漾能阻止得了的,而且他也无权干涉他们过来的时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争锋相对的兄弟俩堂而皇之地踏入他的地盘。
万尺高的蓝色苍穹仿佛是画家笔下最明亮美丽的色彩,就连天边飘着的白云乱蓬蓬的像是卷卷的羊毛,王帐的门帘卷起来,不点上烛灯也让帐内的所有物品都一览无余。
自外面走进来的二位王子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美少年,装扮却毫无二致。
几乎都是将头发编扎起来,在发间捆缚着的绳子色彩艳丽,坠着或猩红或碧绿的珠子折射出冷硬的光,脖子上的挂坠也华美漂亮,独一无二,见之便觉不俗。
他二人的耳廓上都带着银质的耳夹,色泽冷硬又隐隐浮动着暗光,雕刻着的纹路独一无二,宿时漾一时认不出来那上面究竟刻着什么。
年长的那位约摸是和宿时漾相差无几的年纪,生得冷峻刚毅,英气逼人,两道剑眉几乎横飞入鬓,星目炯炯有神,嘴唇却是单薄的。不笑时的震慑力带给宿时漾的感觉几乎和那位大夏王萨纳尔一模一样。
他身形高挑,体态强健,感觉一拳能打死两个宿时漾,想来就是这个世界主角攻的大王子了。
年幼的那位则是十五六岁,正上高中的年纪,比之兄长要唇红齿白些,眉眼都要清隽不少,更绝的是他的一对眼珠子居然是明亮动人的蓝色,见人便是三分笑,嘴角两只小梨涡非常醉人,
小小年纪就长身玉立,已经可以窥见之后的风华,也怪不得是最受大夏王宠爱的幼子四王子了。
四王子萨仁比他的兄长先一步跨进小皇子所处的王帐,他像是没有羞耻心一样,不见宿时漾就先甜甜地喊道:“母后,孩儿来探望您了。”
宿时漾:“……”
他听着年龄没比自己小多少的人开口就喊他母后,心里真是日了狗了。
更憋屈的是,他还没办法反驳。
萨仁走近了,才终于看见他新“母后”的容颜,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艳。
即便是昨天晚上才生了病,也难掩他这一身的风华,怪不得能让他那位眼光挑剔的父王降贵纡尊地唤来疾医,也不对在这之后对他做出任何惩戒。
紧随其后的萨敖也看到了自大魏而来的皇子,是一位和他年岁相近的青年。生得就仙姿佚貌,眉目如画,连露在外面的皮肉都似羊脂玉一般白润,周身带着常年娇生惯养的矜贵。
只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此时此刻青年脸上的郁闷,宿时漾就不是个脾气能忍着惯着别人的,轻蹙着眉不悦道:“你别乱喊我母后,你的父亲都没认下这个名份!”
他们甚至还没拜堂成婚,就算是官耽世界宿时漾也不愿牺牲自己,认为他还是一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男高中生。
萨仁没想到刚走进来,就听见算得上是“阶下囚”的小皇子对他胆大包天这样说话,也正是应了他表兄兰烈此前草包美人的评价。
他脚步一顿,歪头故作懵懂单纯,天真地说:“不喊你母后喊你什么,你不是大魏败了之后送来与我父王和亲的吗,于礼,我就是应该这么喊呀。就算父王不承认你的身份,你也应该认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