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时漾眼角飚出的泪水被兰烈轻柔地拭去,他脑子里还残存着刚才烟花炸开的愉悦,从尾椎骨里都蹿上来一股强烈的酥酥麻麻,浑身就像是过了电一般。
回忆起都觉得刚刚既畏惧又欢喜,原来是那么快活的事,怨不得许多人对此食髓知味。
可是被人掌控住的心慌还是让他心绪难以轻易平静下来,慌乱失措地看向此事的罪魁祸首€€€€兰烈。
对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好似他做的事都是为了他着想一般,实际上眼睛里闪着的光就和猎食者抓住猎物把玩时的兴奋没有任何两样。
美丽灵透的小皇子都被他玩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指甲也在刚刚过分的刺激中紧紧嵌入肉里,弄得手心红肿青紫,再由兰烈温柔地掰开,一点一点地抹上清凉的药膏,任何一处细微的地儿都不放过。
他的鬓发都被汗水濡湿,柔柔黏在白腻的面颊上,卷翘的乌泱泱眼睫一簇一簇地黏在一起,轻轻一眨眼,就有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眼尾滑下,淌过潮红的脸蛋。
宿时漾脑中好像就只剩下嗡鸣声,他哆哆嗦嗦回答:“你先走吧,此事我会好好考虑,再给你一个答复的。”
兰烈眼中尽是对他的柔情蜜意:“那我就静候皇子佳音了。”
终于送走了那尊大佛,宿时漾只觉得浑身疲软,说是经历了一场大战都不为过。
可世事难料,没想到他刚瘫着没休息到一炷香,萨仁就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
他像是未曾被近些时日苦闷忧愁烦扰到一般,蓝色眼珠还是一如既往没有阴霾,被光线一照,就像是美轮美奂的宝石。
萨仁唇角翘起,轻轻一笑,嘴边的梨涡就甜得能醉人。
可他一进来,面对宿时漾就有两行清泪从眼里滑下来,淌过白皙€€丽的脸颊。
他没有大哭大闹,只是用轻得能被风吹走的声音说:“阿漾,我没有父王了。”
只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宿时漾心软了,放在现代,萨仁这小子也不过是刚上高一的臭屁孩子。
忽如其来失去父亲,并非是那么容易就接受得了的事情。
宿时漾张了张嘴,他没什么安慰人的经验,笨蛋直男情商又不高,半天都憋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只能呆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萨仁哭红了眼,眼珠子里流淌着悲伤,也不要他说任何安慰的话,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宿时漾手足无措,可也没推开他,因此也就错过了对方短时间内微微翘起又收回了唇角的样子。
他们草原的文化和中原几乎有天壤之别,尤其是萨仁这一部族,一向认为人死是投入天神的怀抱。
只除了骤然得知萨纳尔离世时的悲伤和恍惚,有些不可置信以外,他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逝者已矣,生者若是一副窝囊样儿,他的父王恐怕都走到了黄泉路都要活过来掐死他。
萨仁嗅着宿时漾身上清甜的香味,在心里默默道:父王,您就一路走好吧,孩儿会替您照顾好小王后的。
“阿漾,你跟着我走,好不好?”萨仁抬起头,用小狗般的眼神仰望着他,里面闪动着可怜兮兮的光。
他像是知道什么模样才能引得别人心软,漆黑的发散在颊边,脖子好似细弱的天鹅颈,一拧就能折断。
如此示弱,谁能不心软。
好在宿时漾已经不是之前那样能够被人随意坑蒙拐骗的笨蛋直男了,他警惕地问:“为什么突然就要跟着你走了,又要走去哪?”
“我们不是都在王庭吗,又能离开去做什么?”
他心中警铃大作,脑海中闪过各种阴谋诡计,最终定格到“造反”二字上。
宿时漾也是读过历史的人,萨仁一个亲王突然提出离开王庭,另起炉灶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王位么。
他和萨仁对视,那双蓝色的眼眸漾着细细碎碎的亮光,弯着了一汪弓状的湖。
“我就知道阿漾脑子最机灵了,一下就猜到了啊。”
阴森森的语气让宿时漾恨不得把手上的鸡皮疙瘩都搓掉,他清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他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反驳三连:“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萨仁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岂能让他骗过去。
他直起身子,站起来立正比宿时漾几乎高半个头,眸子垂下来看人时并不温和柔软,反倒有几分凉薄无情。
宿时漾直觉不妙,往后退了才半步,就感觉到后颈一阵剧痛袭来,他眼前一黑,意识瞬间堕入无边的昏暗之中。
在彻底昏过去之前他还骂骂咧咧地想着,好声好气威胁他,自己又不是不会跟他走,非得打晕他么。
痛死他了,真过分!
……
今日这些人仿佛是约好了一般,扎着堆排队来寻宿时漾。
极有可能是因着明日就是萨纳尔入葬的日子,他们或都是怕小皇子出些什么意外,所以一个个都等不及了,偏要来找他。
江望尘就和萨敖在同一时间于宿时漾的王帐碰上,分明未曾约好过,却总是能不约而同地遇见,两人对视后,眼中如出一辙地浮现出嫌恶之色。
萨敖让下人进去通传,结果却发现大部分人都在外面守着,还有一些人被打晕过去,萨敖身边的下属连忙过去并拢两指一探:“大王,这些人都还活着。”
他们俩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顾不得再让人通传,直接撩开王帐就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殿下他不见了!”
萨仁恐怕也料想不到,宿时漾失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到就能被人发现。
也是赶了巧了,他前脚刚离开,江望尘他们后脚就恰好到了。
之后便是王庭到处戒严,四处搜查他的踪迹。
他们都心知就算萨仁能力再大,也大不过现在身为大夏王的萨敖,他就算是把宿时漾藏起来,也没时间给运走,只需要趁着这个不短的时间找到就可以了。
兰烈也是在被盘问的时候才得知他那位好表弟干了什么事,他当场就被气得笑出声来,都懒得再骂对方究竟是干出来些什么蠢事了。
男人揉着太阳穴,也知道此事必然不能善了,他眼中滑过一抹精光,冷着脸对盘问的江望尘道:“我并不知道小皇子现今在哪,要是搜查的话也请便。”
江望尘当然不会轻信他的话,抱拳道:“得罪了。”
兰烈老神在在地看着他们搜寻,脸上没有丝毫被拂了面子的不悦,他单手撑着下巴,神情难辨。
江望尘带着人将他这儿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搜遍了,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也没发现密道之类的。
想来人也不会藏在兰烈这儿,对方的心思半点不比他们的少,萨仁也不一定能放心对方,他究竟想的什么也就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了。
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萨敖,希望他现在身为大夏王,不要太无能才是。
江望尘一无所获地离开,眼中闪着冷冽的寒光,连背影都透着一丝萧瑟和凝重。
兰烈目送他离去,嘴角翘起讥讽的弧度€€€€这就是失败者,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留不住。
话是如此,他也不能坐以待毙,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萨仁那个连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带着小皇子离开。
他在王庭得不到小皇子,难不成到了萨仁那儿就能得到对方了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兰烈湛蓝的眼珠微冷,思索片刻后便吩咐手底下的人:“来人,笔墨伺候。”
……
宿时漾直起身的时候就觉得脖子好酸好痛,他就知道自己身上很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气得简直想把萨仁这小子拉出来暴捶一顿。
他揉着酸涩的脖子睁开眼,刚抬头就看见萨仁仰躺在铺着棕红毛毯的榻上,单手支起脑袋,用冷沉的蓝色眼珠望着他。
宿时漾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他承认,刚刚自己的想法确实天真了点,他现在不就认清现实了吗?
“脖子还很酸?”萨仁的声音也不似往常那般甜蜜柔软,是这个时期少年惯有的清朗纯粹。
没等宿时漾做出反应,他就一把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不轻不重地揉捏起脖子来。
还别说,这个力道倒是真挺合适的,至少被他那么轻轻揉捏着,脖子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难受了。
宿时漾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而萨仁就算看见了,也只当没发现他的这点小心思。
萨仁脸色并没有太阴沉,神情瞧着也还算淡然。
宿时漾便大起胆子提出自己的疑惑:“你要带我去哪?”
萨仁没有要隐瞒他的意思,不假思索地说:“去我母族的圣山。”
宿时漾这才惊觉他们躺着的地方在震动,原来是坐在马车上,许是用了点不知名的小把戏,躺在上面震感竟然不是特别强,但摇晃还是存在的。
“你带我去那里做什么?”宿时漾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他记得这小孩不是最讨厌他了吗,第一次见面时还对他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就算后面有所改变,也不见有多热情,他还当对方故意跟他相近就是为了恶心萨敖呢。
“因为喜欢阿漾,喜欢母后,想要你成为我的阏氏。”萨仁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答案,这些话就像是藏在他心中许久,一直都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
此时此刻终于有了观众,他便激动地将自己的心思全都剖白出来,恨不得满腔真情都全叫宿时漾看个一清二楚。
笨蛋直男人都麻了,他此时此刻都不知道该不该捂住自己的屁股了。
有时候一个人做任务也挺无助的,哪怕这是官耽世界,有那么多人惦记他的屁股也不太合理吧?!
宿时漾眼泪刷地掉下来,他悲伤地问系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兰烈喜欢我,萨仁也看上了我,难道他们母族那一脉就好这口吗?】
系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它的CPU也要烧干了,代码的疑问比宿时漾只多不少,口中更是喃喃低语:【不应该啊,为什么他们会看上你啊。】
一个好吃难做,不通情爱的笨蛋直男,哪里吸引这些天之骄子了。
难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那些人通通都喜欢挑战高难度的?
一人一系统都不吭声,这超出了他们能够思考明白的范畴。
萨仁见宿时漾不说话,也不恼怒,他只当对方一时有些接受不能,但最后依旧会选择忍受且接受现实。
他们大魏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既来之则安之,小皇子能忍耐住他的父王,在大夏王庭待得风生水起,也同样能耐得住寂寞,愿意去圣山陪伴他。
他不会短了少了小皇子的吃穿用度,他曾经在王庭里享受的是什么锦衣玉食的奢靡生活,在圣山亦是如此。
他只需要成为他的妻,同他日日携手相伴即可。
宿时漾还不晓得短短一刻钟的时间,萨仁就把他今后的日子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他人也麻了,就等到时候有人来救他就行。
救不出来也没办法,他就只能在被别人撅坏屁股之后,等人放松警惕再逃出来继续做任务就是了。
这就是打工人的命。
宿时漾:T.T
不过好在主角攻受等人还是给力的,他们也没有要放弃自己的意思,萨仁带着他离开的车马根本过不了看守护卫的这一关。
莫说乔装打扮这一招了,萨敖直接不允许旁人通行,每一处隘口都派着重兵把守,这种天罗地网之下,就算他们插翅也难逃。
萨仁眼神阴冷,他的视线自前方那段被拦截的路上面收回来,将目光投到了偏野不通的道路上。
荒无人烟的小道本就是没有开辟过的,不知道有无蛇鼠虫蚁,凶悍猛兽,危险程度简直难以评估。
宿时漾随着萨仁的视线看过去,惊讶开口:“你不会要带从那里带我走吧?!”
萨仁转过头来淡淡看向他:“有何不可。”
这小屁孩真是太冲动了,宿时漾磨牙。